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清楚这样做的绝大风险。虽然在看到妮娅的第一眼里，就有一个声音在他耳畔窃窃私语，提醒他少女身上并无危害，她确确实实只是个失忆的普通人而已。
但他也明白直觉向来是不可靠的玩意，魔女们是诡诈而邪异的存在，对于这些卑劣的家伙而言，玩弄他人的心理更是她们的拿手好戏；而轻信于她们的人，只会葬送掉自己的生命。
所幸的是，这一次他算是赌对了。老人宽慰地想。
“这是份小礼物，收下吧，它很适合你。”安其罗神甫替她合拢了拿着东西的掌指，也用眼神示意妮娅收好这个坠饰。
妮娅愣了一下，神甫前后的反差实在是把她绕迷糊了。之前听着他严肃的语气，少女还以为这个老爷爷是来找她麻烦的呢，她的小心脏都被吓得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结果这样一句话就草率地结束了。
嗯，还送了个看起来挺值钱的东西，对于这种好东西她一向是来者不拒。收到礼物的少女心情愉悦了许多，脸上浮现出无声的微笑。
少女拜托玛格丽特奶奶将它收好，眼见老爷爷对自己表现得蛮和蔼的，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从这位安其罗神甫那打听点事情。
“那个，教廷是什么？”她举起手，小声地提问。
老人随意地坐在事先摆好的椅子上，手指顺着节奏轻轻敲击着桌面。听到这话后，他微微仰头眯缝起眼睛，沉默了片刻，才朝着少女解释起来。
“这就说来话长了……还是从头说起吧，从大陆的历史说起。”安其罗神甫抬起手捻了捻自己花白的长须，语调也变得悠远飘忽。
“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叫做密斯特里，在亘古的传说里，母神伊芙创造了整个世界，也赋予我们以生命。
不管是天空中流动的清风，飘荡的云彩；还是草原上奔驰的群马，飞游的候鸟；诸般事物无一不是由她而成。
世界很大，这片大地也是。往北去的极北之地封冻着永不融化的坚冰，最南边的地方却是万年不变的酷热，人们甚至没有见过雪的模样。
它的外面环抱着巨大的**，大的无边无垠，哪怕是乘坐着最好的大船，花上数以月计的时间去航行，眼里所见的也只有一模一样的水色。大海的尽头是什么，无人知晓，也从来没有人到过那里。”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渴的喉咙后接着说了下去。
“伟大的母神带领着麾下的诸神，指导了懵懂无知的我们，让我们远离了原始与蒙昧。在她与诸神们的帮助下，我们建立了属于人类自己的文明。我们感激于她的教导，辉耀圣庭也应运而生，它向全大陆播撒下文明的火种，让大陆上的人类齐聚在她的荣光之下。”
“当然那都是极其遥远的过去了。”他叹了口气，眼里透着神往，却也透着点恍惚。
“现在的教廷核心屹立在浩大的西陆中央，圣都被诸国铁桶般紧紧地拱卫着，我年轻的时候有幸在圣都生活学习过一段日子。它是人类的圣地，伊芙母神曾经赐福过这里，使它的太阳永远不会坠落，哪怕是在黑夜里也犹如日冕般壮丽。这也是圣都名字的来由了。
西陆边缘连绵的崇山峻岭后边是人类的禁地，那里的土地即便连圣庭的势力也无力统领。因为那是不属于人类的领土。”
“不属于人类？难道说……”少女简直是要惊叫了。
“是魔族啊。”老爷子声音也低沉了。
“那里是他们的世界。魔族不信奉诸神，生活在恶劣环境中的他们凶残而野蛮，遵从于诡变的邪神们。传说中邪神们是诸神的敌人，从创生之初就互相战斗不休。所以作为诸神在尘世间子民的我们，和魔族世代为敌。”
呵……真是无趣的设定。少女暗自腹诽着，这种套路她在游戏里见过了太多太多，都让她有点厌烦了。
就不能来点有新意的东西吗？
“在文献的记载里，第一次遭遇只是一场意外。圣庭发展到了最辉煌的时刻后，教皇冕下决定派遣开拓队伍翻越山岭继续传播文明，谁也没有想过会撞见他们。原先的预计中跨越山峦的屏障就是最大的阻碍了。”老人的眉眼里添上了郑重的神情。
“见到丰沛的资源与肥沃广袤的土地，队里所有的成员都大喜过望。只是他们——魔族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了。交谈的经过已经无法可考，但唯独知道的是，一开始的谈判很快就破裂了。场面最后化作了一场屠杀，只有寥寥数人的队员逃了出来，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教皇冕下震怒之余，也让诸国的军队开始集结，亲自率军开启了第一次的光明远征。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必定胜利的圣战，可惨败的消息传来，整个西陆都恐慌无比。连教皇本人都殒命在败军之中，还有谁能救得了他们呢？
但是母神没有抛弃我们，就在魔族的大军进逼到圣城下时，她所赐福的勇者现身了。
那是圣庭的第一任勇者，他击败了领军的魔王，将他们赶出了西陆。
只是我们也无力再进行反攻。数十代的岁月过去，现在新的天命勇者已经诞生……”
直到照进屋子的光线变得炽烈，村子里也热闹了起来。玛格丽特奶奶早就离开了房间，在厨房里准备着午餐，烹调食物的香气已经飘到了少女的鼻翼间。
老人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不再言语。少女呆呆地看着老爷子，垂着的纤细双腿还在不自觉地轻轻晃动着。
神甫和她讲了很多，仅仅是一句简明扼要的描述也都牵动着少女的心神。叙述里瑰丽而壮阔，让她心驰神往的世界在妮娅面前微微张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算上在地球上十几年来的学习经历，这都是妮娅听过最长的一堂课了，老人狭长的眉宇到最后也吐露出点点疲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