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年把头埋下,左手护住了右手。渐渐地不出声了。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便把手轻轻地放在了他乱糟糟的棕色头发上,替他捋了捋。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我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我看向由拉蒂斯领着赶来的一众教士。
解下挂在腰间的钱袋,我从里面掏出十几枚格美尼亚铜币,递给了还坐在地上的少年。我不敢给他太多,即使可怜,我也不能让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年身揣过多的财物。
他没有收,于是我将铜币塞进了他的衣间。随即走向了赶来的众人。
“好好照顾他,他没有被恶魔附体。”
不知道我这样说能不能为少年带来更好的未来。看看还在低着头的少年,又看看恭敬站在身前的修士,我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拉蒂斯快步远离了人群。
而这几天的夜晚,我总是故意瞒过拉蒂斯和家中所有人的眼睛,独自躲起来练习风波灭。由于从那晚之后再也没见过基努列,我只能独自在摸索中练习进步。以至于要不是我真的可以使出轮回之力,我几乎快要把那次相遇当作只是一场梦了。
令我感到欣喜的是,我的身体似乎对这股力量的运用有着天然的亲和。许是这本来就是基努列创造的身体吧,又或许是这本来就是属于我这个魔王的力量。我几乎不用怎么思考,仅仅依靠着身体的本能、循着体内玛戈的流动,我便可以施展出或大或小的风旋。切花削木、肆虐狂暴,威力巨大,想必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我这是在想什么可怕的事。
总之差不多到了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
就在我感到自己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一个意外,体内的玛戈突然失控,混乱的风力竟将我自己送上了天。
物理意义上的送上了天。就是飞起来了……
当我被那股不可操控的狂暴巨力轻松甩上天的时候,我藏身的树林中周围的那一片林木都被风吹得向四周倒去。随后便是树叶狂舞,鸟群惊飞。而我自己在还没有看清下方变化的情况时,向下依恋大地的视线便已经被层层云雾遮挡住了。
上方的天空透彻清亮,无数的璀璨星光点缀在弯曲的穹顶上面。我的双手双脚没有丝毫摆动,全凭着那一股巨大的推力突破天际。尽管我依旧被可怕的超重力所困扰,但那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孤独感使我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我想像着自己就这样拥抱那仿佛在我咫尺之前的明月,将身体融入月光,化为一缕青烟,飘散在浩邈宇宙。再无人识,也再没有魔王。
“好高啊,飞的好快。”我下意识地这样想到。感受着身边风呼呼地吹着,巨大的噪声吵得我根本无法思考。空气越发冰冷,很快身体上便覆盖了一层冰霜。
这是要死了吗?
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使我呼吸逐渐困难,意识也出现混乱。可是就这么死了基努列也不会放我回去的吧。她还会再为我安排转生,我又要开始一段未知的生活。
逃是逃不掉的。
想想就好麻烦,还是不能死啊。还要试一下,也许我能活下来,我能变得更强呢?
体内的玛戈随心而动,一时间全身竟泛起了灰白色的光芒。我费力的将手上抬举向天空,抱着希望乞求玛戈真能随我心意快快显灵救我一命。
令人兴奋的是,它真的显灵了。
一阵狂风瞬时压了下来,将我吹得呼吸困难的同时也成功减缓了我上升的速度。但我心里的欣喜还未完全平复,便马上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因为随后而来的便是越来越缓慢的上升以及……惊险刺激的自由落体!
刚意识到这点的我便已经开始了下落。疾风将我的头发吹向天空,我看着它们在我的眼前像导弹尾焰涌动着喷发而出,心脏像是快爆炸一般剧烈地跳动。
总之,还是先转过身来吧。结果,我在空中费力地做完转体一百八十度将脸面向下方之后,刚刚将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猝不及防地一头扎进了云雾层。
“我……咳咳……呕。”
好倒霉。
因为风过大导致呼吸不畅,所以我赶紧将嘴巴闭了起来。调动起全身的玛戈,再一次催动风起。
就这样,又一阵狂风将我吹上了天。
“唔……唔……要死要死。”我赶紧又向着天空施展风波灭,以求得减速,可未曾想到的是我在一瞬间就改变了运行方向,开始向下方飞速俯冲。
看着视线里急剧放大的树林和溪流,我终于感受到了那种名为不上不下的绝望。旋即我便再次向下放出了一阵飓风……
但好在,在空中的惊险练习最大程度上激发了我的潜能,使我的控风能力在一晚上得到了极大的进步。随着我一上一下的空中运动,我对风的掌握也逐渐得心应手。终于在我可以放出平稳风流、使自己缓慢安全地下降后,我终于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似乎以某种不可知的方式增长了。
我缓缓地接近地面,风吹动着下方的草不住地摇头摆脑。我与大地像分隔两地,许久未见面的情侣一般,在接触的一瞬间便将全部的重力压了上去。
在双脚接触到地面后,我浑身瘫软的躺倒在有些湿的草地里。感受着萦绕在鼻间的青草芳香,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腿。
安心。
重新接触到大地的感觉真好,浑身的酸痛与紧张在坚实的土地上似乎都可以得到治愈。我望着深青色幕布般的天空,注视着那一轮巨大明亮的圆盘,听着风呼呼吹过树林,带来了春末夏初的清香。
有几声虫叫传入我的耳中,我看到有黑影在树枝间跳动。仔细看去像是两只四耳小松鼠的动物在枝杈间追逐打闹。有月光从树枝间透过来,我伸出手伸向了那一道月光。
“会飞了呢……真好。”我心里想着,嘴上也跟着念出声来。这样一来心里就更有底了。距离婚礼还有两天,而我则需要在这两天里尽可能地将轮回一式掌握熟练,以便能在婚礼当场解决掉那个人。
接下来的两天,我过着与前段时间无异的生活。将村庄结构大致刻印在了脑子里,轮回之力也运用的更加熟练。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做到自由地飞上飞下了。虽然精准度还是略有欠缺,有时可能会挂在树上,但已经可以做到避开绝大多数的障碍物并且保持着低空匀速飞行。这样一来,逃跑路线也应该可以规划了。
虽然有时候身上会弄得脏兮兮的回家,拉蒂斯也并不会抱怨。她安安静静地接过我脱下来脏破的裙子,然后老实地拿去洗净缝补。对于我出去干了什么,我不说,拉蒂斯也不会主动去问。有时候我会故意问她:“拉蒂斯你也不问问我干什么去了,就这么不在乎我吗?”
而拉蒂斯只会红着脸回答说自己相信小姐是冒险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然后便会被我一顿揉脸。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婚礼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