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主要的几个叛军头目和叛乱的贵族都在院子里了,随时等着您发落。”一名皇家风暴近卫团的士兵单膝跪地向坐在王座上的奈尔基国王报告道,老国王紧闭双目,沉思了片刻后对他说道:“都押到广场去,在那准备好断头台。”
大臣们都许久没见到过国王这样果断的表情了,自从战败后,国王就变得优柔寡断了,他在位的时候就把权力交给儿子,大概就是为了逃避那些需要他来做的决定,而现在,到了他不得不亲自做决定的时候,他又回到了王座上,仍像个君主。他本就是个君主。
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如今躺在病床上还不知生死,本就孱弱的帝国如今到了内忧外患之际,身边真正信得过的大臣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一名君主,尽管他已经在王位上坐了三十五年。
如今,他的老对手安格尼斯国王已经死了,察曼斯坦的老阿萨因(察曼人首领的头衔)不再好战,北边的小国也多次易主,只有自己的屁股仍然占着这个位置,他不禁有些感慨。他本以为打败这些人的唯一办法就是更锋利的刀尖更坚硬的盔甲和更强壮的士兵,却没想到最终击败他们的是“时间”,而他自己也渐渐的被时间杀死。
许久没有出席过重要的场合,他的王冠也许久没有戴过了,也许是他不太适应那份重量了,他觉得脖子有些酸痛,渐渐地,那股酸痛传导到了全身的每一处关节,他这才察觉自己是太久没有战斗过了,这次忽然和这么多年轻力壮的战士战斗,恐怕需要些时日才能恢复过来了,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要亲自审判那些叛乱者,就算拄着拐也得去,不过好在他还不至于到拄拐的地步。
走出王座室走在廊上,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尽管女仆们在卖力洗刷,但那些味道已经在炎热的气温下变得十分浓郁了,即使清理干净一时半会儿也消散不了,这股味道不断刺激着国王的大脑,这是他熟悉的战场的味道,但他如今已经不再渴望战争了,他知道战争会给帝国带来多么惨痛的下场。
血腥味在整个王都弥散,国王的卫队展现出了应有的战斗力,几乎没什么损失就肃清了这些叛军,国王觉得这些人愚蠢至极,如果他们能将兵力全部集中起来这场叛乱将毫无悬念,但这些人各个心里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想获得更高的地位,所以他们各自为战,最终大部分反抗的人都被消灭了,剩下的是脑袋正常的人,他们缴械投了降,老国王决定放过他们,因为他缺少劳动力,他发配这些人去没有开垦过的地方种地,并派兵专门看守,他答应他们如果不再做谋逆之事种六年田后就还他们自由。
那些贵族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其是温特公爵,他正跪在广场中间,被手握长剑的士兵押着等候发落。自从被从路易莎的“冰牢”里带出来后,他就一言不发,脸上仍然写满了轻蔑,似乎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写满了对奈尔基父子的不懈。
广场上除了层层把守的士兵,还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断头台上重约四十四磅的梯形刀片被磨得锃亮,坚固而简单的木架子显然是新做出来的,上面的木刺都没有打磨掉,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说,能专门给他们做一个断头台已经是对他们贵族身份最大的尊重了。
在国王到达之前,一辆颇为精致的原木色带棚马车先驶入了广场,两个银发的年轻女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走进了早已准备好的白色帐篷,这两个人正是露娜和琳娜,如今她们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座上宾,在老国王宣布奈尔基帝国将为女巫提供庇护的第二天,冰女巫协会就发表声明将用魔法保护奈尔基王室,也正是这份声明让那些贼心不死的叛乱者彻底死了心。
露娜很不喜欢这种场合,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会来“观赏”这样残忍的场面,而现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那些让霍华德生命垂危的家伙是怎么人头落地的,她愤怒极了,一百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愤怒,虽然霍华德每天来敲门让她烦躁不已,但如今没人敲门她倒觉得缺了点什么,霍华德虽然总是来烦她,但自从认识他以后,她们就一直在受他照顾,他不仅保护了她们两个,还救出了上百名冰女巫,让冰女巫协会也初具了规模,还让路易莎进入皇室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贵族,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冰女巫协会。
当然露娜也有自己的私人感情,她对霍华德当然有好感,但她一直都在逃避,她的生命很长,长到普通人类的一生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瞬间,所以她非常害怕自己卷入某段感情当中,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她害怕面对离别,她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不过这一次她不想再逃了,当路易莎将奄奄一息的霍华德带进门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险些就永远失去了坦率面对自己感情的机会。
精灵的秘药保住了霍华德的命,这件事除了露娜和琳娜外谁也不知道,她们害怕如果消息泄露,叛军会派刺客来杀死霍华德,所以她们对外声称王子已经快挺不住了,这样一来即使最后刺客会来确定霍华德的尸体,也不会马上就行动,而这段争取出来的时间足够让她医治他了。
终于,就在露娜已经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老国王的白色金边马车驶入了广场,士兵们纷纷敬礼,仪仗队吹响了号角,围观的百姓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马车上。
先下车的是路易莎,她穿了件肃穆且颇有威严感的黑色礼服长裙,眉宇间写着愤怒,却又保持着贵族的优雅,露娜看见她的时候吓了一跳,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乡下姑娘,才隔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了一个如此有气质的真正的王室贵族。紧跟着路易莎下来的就是奈尔基帝国的君主了,老国王甩开了礼官的手,自己走下马车,胸前的那些勋章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路易莎和国王落座后,这场审判正式开始了,虽然国王已经决定要处死他们,但本着奈尔基人自古以来“死也要死个明白”的观念,在审判之前先由路易莎对他们提起诉讼,宫廷礼官会宣读他们涉嫌违反的法令,由国王判断如何量刑后做宣判,这些罪人有申辩的权力,但他们似乎并没有人想要申辩,死到临头他们还用鼻孔指着国王破口大骂,甚至好几次打断了路易莎念诉讼词,这让她更加愤怒了,好在理智占了上风,她念完了整整一卷轴的诉讼词,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坐了回去。
“依照《奈尔基法令》所列之条文,温特公爵等人之行径已触犯谋反罪、谋杀王室罪、杀人罪、叛国罪等多项罪名,无人申辩,请国王陛下宣判。”礼官双手托着卷轴单膝跪地呈给了国王,老国王认真地看了一遍卷轴,然后将它重新卷起,递还给了礼官,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底气十足的声音说道:“帝国的子民啊,我将最终的审判权交给你们,你们若是觉得他们该死我们就当场处死他们,如果你们觉得他们不该死,我就当场释放他们。”
他又一次把做决定的事情交给了别人,但是和往常不同,这次他不是逃避,而是因为满怀信心才这样做的,他相信子民会支持他,这是他作为君主的从容,纵使他打败了一场仗,他也有这种从容,因为他知道百姓们的选择不一定正确,但一定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也就是“民意”,遵循了“民意”,他就可以得到百姓的拥护。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人群中有人喊道,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看来这次是他赌赢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连士兵们也高呼,甚至路易莎也站出来振臂高呼,温特公爵感受到了一股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恐惧,那响彻天际的高呼仿佛是为他敲响的丧钟,他回头看了看那些曾与他一起密谋的贵族们,他觉得是他们的无能拖了自己的后腿。
直到被推上断头台,他都还在用眼神怪罪着那些和他一起走上绝路的人,一名刽子手将他的脖子卡在了木头框架下方的半圆形槽上,另一名刽子手解开了拴在铁环上的绳头,一松手,厚重的刀片便顺畅地落下了,世界上再也没有谋反的温特伯爵了。
刽子手们像在屠宰牲口一样,一个又一个地将这些谋权篡位者处刑,不一会儿,断头台下的地面就被染红了,虽然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露娜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断头台,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释放了出来。
解决了叛军没几天,奈尔基帝国便向神圣马克特教国宣战了,这件事让半个伯尼斯特恩大陆都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