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梦缓慢睁开眼,却看见一张不该出现在他眼前的脸。
“主人。”
嗓音沙哑，有些难听，她勉强动了动手指,想要揉一揉不停抽搐的额头。
手指碰到了什么，迟钝的脑袋思考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樱梦不需要你这样……”
瘦到脸颊凹陷,眼球凸起的男人答非所问：“你不会死的，樱梦。”
因失去血液而在片刻间变得形销骨立的鬼王强制樱梦接受他的血液，赤红色的瞳孔中只剩癫狂。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声音尖利，不似平时的他。
樱梦皱眉,混沌的脑子无法思考更多了，原本肿胀的喉管早已恢复，可她还记得那一幕。
“你想杀了樱梦，主人。”
鬼舞辻无惨一顿，意外的坦诚，“是。”
“既然樱梦能打着为我好的旗帜干脆利落的自杀，我也能用我理由来对待你。”
樱梦眼睛一瞪，被对方的强盗逻辑震惊。
“这不一样……”
鬼舞辻无惨打断了她，“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你比我更心狠。”
樱梦眼前一黑，鬼舞辻无惨这几句话角度刁钻,将她描述的就像是个渣女一样。
鬼舞辻无惨似乎读懂了她的心声,双臂用力的将她按在怀里,只有一层皮肤包裹的身体全是骨头，硌的人疼。
樱梦一愣，没有挣扎。
鬼舞辻无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自顾自的说一些话,然后再自作主张的规划好自己怎样去死。”
下巴被掐住了，冰凉的指腹一下下的摩挲樱梦的嘴角。
“你给过我机会么？”
“樱梦，你甚至连一个谈话的机会都没给我，就宣判了我的死刑。”
樱梦想反驳对方的质问，却发现无言可对。
她眼中透出一丝茫然，原本在心中考虑完好的计划却堵在了口中，说不出这样做的缘由。
鬼舞辻无惨一句句逼问：“为什么要用所谓的牺牲来与我告别，你以为让我不惧阳光就会兴奋的不知所以吗？”
樱梦只能沉默。
她好像，确实，真地表现的像个渣女。
回顾一下自己做的事，樱梦根本无法昧着良心去和鬼舞辻无惨解释这些问题。
之前她意外想起了平安时期的记忆，那时的自己被爱所伤，此时见到鬼舞辻无惨心中复杂难辨，前世今生一幅幅画面搅得她脑子疼，下意识不想去搭理这些烦心事。
加上潜意识被人鱼宁折不弯的性格影响，直接强行以人鱼形态出现，消耗了血气来为自己的离开铺路，根本没考虑过后路。
——死掉，去彼世吧。
她是这么想的。
樱梦竭力回忆刚才做下决定前，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那时的她，像是一个旁观者，脑中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播放着一幕幕与鬼舞辻无惨相处的画面——这一世自己对鬼舞辻无惨的友好态度，莫名其妙的亲近，毫无逻辑的爱情。
仿佛脱除自身视角之后再去审视这段感情，多数时候都是她在主动，而鬼舞辻无惨或是因为血液，或是因为本能。
那时她似乎在想，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责怪鬼舞辻无惨，无论是他还是自己，只不过他们都是千年前那段记忆的受害者罢了。
感情里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势必让人倒胃口。
他们之间需要理清楚的东西太多了，根本无法将这一世的相遇称作“爱情”。
于是被人鱼宁折不弯的性格影响，直接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樱梦……”樱梦嗓音干涩，“樱梦不知道怎么说，可樱梦当时确实是……”
她卡住了。
该说什么呢，她茫然无措。
自己做错了么？
心中一个小小的，却不容忽视的声音说：是的。
两人之间的怪异感情是真的，共同相处的时间是真的，以往的那些记忆也是真的。
她的逃避，也是真的。
摆出大方的姿态，其实是甩下鬼舞辻无惨去逃避。
想通了的樱梦感到羞耻，手脚忍不住蜷缩起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
鬼舞辻无惨掰开她紧握着的手，用嘴唇去触碰对方红润的耳垂，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十指交织。
指尖被挤入**的感触唤回了樱梦的走神。
“主人？”
“我在。”
鬼舞辻无惨依然抱着她，樱梦背靠着他的胸膛，看不清男人此时的表情——仿佛藏在暗处的冷血动物。
紧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只待一个时机便吞吃入腹。
犬牙很痒，空虚的身体叫嚣着要补充能量，眼前的樱梦就像是一块香甜的蛋糕，鬼舞辻无惨压制住自己的食欲，只是若有若无的将唇贴着那一片温热的皮肤。
喉结滚动，瞳孔紧缩，谁都看的出来他的不对劲，除了樱梦。
翻腾的食欲让鬼舞辻无惨的胃部痉挛，饥饿在吞噬理智。
好饿，好饿。
但是不能。
不能在樱梦面前表现出任何异样，至少现在不行，鬼舞辻无惨告诉自己，还需要更多耐心。
“不要再给樱梦血了。”樱梦轻微的挣扎了一下，“就算、就算到了彼世，樱梦也可以再来找主人的。”
这话说的底气不足。
谁能知晓她还是否能从彼世中回到人间呢，无非是哄他罢了，鬼舞辻无惨心知肚明。
“主人就算将血全部给樱梦，也没用了。”樱梦见他不为所动，只能垂头丧气的说出自己的窘状，“真的，没骗你。”
之前脑子发抽撒出去的血气都是她的本源，有去无回，现在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漏斗，哪怕灌再多的东西都于事无补。
就算暂时因为鬼舞辻无惨的血强撑着，最后也撑不了多久。
“你什么都别担心。”鬼舞辻无惨语气坚定，“只要听我的话就好。”
他轻声细语：“我不会伤害你，你知道的，对吗？”
樱梦吃软不吃硬，要哄。
——“相信我。”
单纯。
——“现在不是磨蹭的时候，我们身边，很危险呢。”
好骗。
——“听话。”
好哄。
“所以，睡吧，醒来后就没事了。”
形销骨立的外表，再加上中气不足的虚弱模样，樱梦几乎没有考虑太多就点了头。
浑然没有发觉被后人的心机套路。
鬼舞辻无惨舔了舔下唇，掩饰住因为吞咽大量分泌涎水而不断滚动的喉结，满意的勾起唇角。
眨眼间，鬼舞辻无惨又直接凑上去，轻轻碰了一下樱梦的嘴角，不暧昧不亲昵，只是纯粹的蜻蜓点水一样的吻。
想起过去的，又何止樱梦一个人呢。
以往那些惯用的、表里不一的手段，今日就再用到了。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樱梦。”
樱梦的脸色依然是诡异的绯红，身体虚弱的情况并未得到明显好转，她似乎不能将鬼舞辻无惨给她的血转化为生命力。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少了一块木板的水桶，无论灌多少水下去，都会沿着缺口流失殆尽。
对此，鬼舞辻无惨心知肚明。
猩红的血丝从两人的身体中浮现出来，一丝一缕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红线。
层层叠叠的血线仿若一团巨大的丝线，如同蝶虫织网，紧密相连。
血红色的巨茧将两人包裹在其中，表面流动着的莹润的光芒在日光下反射着邪异的光泽。
鬼舞辻无惨的身体几近崩溃。
这些肉眼可见的红色丝线几乎全是由他的生命力凝结而成，说是将他掏空了也不为过。
男人无声的笑了笑。
留住樱梦的方法不多，他选的却是最有效的。
以命续命。
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比这更加简单的呢？
无惨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灿烂。
【真温暖啊！】
无惨抱起樱梦，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鬼舞辻无惨，你给我站住，别走……”
男人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仍然向前走着。
一步，两步……
虚弱而又坚定。
—————————————————————————————
【我会，永远爱着你，永远都是你的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