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教会担心奈尔基人不卖给他们东西，便以主教埃克托尔·黎赛琉个人的名义从冰凌镇上最大的银器工坊定制了一大批餐具和法器，足足装满了两马车，由一些扮成普通商人的净化骑士负责押送，这些银器将被运送到安格尼斯王都，作为三年一度的“夏季祈礼”时使用的祭祀及宴会的用具，这事情本来天衣无缝，但谁也没想到王子和冰凌镇的人已经关系好到了这种地步。
银器工坊的老板和工匠们正在酒馆里庆祝着他们完成了一个大订单，这时候王子推门走进了酒馆，几个人喝得起兴，非要拉着霍华德过去一起喝酒，没聊几句，他们就把给教会做银器的事情和盘托出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得知教会来取货的时间后，霍华德马上命令皇家风暴近卫团进行了准备。
没过几天，教会来取货的车队就到了，取货的过程非常顺利，然而快要到边境的时候，他们被卫戍边境的奈尔基士兵拦住了去路，当然这是霍华德事先安排好的，士兵们对他们进行了盘查，发现车上装载了大量的白银制品，怀疑这些东西都是非法所得，尽管他们拿出了订货单，与商品完全一致，但没有人相信一个人会需要这么大量的贵重金属制品。
士兵的胡搅蛮缠让教会的人很不满，他们毕竟人数不少，激进分子也有很多，于是领头的执事打算强行通过边境，但这时，风暴近卫团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还没等教会的人反应过来，已经被全部缴械逮捕了，罪名是抢劫和武装威胁边境。
霍华德当然不想要这些东西，他只是想和教会来一场交易。
教会很快就派麦克·韦恩枢机执事来找帝国交涉了，比霍华德想的还要早很多，不过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随便派了个人去应付，这样的态度让教会十分不满，很多信徒叫嚣，如果不立即释放扣押的人员并向教会公开道歉，教会就要用“特殊手段”对付奈尔基帝国了。
霍华德当然不能容忍这种威胁，但他也决不能给教会战争合理化的理由，奈尔基人现在绝对承受不了任何一场战争。教会当然也不愿意打仗，他们目前还只是一个宗教团体，名义上既没有土地也没有军队，一旦发动战争，就等于同时和奈尔基还有安格尼斯那些信旧神的贵族撕破脸了，教会纵使再强大，也抵御不了两个对手的进攻，更何况西边还有教国这个摸不清楚的对手。
霍华德打算给教会一个台阶下，于是提出让对方派一个与自己身份对等的人来和他一对一亲自谈判，谁都知道枢机执事的上面就只有主教了，霍华德没指望着主教能屈尊来他这里，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掌握谈判的主动权，教会的使者没多久就传来了消息——主教答应了。
来的当然不是主教，但也让霍华德完全无法反驳，虽然在教会只是个教区掌教，但他格兰大公的身份足以与自己对等，霍华德知道自己还是没能从主教那讨到什么便宜。不过好在伊曼努尔也是老朋友了，说不定事情会变得更好解决。
正式会谈前，两人在阿斯沃菲的宅邸里先进行了密会，伊曼努尔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少年的那种英气，尤其是穿上华丽的礼服后，完全变成了一个稳重的君主，那个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骑士扈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久疏问候，实在抱歉。”
“你伊曼竟然会这样说话！”
“总不能当了大公还一口一个‘他娘的’吧！他娘的！”伊曼努尔笑着说道，霍华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坐在露台上，远处连绵的山脉，积雪宛如一条银蛇伏在上面，这对于安格尼斯人伊曼努尔来说绝对是夏季的绝景。
不过他不是来看风景的，教会的事情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就算解决不了也总该有个结果。
“我不希望奈尔基和教会产生矛盾，现在教国、安格尼斯和奈尔基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安格尼斯内部，教会、女王、亲王之间也出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一旦哪个地方出问题了，可能半个伯尼斯特恩就要乱成一锅粥。”伊曼努尔将声音放轻了点又继续说道：“不过你肯定不是那种笨蛋。”
“我爱上了个女巫，你认识的，露娜小姐，最近我听到了个消息，说教会手里有一批女巫，我想把她们换回来，讨好一下露娜小姐。”这个消息是从路易莎那里得到的，不过关于路易莎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难，你打算用什么借口来换回女巫？如果你公开表示支持女巫，她们就再也到不了安格尼斯了。”
“和你一样的借口，最近我表妹路易莎公主搬到王宫住了，我要把王宫翻新一遍，顺便再给她弄个花园。”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表妹？”
“我姑姑的女儿，之前一直在边境，后来被绑匪绑到这附近自己逃出来了，我就把她接回王宫了。”
“真不愧是你们奈尔基人，连小姑娘都这么勇敢。”好在伊曼努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霍华德松了口气。
“等事情谈妥了我让她来见你。”
“恐怕不好办啊伙计，我最后为了证明那些女巫用完之后都被我处决了，还费了一大通力气……”将逝者的遗体买来充当女巫着实不是什么能开口讲出来的事。
“好办得很，现在不是有现成的对象可以嫁祸吗？”
“女巫反抗军？”伊曼努尔问道，霍华德点点头。
“女巫反抗军趁夜色劫走了我换来的女巫奴隶，杀死了我几个卫兵，逃进了山里。”
“还算说得通。”伊曼努尔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放人，教会把这批女巫给你。”
“在教会的那些爪牙面前千万不要穿帮。”
“我好歹也是个教区掌教。”
密会之后伊曼努尔很自然地出现在了街市上，很自然的与四处打听消息的那些圣徒相遇了，在奈尔基密会有一个好处，因为旧神信徒还是占了大多数，所以奈尔基人对乌月神教的信徒有一种天生的厌恶，因此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霍华德的眼线，每一个试图混进人群的教徒都会被监视。
第三天，奈尔基帝国的代表霍华德王子和格兰教区掌教、格兰大公爵伊曼努尔正式会面了，伊曼努尔一个自己的人都没带来，所以身边跟的全部都是教会的人，他们当中不免有人对这个年轻的教区掌教心生不满，于是用恶狠狠的眼睛盯着伊曼努尔，盼望他在什么地方出点错，这样就有理由去主教那里好好告他一状了，真是愚蠢。
“我们并不是故意扣留你们的人，他们是因为犯罪而被们逮捕的，这一点你们必须要明确。”霍华德一脸不悦地说。
“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一场针对乌月神教信徒的迫害，贵国信奉旧神的人更多，或许会对我们心存不满从而干出这种事。”伊曼努尔立即反驳道。
“放心，我们调查清楚如果没有犯罪一定会放人。”
“你们要调查多久？不是已经查了一个月吗？”
“这事情比较复杂，你也知道，奈尔基的银器工坊有很多个，在这里做生意的商人也不少，一个一个核对的话总得需要点时间。”
“我们没时间再等了，夏季祈礼没几天就开始了！”
“我们也没办法，帝国法令不容违背，这是奈尔基人传承了几百年的规矩。”
伊曼努尔故意皱了皱眉头，然后用很不情愿的语气说道：“行吧，你们也别查了，我们认罪。”
“你要想清楚，这样你们的人可能面临着几十年的监禁，那些来历不清的东西也要被没收。”
“我们可以付保释金，还有对那些银器失主的赔偿，如果有的话。”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别废话了，我们没时间再耗下去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霍华德挥了挥手，身后的一名学士从大袍子的袖口中拿出了一个卷轴，看来是早有准备，这是教会所要缴纳的保释金的数额以及赔偿金额的账单，上面写着远超出主教心理预期的价格。
“我能认为你是在抢劫吗？王子殿下？”
“善后工作要花不少钱，我得安抚民心，不要让他们对教会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还得说服那些贵族，让他们给这些信徒们一个机会，你也知道，那些贵族可不是一两个子儿能打发的。”
伊曼努尔招了下手，让麦克·韦恩枢机执事走近，两人小声讨论了一番，最后枢机执事先点了点头，伊曼努尔犹豫了片刻也点了点头，他清了清嗓子，对摆弄着羽毛笔的霍华德说：“我们会付钱，但价格太过离谱了，我们顶多能接受两成。”
“那就恕我……”
“剩下的部分，我们会用石料、木料等物资代替，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签契约。”
“让我想想……最近正好想翻新扩建一下王宫，这个提议我可以接受。”王子的话让枢机执事松了口气，毕竟那些石头和木料都是抓来的女巫们开采砍伐的，可以说没有任何成本，用这个顶替显然是比再合适不过的买卖，不过还没等枢机执事开始高兴，王子又接着说道：“我听说大公陛下最近用女巫给自己修了城堡？这么好用的奴隶不给我弄点？这样我能省下一大笔雇佣工匠的开销，这些省下的钱可以抵消那两成金币。”
“您是想借这个机会救出女巫吧？”伊曼努尔问道。“谁都知道奈尔基人信奉旧神，说不定王子殿下……”
“你觉得呢？虽然奈尔基不信奉乌月神教，但这也不代表我们就支持女巫了，奈尔基战争付出的代价现在还在影响着我们，为了几个魔女引起安格尼斯教会和教国的不满，让奈尔基再卷入战争，百姓就会揭竿而起，我这个王储也就当到头了。”
全程沉默不语的枢机执事终于开了口，他对“针锋相对”的二人说道：“王子殿下说的没错，虽然我们在信仰上不同，但谁也不想惹麻烦，而且那些魔女还没有牲口值钱，到时候我直接带您去挑，看您要多少，我们到时候派人给您送来。”
他的话让伊曼努尔和霍华德都很不舒服，伊曼努尔悄悄皱了下眉，霍华德则在桌子下攥紧了拳头，不过目的马上就达到了，现在露馅事情就麻烦了，所以两人都重新收拾了心情，将剩下的戏演完。
“好吧，最起码这样我面对那些贵族还有百姓的时候还有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契约就这样签订了，由于时间紧迫，伊曼努尔一行并没有多停留一刻，人和扣押的货物一从皇家风暴近卫团的大牢里放出来，他们就直接踏上了返回安格尼斯的路，路上麦克·韦恩问伊曼努尔：“您觉得霍华德王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钱呗，显而易见。”伊曼努尔说道：“最近他表妹搬到王宫住了，听说那小妮子在贵族宴会上对老旧的王宫冷嘲热讽了一番，弄得他颜面尽失，他现在想翻修又拿不出钱，只好拿我们当钱袋子了。”
“好在奈尔基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用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就把他打发了。”
伊曼努尔笑了笑，他心想：“你才是头脑简单的那个。”，不过他嘴上说的却是：“被安格尼斯人打败过的强盗民族罢了，对付他们甚至不需要动脑子。”
麦克·韦恩点了点头，他替主教省下了一大笔钱，这次回去他多半是会获得褒奖了。
两个人各自揣着愉悦，一同向着南方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