洪水退却了,格兰的农民们回到了家,从已然毁坏了的废墟里翻找着还能用的东西,将没有被大水冲毁的房子加固翻修,他们正渐渐地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
那些背井离乡的灾民,和格兰那些流离失所的的农民们一起,在卫队和净化骑士团的帮助下开始在格兰的城郊平整土地,并在这块土地上重新搭建起了房子,他们搭的很快,所有人都想赶在春种之前把房子建好,这样他们就不会错过今年的春种了。
从格兰的城墙上往远处望去,那些被摧毁的村庄也逐渐有了烟火,新的村庄也渐渐有了轮廓,原本几处空荡荡的荒地也渐渐有了田地的样子,一切仿佛都回到了灾难前的样子,甚至比那还要好,只是村庄外的那些新坟增添了不少哀思愁绪。
不管怎么说,生活还要继续。
由于人口增加了不少,加上部分田地被冲毁了,农民们纷纷寻找合适的土地进行开垦,年纪大一些的一般留在家里继续修缮房屋,修篱笆、砌炉子……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忙,所以开地这样的工作都交给了年轻人,灾难之前他们原本并不喜欢做这些工作,但最近刚刚和大公陛下一起救助灾民了之后,他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荣耀感,带着这份荣耀,他们干活变得积极多了。
这一天,几个身体还不错的青年一大早就出发了,他们看中了离格兰不远的一处荒地,准备抢在别人前面将它开垦了。这块土地因为地势略高没有受到洪水的影响,而且离大路非常近,收获的时候运输农作物非常方便,他们觉得捡了个大便宜,这块地荒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想着把它开出来,几个青年像捡了宝藏似的,高兴极了,他们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抡起锄头就开始干,起初非常顺利,毕竟他们拿着商会捐赠的全新的农具,干起活来比以前用的那些老旧农具效率高多了,可还没刨多少,地里就突然出现了硬东西,锄头敲到上面之后震得手生疼。
青年们以为是一块石头,便打算往下挖一挖,把它撬出来丢到一边,可没想到这块“石头”非常长,他们已经往下挖了很深,还是没有找到石头的底部,而且那似乎并不止一块石头,而是有很多石砖堆砌而成的,仔细看起来好像是一个石砖砌成的柱子,一个青年用手将上面的泥土擦拭了一番,发现了石砖上的花纹。
“我说,这不会是个地下宝藏吧?”其中一个人问道。
“可咱们这之前也没听说有什么贵族啊,伊曼努尔受封之前,咱们这的领主才是个骑士,自己兜里都不富裕,怎么可能有宝藏?”年纪最长的青年说道,他农闲的时候就在城里帮商会装车卸货,也因此听到了很多事情,他总是给村里的年轻人讲一些他们闻所未闻的事情,那些青年们觉得他什么都懂,因此非常敬重他,都叫他“大哥”。
“大哥说的有道理,咱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个屁的宝藏?”有人应和道。
“也不一定,我就听我奶奶说过,这地方从前有个王。”
“这地方能有王?我看你奶奶是讲故事哄你呢,我估计这八成是谁家盖的房子,没盖完就没钱了,时间一长就给埋在地底下了。”
“你这个更不靠谱!”
关于这个石柱到底是什么,几个人争论不休,最后还是“大哥”开了口,阻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
“都别吵了,现在我们得做决定了,是继续挖下去寻找很可能不存在的宝藏还是回去报告卫队?”
“大哥,您说怎么办兄弟们就怎么办!”青年们都围着“大哥”,等着他拿个主意,他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抱着锄头把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咱们赶个大早来,地没开出来,好歹也得整点什么回去,要不这一大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那咱们挖?”
“挖!”
言毕,青年们纷纷撸起袖子来顺着石柱往下挖,他们相信那下面藏着点什么宝藏,可能是一箱金子,也可能是古代珠宝,他们一边挖一边想,越想就越觉得下面就是有宝藏,不知不觉已经挖出了一个大坑。
除了石柱之外,他们还挖出了一堵塌了一半的墙,看那砖块的大小他们就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小房子,而是一间大宫殿,于是他们的干劲更足了,如果这真是个宫殿,那下面肯定多多少少有点值钱的物件,随便拿几样去商会卖掉就发财了。
可等待着他们的不是什么值钱的财宝,挖到能看见石柱的基座的时候,一个青年忽然挖出了一只石头做的人手,看样子是石像的一部分,他继续往下,挖出了那个石像,那是个男人的石像,穿着和现在的人截然不同的服装,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因太过惊恐而有些扭曲了,那石像雕刻的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要活过来一样,不一会儿其他人也挖出了类似的石像,有男人也有女人,有的是战士模样,手里还握着剑,有的是贵族模样,穿着和饰品都比其他石像奢华很多。
石像越挖越多,足有二三十个,那些石像太过逼真了,几个青年越来越觉得毛骨悚然,连“大哥”都开始心慌了,那些石像都伸着手臂张着手,仿佛正从冥域往上爬,他觉得如果教会的人说的冥域真的存在,那说不定就是这里。
“别挖了!这下面怕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我们得赶紧回去向卫队报告!”说罢,他便在本能的驱使下开始奔跑,其他几个青年看见之后,仅存的勇气也消失了,撂下铁锹、锄头撒腿就跑,虽然离太阳落山还早,但偏偏这时候天还阴下来了,让恐怖的气氛更强烈了,几个青年越跑越快,有一个甚至把左脚的鞋都跑丢了。
等跑到卫队长加里波第面前的时候,几个人脸色惨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花了一阵功夫,加里波第才终于明白他们说了什么,他怕那地方真的有什么东西作祟来危害格兰,便带了一百多名执勤的卫兵过去,把那个大坑围了起来。
看到那些面目狰狞的石像,即使是骁勇善战的加里波第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的胆子可比那几个农夫大多了,他跳下坑去,仔细端详着那些石像,每一个都无比精致,连手臂上肌肉的轮廓和肌肤的纹理都雕刻出来了,这样的雕刻水平怕是只有王都的宫廷雕刻师才能达得到。
“传令兵!快,去找首相阁下来!”
“是!”一名士兵答道,并迅速骑上了马朝着眼前的格兰城飞奔。
彼时伊顿刚刚处理完了洪汛灾害的善后工作,坐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躺椅上和妻子一起喝着茶,尽管天气不太好,但他心情很不错,因为格兰的“种子”已经种下了,皆是因为伊曼努尔那份与其他贵族截然不同的善良和果断,伊曼努尔的慷慨让他无比钦佩,他越发觉得那个预言是对的,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自己要侍奉的明君。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他办公以外的时间都会让卫兵去一楼的大门口值守,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打扰他的清净,因此那阵急促的敲门声让他的心情有些不悦,他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用和平常一样的沉着的表情打开了门。、
“首……首相大人!”
“别慌,慢慢说。”
“有农民在城外发现了很多石像,卫队长大人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就命我来向您报告。”
“石像?”
“嗯!人形的!”
“人形石像……你带路,我们去了再看吧。”
“是!”
伊顿从衣架上摸了件外套便准备往外走,他忽然想起了还坐在躺椅上望向窗外的艾拉托,便转头说道:“对不起啊,说好陪你一起度过一个下午的。”
艾拉托看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摆了摆手让他安心去工作。
“借了你半天时间,改天我会还你一整天的。”
艾拉托用力点了点头。
等伊顿到的时候,加里波第已经将这个区域封锁了,为了防止好奇的平民不慎跌落,也防止有些心术不正的人从里面盗走什么,伊顿称赞了他的做法,虽然他们两个年纪仿佛,但加里波第觉得伊顿有种长辈的感觉,被他称赞之后他有些开心,不过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开心的时候。
“首相阁下,我们大致数了一下,那几个农民挖出来的石像有三十一个,整体保存比较完好,除了部分手臂和面部有些缺损。”
“缺损?”伊顿捏着下巴想了想,毫不犹豫的走下了深坑。
他不停地在脑海里调用着那些昔日学过的知识,但根本想不起来有类似衣着的人的描述,从石像和石柱、墙壁的表面风化程度来看,这些东西怕是至少也有四五百年的历史了,但他研究过安格尼斯的古代历史,没有任何文献证明四五百年前这里有什么文明国度,所以这个遗迹也让他一头雾水,而且那些石像的工艺看起来有点过于高超了,以至于让人没有真实感,以他的认知来说,这绝不是人能雕出来的东西,就算女巫用魔法来雕刻也难度颇高,于是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种可怕的想法:这些石像会不会是人?
如果这些石像是人的话,恐怕只有魔法能做到,为了印证这一想法,他决定请希帕蒂娅来看看,她既是学士又是女巫,说不定知道这是什么。
“这应该是一个古代遗迹,表现的是观看竞技场表演的场景,应该是哪个古代君王生前太喜欢看竞技了,死了以后想带着竞技场随他去圣域。”为了不引起恐慌,伊顿这样对卫队的士兵们说道,他又接着说:“没事了,回去吧,等我抽出时间了会来这里好好考察一番。”
在加里波第的号令下,士兵们列好队返回格兰,伊顿骑着马跟在他们身后,他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些脸上沾着土的石像,背后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