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意料之外

作者:狸林 更新时间:2021/10/13 23:50:21 字数:3556

奈尔基对教国宣战的消息在女巫反抗军中间传开了,女巫们都非常兴奋,因为几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国家站出来公开支持女巫,有人甚至认为女巫真正的春天就要来了,响应奈尔基假如战争的呼声越来越高。

这对达尼安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一直宣称物资和武器是教国提供的,如果让女巫们知道了她背后真正的支持者,她不仅会失去对女巫反抗军的统治,还会丢了性命,女巫们从来都不会轻饶背叛的行为。

她现在迫切要做的就是平息女巫们激动的情绪,不过目前还有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那就是“火之女巫”诺贝莉,这个冒牌货在女巫反抗军中颇有声望,而且她才是名义上的领导者,表面上达尼安娜只是个出谋划策的智囊的角色,最近诺贝莉似乎有了和奈尔基王子霍华德联络的想法,虽然达尼安娜找了个借口暂时拖住了她,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在某个夜晚,她趁女巫们休息的时候乔装打扮了一番,溜进了格兰城,以往到了夜晚城里会格外热闹,醉醺醺的酒客,招揽客人的舞娘,还有夜间巡逻的卫队交织在一起,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不过自从春汛之后,很多人都没了可以挥霍的时间和可以浪费的钱。

她钻进了一处幽暗的小巷,在往里走第三扇木门口停下来了,她左右扫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快速敲了三声门,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妪用枯树枝一样的手打开了门,她上下打量了达尼安娜一番,随后轻轻点头示意,达尼安娜一下子钻进了门。

房间里的陈设同城里的其他居民没有什么差别,用旧了的锅碗瓢盆,一碰就会发出“咯吱咯吱”响声的老木头桌椅,还有桌上昏暗的油灯,这里看起来只有老妪一个人居住,因为餐具似乎只有一人份的。

达尼安娜没有管身后的老妪,而是轻车熟路地往房间深处走去,她一直走到卧室,把老妪那张单薄的小床往旁边推了一些,地板上露出了一个黑色的铸铁环,她抓着铸铁环往上一提,便露出了一截通向地下的楼梯。

楼梯的入口处很黑,伸手不见五指,达尼安娜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走了一阵,后来能看见一点光了,渐渐的光越来越亮,那明亮的光源来自尽头处的一个房间,准确来说应该是一间密室,一个穿着白袍子的褐发青年正坐在桌前用鹅毛笔写着什么。

“算着你也该来了。”青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似乎不是第一次见达尼安娜了,她摘下斗篷上的兜帽,一头赤色的头发在烛光下显得分外美丽。

“那小丫头有参战的打算,我快控制不住她了。”

“所以呢?你当初和主教阁下夸下了海口,现在又说你做不到了吗?”

“我……”

“果然你们这些魔女都是下贱坯子。”从这个外表文质彬彬的青年嘴里蹦出了这样不堪入耳的话,达尼安娜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她不仅没有反抗,反而低下了头。

“算了,我会把情况上书主教阁下,剩下的就要看他老人家怎么指示了,不过在这之前……”

“老规矩,我知道。”达尼安娜解下了披风,步履沉重地向着墙边的那张床走去,每每躺在这张床上任人摆布的时候,她就会陷入无限的悲伤当中,仿佛心上漏了个大窟窿,她恨不得马上用魔法杀掉这个阴险猥琐的男人,但若杀死了他,即便没有被教会惩罚,她也会在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中死去,因为她已经被教会被名为“魔药”的枷锁禁锢住了。

一切结束后已经是深夜了,她从青年手里接过一小瓶魔药,重新披上披风,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了,她脚步匆匆,一边走一边啜泣着,深夜的街道空荡荡的,她吸鼻子的声音变得格外明显,她紧紧拉着披风的领口,仿佛是在阻止夜色触碰到她的身体。

无人的夜晚给了她一丝安慰,只有在这黑暗的包裹中她才活的像自己了,但她能做她自己的时间只有从这里一直走到巷口,一旦走到大路上,即使再晚的夜也有商人的马车来往,所以她就不再是她了,她也非常矛盾,一边想要享受这难得的自由,一边又走得飞快,以至于什么时候走到了巷口,什么时候撞到了人她都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撞到了一堵墙,抬起头来却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铠甲的青年。

她的心跳瞬间开始加速了,她很清楚这个青年是卫队的成员,一旦被他抓住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她环顾四周,看街上没有其他人拔腿就跑,由于跑的太快,兜帽都掀了起来,但她满不在乎,她的心思只在逃跑这件事上。

“小姐,别害怕,我是格兰卫队长加里波第!”

听见青年这么喊,达尼安娜跑得更快了,不过她毕竟不是战士,如果不会魔法就和城里这些年轻女孩差不多,所以没跑多远她就被穿着铠甲的加里波第拦住了,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强壮男人,她陷入了绝望,她甚至做好了掏出魔杖和他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

加里波第心里更加慌张,看见这个年轻女孩哭得梨花带雨,他心里十分愧疚,他觉得自己隔着盔甲都感受到了疼痛,女孩只会撞得更痛,于是他连忙道歉:“刚才实在是对不起,那一下撞疼了吧,我向你赔罪,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都会赔偿给你!”

看见加里波第这样的态度,达尼安娜被惊住了,他明明看见了自己的一头赤发,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只是自顾自的在道歉。

看达尼安娜没有反应,加里波第以为自己吓到她了,于是急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是格兰卫队的卫队长加里波第,以前城内的治安巡逻都是我们卫队负责的,虽然现在治安的事务都交给了城市治安司,但我晚上出来巡逻习惯了,每天晚上不出来转一圈心里不踏实。”

达尼安娜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并不是认出了自己,她深吸了几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心情和心跳速度都恢复到正常的水平,用她认为最平静的语气说了句:“我没事。”说出来以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因为那哭腔听起来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真的别客气,今天是我不对,你要不让我赔你点什么恐怕到天亮我都睡不着了。”他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候连开得最晚的酒馆都要打烊了,所以他又接着说道:“这样吧,改天有时间你白天来卫队找我,我带你去吃饭赔罪,你也可以带上家人朋友一起来,钱我全出了。”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达尼安娜说道,她的声音总算有些正常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片刻沉寂后她又继续说道:“改天我来找你,但我现在要马上出城。”

“我送你。”

“不用了。”

“你出不去,城门那里有不少教会的人,他们站岗比我们卫队还认真,你这个样子过去怕不是马上就会被抓。”

“你……既然知道我是女巫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信奉的是旧神,并不排斥女巫,而且你也没做什么坏事啊,反倒是我撞了你。”

“说不定我做了呢?”达尼安娜小声嘀咕道。

“什么?”

“没什么,你如果想送就送吧。”

听到这句话后,加里波第露出了微笑,他将自己黑白斜纹的披风解下来,披到了她身上,并牵来了马,将她抱起来放到了马上,自己随后也跨了上去,她很轻,他第一次知道女人的重量竟然比男人轻了这么多,或许也有比男人重的女人,也有比女人还瘦弱的男人,但对于此刻的她来说,这个女人就成了一切女人的标准,自己也成了所有男人的标准。

达尼安娜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男人坐在自己身后竟然让她如此安心,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见过的那些男人都是阴险狡诈之徒,无论是教会的那些人还是她们的死对头伊曼努尔,而这个男人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就是那种不会玩歪脑筋只会用蛮力的典型的战士,也或许是他认出了自己是女巫却执意要送自己出城,说来也奇怪,明明他很有可能将她骗走送到教会去,她此刻却一点都不担心。

很快他们就到了城门口,城市治安司的治安官们正精神饱满地盘查着过往的人员和马车,看这些人的状态,想偷偷溜出城是不大可能了,达尼安娜有些庆幸自己接受了加里波第的邀请。

“卫队长大人,您这是要出城?”一名治安官规规矩矩地向他敬了三指礼并问道。

加里波第还礼并回答道:“白天从乡下弄了个姑娘,这不是……给人家送回去。”

“您路上注意安全。”治安官说道,并挥手示意其他人放行,看到加里波第的面孔后,治安官们纷纷肃立敬礼,他们对这位尽职尽责的卫队长都心怀敬仰,这一行为倒是让加里波第受宠若惊,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受欢迎。

出城后又走了好一阵他才将她放下。

“你是藏在那些村子里吧,我想着这里应该近一些,就擅作主张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啊……嗯……”达尼安娜当然没有说自己其实住在女巫反抗军营地里。

“那咱们就后会有期?”

“你就这样放我走了?”

“我倒是想带你回家,不过你又不可能跟我走。”

“万一可能呢?我是说……万一……”那一刻,达尼安娜真的想就这样跟他走算了,什么女巫反抗军,什么复仇,那都不过是教会安排她做的事,跟他走说不定就能做回自己了,不过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口袋里那微凉的玻璃瓶时,这些想法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可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混蛋。”临走前他又问道:“我们约好的,还算数吗?”

“当然。”

“那我等你哦,到了卫队你就跟卫兵说‘来送五枚鸡蛋’就行了,这是我们内部通行的暗号。”

“你就不怕我用这个暗号害你?”

“我信任你。”说罢,加里波第便策马走上了返回格兰城的路,她站在原地许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了漆黑一片。

“真是个大傻瓜。”说罢她在魔杖的尖端制造了一个小小的火球,这微弱的光线将指引着她回到反抗军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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