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欲扬先抑

作者:沛霖w 更新时间:2021/5/11 9:28:03 字数:3480

“哎哟刘妹啊,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咱们是一家人啊!”黄大郎视线在地上几十贯铜钱上徘徊,眼珠子一转,扑通跪地,“啪啪啪”地扇自己的耳光,“我黄大郎真不是人,被猪油蒙了心,刘妹,你不要生气,我那还不是因为爱你才不愿看到你替外人说话的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爱之深恨之切,我一时被气昏了头才胡乱说话,你可千万不要丢下我啊……”

黄大郎见刘氏背对自己,都不回头看他,心下又生一计。自己的媳妇最是心善,他双膝挪动到黄老太婆的身边,抱着老太婆的双腿一顿哭诉;“呜呜我的娘亲啊,咱家命好苦啊,早年咱家六兄弟,虽然日子清苦了些但胜在人丁旺啊,咬着牙总能活得下去……岂料天有不测风云,死了俩又被官府抓了仨,独留我一人苦苦支撑这个家,娘亲年老体衰,时常生病,我常忧心一个人照顾不周,可如今连媳妇也要离我而去,这我可如何是好啊……”

黄家老太婆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今地步,他本想借严惩七郎来敲打敲打自己的儿媳妇,让她知道黄家才是她的家,自己才是黄家的主人!可谁曾想刘氏性子刚烈,思想更是与县城里那些大家闺秀十分相似,都说出嫁从夫,出嫁的女人身子和财产都是夫家的所有物,可她刘氏却学城里人跟夫家划清界限明算账,自己还保留一两碎银,整整一千文!

黄老太婆觑了一眼刘氏怀里沉甸甸的荷包,老气横秋地缓缓开口:

“今儿呢,只为七郎到豆腐店喝汤一事商议,咱们一家人才聚在一起讨论讨论,婆婆我也没说一定要惩罚七郎啊?婆婆给这孩子取名七郎,可是把他当成咱家第七个儿子来看待!刘妹,婆婆知你心地善良,我家大郎能娶你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只不过呢,你要把钱给七郎不要藏着掖着,最起码应该知会我们娘俩一声,不要把我们娘俩当成外人嘛!”

老太婆何其精明,她知道刘氏意欲返回娘家是因为对自家蠢儿子心生失望,所以她偷换了概念,把刚才黄大郎对刘氏数落的种种一字不提,全部归咎为“我们一家人是在讨论七郎的问题”,她以身作则,搀扶起少逸又搀扶起黄大郎,最后牵起刘氏的手拉她坐下,轻轻拍打着刘氏的手安慰道:

“刘妹啊,婆婆知你平日呢喜欢看诗词,这是好事啊!咱黄家没有人读过什么书,你能读书认字对你跟大郎将来的孩子也是有好处的嘛,婆婆我双手赞成还连不及呢!你爹爹给你的盘缠当然算你自己的私房钱,我黄老太婆又不是什么恶婆婆,还会强抢儿媳妇的私房钱不成?”黄老太婆踢了黄大郎一脚,怒喝道;“还不快去把地上的铜钱捡起来还给刘妹!没出息的东西!”

黄大郎连连点头,三五下收起地上几十贯铜钱交予黄老太婆,老太婆又转交给刘氏,说;“刘妹啊,大郎这还在婆婆从小养到大,婆婆最清楚他的性子了,他这是吃醋呢!你换个位置想想啊,若你是我家大郎,自己媳妇儿背着自己把钱给外人,你是不是心里也会不舒服?所以啊,大郎发脾气可都是因为你啊!他吃醋呢!”

刘氏瞟了黄大郎一眼,黄大郎讪笑,连连点头。而风波的关键点少逸却无人问津,没人在乎事情的原委,也没有人在乎少逸他的感受。

摇铃停止后,他的意识早已恢复清明,他默不作声地把黄家老太婆和黄家大儿子的双簧看在眼里,清秀的眉目越发冰冷。他知道心软的刘氏怕是被老太婆给忽悠进去了,黄家娘俩怎么会傻到放她回娘家呢?她若是回了娘家,黄家无理儿子恶毒婆婆的名声便是传开了,以后谁家姑娘还敢嫁进黄家;更何况她还露了钱财!刘家老铁匠也是心疼女儿,把自己一辈子的积蓄一两碎银给了刘氏,一两碎银换算成铜板则是整整一千文!黄家大儿子在县城猪肉铺打下手干三十年都没有这个数,他们娘俩又岂会放任刘氏这棵摇钱树离去,只要暂时把刘氏留住,剩下的,有的是方法让刘氏心甘情愿地把钱吐出来!

趁黄家娘俩给刘氏表演双簧,少逸悄悄退到墙边,伸手攥紧那柄生锈的镰刀,心下运转起小轻雪剑,镰刀应声缠绕了缕缕风霜。

要杀了他们吗?按照往日在田里练习的那般,锻体期三层的灵力一瞬间全部迸发出来的话,用自己极致的速度一刀取下他们两人的头颅,他们是完全没有机会使用摇铃反制自己。

可是他们心肠歹毒了些,却还罪不至死……算了,杀了他们不仅弄脏小爷的手,还会伤害了真心关心自己的刘氏,不如帮他们一把,让他们自己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少逸心里已然有了计策,如果顺利,黄氏娘俩除了要为羞辱自己支付昂贵的代价之外,自己还可以脱身回京都长安。

心底有了阴谋诡计,少逸脸上反而阳光开朗了起来,他装出十一岁孩童所特有的天真浪漫,也加入了黄家娘俩的阵营,一起规劝刘氏说:

“大嫂,你就留下吧!七郎年幼无知,拿了嫂子的钱却没跟大哥说一声,都是七郎的错,所以嫂子你怎么可以用七郎的错来责怪大哥呢?大哥也是爱你心切,才一时收不住怒火出了丑态,说到底还是七郎破坏了您和大哥的夫妻和睦,千错万错都是七郎的错,大嫂您要怪就怪七郎吧!”

少逸扯着刘氏的衣袖似恳求又似撒娇,得益于他年方十一的稚气外表,旁人看了只道是个乖巧又懂事的孩子,连黄家老太婆也不疑有他,抓住机会附和少逸的话。

“刘妹,你看七郎都说话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像七郎这么懂事的孩子啊,婆婆我是捧在手心里疼爱还来不及呢!”说着黄家老太婆大手一挥,使出一锤定音的杀手锏,“现在婆婆我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七郎便是婆婆我亲生的第七个儿子,他跟大郎一样,是婆婆我的乖儿子,以后若是谁敢欺负七郎,婆婆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包括你,黄大郎!黄大郎,你以后若是胆敢欺负你弟弟,我这个当妈的一样家法伺候,听清楚了没有!”

黄大郎闻言立即跪地给老太婆叩了三个响头,发誓说会爱护弟弟之类云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氏也不好绷着架子,她诚恳地向黄家老太婆和黄大郎道歉,并保证说自己以后不会再做傻事。

于是,一文钱风波在夫妻和解的乐观氛围里似乎落下了帷幕,刘氏收起了荷包回到卧室,不多久便捋起袖子进入厨房准备晚餐;黄老太婆则拉着少逸的小手嘘寒问暖,说这些天割稻辛苦你了,都怪大郎新婚不能下地替你分担;黄大郎则一改常态,主动接替少逸的工作给牛棚清理粪便,抱来稻草在远处默默地给大黑水牛喂食。

“哎哟,晚饭好了,真香!刘妹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厉害,七郎来,今晚你跟婆婆坐一块儿吃饭,以后啊你也跟我们一起吃饭,咱们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老太婆亲昵地拉着少逸入座,低矮的小饭桌上一下子围了四个人不免有些拥挤,老太婆不悦地瞪了黄大郎一眼,说;“大郎,你还不快去把柴房收拾出来,不然你弟弟今晚睡哪儿啊?睡在牛栏让街坊看咱黄家的笑话吗?”

黄大郎连连称是退下,黄老太婆转头开始热情地给少逸和刘氏夹菜,“今晚这芹菜汤婆婆我特地让刘妹多加了两个鸡蛋,来来来,七郎你一个,你正在长身子,多吃点啊!来,刘妹也吃一个,你如今是黄家的媳妇儿了,要养好身子,婆婆我还指望着早点抱孙子呢!过几天中秋节,婆婆我就去仙帝庙给你们夫妻俩祈福,祝你们早生贵子,婆婆也好早点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啊!”

少逸咀嚼着无味的荷包蛋,对他来说黄家的晚饭比之黄大婶家的豆腐汤还要难以下咽,穷苦的农家买不起官盐,黄家和刘氏打小便习惯了没有味道的饭菜,可少逸纵观自己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吃到一点调味料都没有的宴席。

当然,少年脸上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小脸埋在碗里假装吃得津津有味。他估摸着黄家老太婆应该要对刘氏的一千文钱出手了,只是不知道这娘俩又打算粉墨登场表现什么戏码。

晚饭过后,黄老太婆亲自领着少逸来到柴房。堆满干枯柴枝的空间被整理出了一间小小的侧室,门口低矮,四周是土黄色的泥砖,对东向有一扇没有窗纸的小窗。

床榻用四块白色石头作为四脚,一块平整的木板加一张草席构成了少逸的新床,枕头是一只塞满破烂棉花的麻袋,此外一盏烛台和半根红色蜡烛便是少逸新房间的全部了。

“房间是简陋了些,改天黄哥进城里卖猪肉我让他带些家具回来,”身后刘氏抱了一摞旧衣衫进来,她虽是女子但比十一岁的少逸高上一个头,她经过门口时要弯下腰以免磕到脑袋,“这是黄哥一些不合穿的旧衣衫,七郎你暂且拿去,等收上来的稻米分拣晒干,咱有了空闲一起去平安县逛逛,顺路买些布料给你做件新衣裳过年。”

刘氏随手拿起一件裋褐在少逸身上比对,柔声说;“七郎你呀,来的时候还有些胖,苦日子里走一遭下来清瘦了好多,现在当真是个俊俏的小伙子,指不定明儿啊哪家姑娘就看上你芳心暗许了呢!没有一件体面的衣衫怎么行呢?”

对她,少逸心底只有温暖的情愫。他几次翕动嘴唇想告诉她黄家娘俩惦记着她的钱呢,临到嘴边又觉得还说闭嘴的好,让她早些认识到黄家人的真面目也算助她早日脱离苦海,不用越陷越深。而且自己的计划还需要再让黄家娘俩得意一会儿。

等着吧黄大郎还有老太婆,小爷前世可是历史学和经济学双科博士,就凭你们俩那智商还跟小爷玩?小爷玩死你们,把你们捧到高高的云巅,再让你们摔个粉身碎骨、声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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