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鲜花的盛开的日子里,伯兰特·亚瑟·伊顿和艾拉托·伊顿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小脸蛋肉嘟嘟的,大大的眼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他咿咿呀呀地用大人听不懂的语言在描述着这个世界,在第一次听见他发出声音的时候,艾拉托激动地流出了泪水,这个孩子不是哑巴,他不必遭受自己所遭受的那些痛苦了。
这个孩子出生的时间有点不凑巧,不久前的冲突当中,女巫反抗军把城市里不少建筑都破坏了,还有不少平民和士兵在这场冲突中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所以他的父亲不得不暂时将他放在一边,去指挥城市的修复工作,不过好在有住在楼下的莉莉安阿姨陪他。
为了照顾生产后身体虚弱的艾拉托和他们刚刚出生的孩子,莉莉安暂时关掉了花店,每天都去给艾拉托送饭,帮她打扫房间,艾拉托没什么食欲,但莉莉安的饭却总是能让她有一些胃口。
“伊顿这家伙真是的,内阁那么多大臣,偏要自己亲自上阵,连孩子的名字都还没起。”这天早上,莉莉安去给艾拉托送饭的时候看到伊顿仍没有回家,不禁抱怨道:“还有伊曼努尔,出去那么多天了也不来信……”
艾拉托看着嘴里不停念叨着的莉莉安,嘴角露出了微笑,虽然之前因为女巫被害、希帕蒂娅失踪的事情两个人闹了些不愉快,但误会终究还是解开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伊曼努尔似乎总是在躲着莉莉安,这次去会见主教也是不辞而别,这让莉莉安有些担心。
艾拉托猜想伊曼努尔应该是觉得有些愧疚,自己的一时冲动让莉莉安伤了心,最后自己的领地和城市还是靠莉莉安保住的,他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莉莉安,所以一直躲着她,艾拉托此时觉得有些难过,如果自己能说话就可以帮助他们两个,这样就可以答谢莉莉安对他们母子的照顾了。
她决定要办一场宴会来祝福孩子的降生,不过最主要的是想让莉莉安放松一下,并且创造一个让她能够和伊曼努尔好好谈谈的场合。
艾拉托知道这计划她一个人搞不定,她家的这个“首相官邸”实在太过寒酸,别说办宴会,稍微多来几个人这里便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而外面的那些场地她根本不熟悉,由于自己没办法说话,出门必然会产生许多麻烦,所以她尽量避免着独自出门,自从定居在这里,除了作为首相夫人去参加宴会之外,只和伊顿还有莉莉安出去过几次,也不过是走马观花似的闲逛,吃穿用度也都由伊顿包揽了,她甚至不知道如今面粉多少钱一磅。
那晚伊顿回来的依旧很晚,他点亮油灯,小心翼翼地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蹑手蹑脚地走到木质婴儿床边,亲吻了熟睡中的儿子的额头,又轻轻走到妻子的床边,帮她掖好了被子,但这时候艾拉托睁开了眼睛。
“抱歉啊,吵醒你了。”
艾拉托微笑着摇了摇头,伊顿轻轻亲吻了她的嘴唇。“我总觉得你有点太惯着我了,这么晚回来你就应该揪着我的耳朵质问我去干什么了,让我长长记性。”
艾拉托又轻轻摇了摇头,表情十分温柔,伊顿跪在地板上,隔着被子将头枕在了她腿上。“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一个人带孩子挺不容易的吧?”
艾拉托戳了戳伊顿的脸,示意他将书桌上的纸和笔拿给她,他深吸了一口气,意犹未尽地将脸从床上挪开,然后快步走到了书桌前,拿起他亲手给她做的木质小垫板、纸和旁边插在墨水瓶子中的羽毛笔递给她,艾拉托将墨水瓶放在床头柜上,借着油灯的光在纸上迅速写下了一行字:“还好有莉莉安的照顾。”
“是啊,我们家没少受莉莉安小姐照顾,所以我想着不如等陛下回来以后我们办一场宴会,那时候正好城市的修复工作也结束了,我们把各种事情算在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艾拉托十分惊喜,没想到丈夫竟然和自己有着一样的想法。
“真不愧是我们,天才夫妇!”
“又来了。”写下这几个字后,艾拉托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在纸上写着下一段想说的话,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鼾声,这才发现,伊顿已经趴在她腿上睡着了,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看着他的脸庞,察觉到他已经完全不是刚见面时站在前面保护她的那个少年的模样了,脸上长起了胡须,气质也变得稳重了不少,只有自负这一点没有变,但她并不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喜欢他自负却又的确能搞定一切的样子。
那夜风有些凉,伊曼努尔坐在王都宅邸的花园里,独自对着天空发呆,最近的种种事情让他有些疲惫,他每次想要好好休息一番的时候,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事发生,他开始感慨大公爵的位置真的很不好坐。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临行前什么都没有和莉莉安说,出来十几天也没有让商会的行商们捎封信回去,莉莉安一定会担心,于是他迅速离开花园的长椅,回到房间内,点燃了油灯想要写信,可笔尖刚蘸上墨水他就停住了,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或者应该说不知道该从哪写起。
这个夜晚静的出奇,没有风,往日聒噪的蝉声好像也遥远了不少,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的“沙沙”声变得分外清晰,莉莉安正在案前奋笔疾书,虽然她这次平息了女巫反抗军的事件,但不少在火女巫中颇有影响力的女巫们给格兰女巫协会发来了信件责难她,古娜本想扣下这些信,但她觉得莉莉安有能力也有必要亲自处理这些问题,于是把信转交给了她。
莉莉安知道这些女巫实在觊觎火之女巫的位置,她们很多都比莉莉安活得久,魔力也十分强大,但由于火之女巫必须经受血脉的传承,她们纵使有再强的魔力也永远无法成为“大女巫”,这让她们心里很不舒服,所以自从莉莉安从逝去的母亲身上继承了火之女巫的称号之后,她们就想发设法地给这个小姑娘使绊子,让她自己产生无法胜任的想法,主动解除血脉的传承,这样火之女巫的称号就不会永远在艾芙妮娜家族流传了,不过她们的想法有些过于幼稚了。*
或许曾经女巫是以魔力的强弱来推选“大女巫”的,但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女巫们需要的不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而是一个能带领她们找到容身之所,能带她们走向光明的真正的领袖,这也是女巫们愿意追随莉莉安的原因,然而那些在深山老林里不知道躲了几十年的女巫根本不知道这些,所以仍在用她们那落后的逻辑四处游说女巫们弹劾莉莉安,女巫们自然是觉得她们脑子不太正常,根本不予理会,只有莉莉安每次都会认真给她们回信来解释和说明情况,尽管她们一个字也不会看进去。
莉莉安觉得在那些女巫眼里,自己大概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她当然不想承认,毕竟自己一路经历了这么多,就连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在成长,所以她一次次不厌其烦地给她们写信,想得到她们的认可。伊曼努尔也曾和她说过,那些女巫针对她并不是因为她无法胜任火之女巫的位置,而是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她们,但她还是不甘心被她们这样说。
最后一封没有意义的信终于写完了,莉莉安伸了伸懒腰,肩膀和手腕的酸痛感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她转头看去,五个孩子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不过这个摆着六张小床的房间显得有些狭小了,她也考虑过换一个更大的房子,不过以目前的收入,没有办法让她租到更大的房子了,她知道仅凭“莉莉安”这个名字,就会有房东给她低价甚至免费提供足够大的住房,但她并不想欠谁的人情,也不想因为帮过别人几次就去道德绑架别人,所以她仍然住在古娜这栋三层建筑的二楼,自从做了首相之后,皮革的生意伊顿已经不会亲自经手了,所以靠近楼梯的那间用来存放皮革的房间被清理了出来,现在空着,那里空间并不大,但足够放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所以莉莉安本想搬到那里,给孩子们腾出点空间来,不过孩子们希望睡觉的时候她能陪在她们身边,所以最后什么都没有变。
看着她们踏实放松的睡脸,莉莉安觉得一切都变得没有那么糟糕了,这真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女巫反抗军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了,烧了教堂,教会短时间内也没工夫在格兰再生出什么事端,街上巡逻的治安官和卫队的数量增加了,这个夜晚,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她们的睡眠。
这一夜,仿佛整个伯尼斯特恩大陆都陷入了沉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过这里毕竟是伯尼斯特恩大陆,这样的日子不可能天天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