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镇迎来了久违的炎热夏天,年轻的女孩子们终于可以不必再把自己曼妙的身材藏在厚厚的衣服里面了,露娜·希·艾斯兰德也是这么想的,尽管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不久前格兰的商会运来了一大批新款式的漂亮衣服,她毫不犹豫地买了很多件没人买的夏装,那时气温还没有升高的意思,那些衣服女巫穿上自然不会觉得冷,更何况她还是冰之女巫,但那么冷的天气穿这些夏装难免过于惹人注目,尽管奈尔基帝国公开反对教会入驻,但难免会有教徒从安格尼斯混过来,她们仍然需要谨慎。
不过现在就无所谓了,持续的高温让镇上的女孩子们都换上了夏装,男人们似乎也很高兴,他们在心里暗自感谢旧神赐予了冰凌镇一个“真正”的夏天,可以让他们大饱眼福,霍华德王子也是这些男人中的一员,不过他对别的女人没什么兴趣,他的心里早就满是露娜了。
露娜觉得自己绝不能和他扯上关系,虽然他目前已经是奈尔基帝国的实际掌权者,而且身份高贵,但他总是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又喜欢对她死缠烂打,所以她对他没什么好感,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觉得已经一百多岁了,和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心里多少会感到别扭。
安格尼斯的边境伯一家死后,由于没有继承人,女王便收回了那片土地,由帝国军接管了边境的防务,教国的骚扰非但不起作用,反而吃了不少亏,安格尼斯的边界足足前移了三里,此后教国就收敛了很多。
教国一安静下来,整个伯尼斯特恩大陆都好像变得太平了起来,生意变得好做了,出行的人也多了起来,霍华德王子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如今他终于可以把工作丢给父亲,去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同每个奈尔基男人一样,霍华德非常喜欢狩猎,虽然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是那种留着络腮胡拿着战斧的传统奈尔基人形象,但祖先的血脉也让他身体强壮动作敏捷,天生就是做战士的好材料,狩猎的水平自然也是无人能及,不过这段时间他很少去打猎了,除了靠坐在王宫庭院的走廊读书和处理一些简单的公务外,剩下的时间他不是待在冰凌镇就是在前往冰凌镇的路上,以至于镇上大多数人的名字他都知道,不知道名字的那些也都是熟面孔。
这一天他同往常一样独自骑马来到冰凌镇,走到镇中心的时候被前面的一阵骚动给拦住了去路,他下马将马拴在了旁边那家酒馆的门口,步行走向骚动的人群,高大的奈尔基男人将那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女人们乱哄哄的,弄得霍华德想站在一边听听发生了什么都做不到,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对人群大喊了两声:“肃静,肃静!”
这时大家才纷纷转过头来看到了他们最尊敬的霍华德王子,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霍华德问道。
“王子殿下,您要严惩骗子!”
“她这是损害王室荣誉,应该斩首!”
“要不是看她是个小姑娘早就揍她了!”
男人女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弄得霍华德一头雾水。
“停停停!你们这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我到底听谁的啊?”他指向站在第一排的一个穿着背带裙的年轻女孩说:“你来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别说话哦。”
“王子殿下,是这样的,那边站着的那个女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称是您的表妹,说她被人追杀了,需要点钱当做路费回到王宫,不过毕竟您经常来咱们镇,咱们都非常熟悉您,有个大姐知道她是在说谎,就一把抓住她,要送到镇执政官那,正好您就来了。”
霍华德看了看人群中间的那个女孩,她穿着破旧的浅蓝色粗布裙子,上半身还套了件黑色的短上衣外套,挎着一个磨损严重的牛皮单肩包,脸上满是污渍,让那紫罗兰色的瞳孔显得十分违和,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脏兮兮的,好在她扎成了马尾辫,看起来还没那么糟糕,虽然他没有教会的戒指,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孩是个女巫,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女巫,连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女巫,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女巫研究专家”了。
女孩低着头,不停用左手揉搓着右手腕,那位大姐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女孩的手腕被她拽的一片通红。
“表妹,你经历了什么搞成这样子?又脏又臭的,一点贵族的样子都没有了。”霍华德说道,刚才围观的那些义愤填膺的人表情从愤怒转变为了疑惑,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干错了事,奈尔基人骨子里的热心肠和做事不过脑子的基因同时发作就是这样。
“被强盗绑架,又从他们的老巢逃出来……说来话长了。”少女说道。
“别在那站着了,赶紧跟我来洗个澡,然后把你那身脏衣服换了。”霍华德接着对围观的人群说道:“今天谢谢大家了,虽然闹了个笑话,但请大家坚持你们的正义之举,这是奈尔基人的传统美德。我会通知镇执政官,在场的各位每人赏赐十枚铜币。”
那些做错了事的脸这才重新焕发了活力,人群很快就散了。霍华德拽着愣在那里的少女的手,拉着她往镇执政大厅的方向走。
“你是要把我交给执政官吗?”
“傻孩子,你知道‘王子殿下’是什么意思吗?我做事还用经过执政官?”
“那你为什么……”
“你是女巫吧。”
“如果是的话会怎么样?你要把我交到教会吗?”少女用怯懦的眼神瞟了一眼霍华德的表情,他则用爽朗的笑容回应了她。
“我说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悲观的想法,难道我是你长这么大遇到的第一个好人吗?”霍华德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我带你去洗个澡,给你换一身像样的衣服,然后把你送到露娜小姐那,你应该知道她吧,‘冰之女巫’阁下。”
“你认识露娜大人?”
“岂止是认识?要不是她成天拒绝我,我也不至于三十岁了还没结婚。”霍华德耸了耸肩,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你真的是王子吗?我身上这么脏,你不嫌弃吗?”
“只有南边的那些装模作样的娘娘腔贵族才会嫌弃这嫌弃那,我们奈尔基的贵族可一点都不矫情,脏的话洗干净就行了,‘嫌弃’又不是浴室,它什么也洗不干净。”少女听出来他是在讽刺安格尼斯的那些贵族,“噗嗤”地笑出了声。
“你真的是王子吗?”
“你问了太多遍了吧,我这么不像王子吗?”霍华德挠了挠后脑勺继续说道:“当然,我可是当今奈尔基国王的亲生儿子,奈尔基人的庇护者,阿斯沃菲公爵,王位继承人霍华德·诺博·奈尔基王子,如假包换。”
看到路过的士兵纷纷向他行礼,少女的疑虑终于消失了,不过她还是保持着戒心,随时准备召唤出魔杖,好不容易从教会的手里逃脱,就算死也决不能再被他们抓住,如果这个王子拿她去讨好教会,她就把自己身上的魔力全部释放出来。
当然,她所担心的任何事都没有发生,霍华德把她带到了一个漂亮的公共浴室,女仆将她引领到了二楼,那里是仅供贵族使用的浴池,虽然不大,但尽显奢华,墙上的壁灯和房顶的吊灯都是纯铜的,上面却没有一丝铜锈,浴池全部由大理石砌成,墙壁上画着漂亮的壁画,石柱上雕刻着精美的雕像,水池边的喷泉源源不断将温度舒适的热水输送到浴池中,水里面放了非常香的香料,香气让人精神放松,六名女仆围着少女忙活了好一阵,替她将身上擦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用由几种草药混合成的膏状物洗过了,擦干之后许久都残留着香味。
少女被这夸张的待遇惊呆了,她就像一个木偶任凭女仆们摆弄,最后连自己怎么出的浴池都忘记了。服装店已经将衣服送到了更衣室,那是一条漂亮轻薄的纯白色长裙,与她的发色非常相衬,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衣服,霍华德却称之为“凑合凑合”,珠宝店也送来了夸张的珍珠项链和一些镶嵌着宝石的小发饰,她觉得自己得花点时间来适应这些珠宝首饰的重量。
“嗯,这才有点贵族的样子。”霍华德满意地点了点头。
露娜的住处离这里并不远,所以霍华德选择了步行前往,少女紧跟着他,但迈步非常困难,新鞋子穿起来不太舒服,她感觉稍微走快一点脚后跟就磨得生疼,本想用魔法让鞋子变得舒适一些,但又觉得身上带着魔法残留去见冰之女巫有些太过失礼,就一直忍耐着。
这点痛不算什么,和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那些苦难比起来,这简直太不值一提了,自从父母亲被教会杀害之后,她就一直告诉自己:冰女巫连暴风雪都不怕,决不能因这点痛苦就退缩。在这样的信念支撑下,她自己为自己举行了剪耳礼,自己学会了不用魔法进行狩猎,学会了徒手搭建简单的木房子,也学会了分辨各种植物,她活到今天,全靠自己。
二人走上了一栋二层建筑外侧的木楼梯,霍华德在正对着楼梯平台的木门前停下了,门口放着几个花盆,里面的花开得正艳,那看起来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是随处可见的那些野花,但比野花精致多了。
霍华德敲了敲门,不久后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但门并没有被打开,女人站在门后问道:“如果是王子殿下的话,大小姐让我告诉您赶紧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
“对我还是这么不客气吗?”霍华德有些无奈地说道。“虽然我很想见露娜小姐,但今天并不是为这事来的,我只是想来告诉露娜小姐,天气太热了,雪绒花都化了。”
少女心想:“雪绒花都化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这个男人看着挺聪明的,没想到这么傻”,没想到门却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