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逸的身影越来越快,也越伏越低,当临近猴脸男之时,缠绕周身的电光闪烁,黑衣少年瞬间消失在水面上。
“啊?他去哪儿啦?”高处环形长廊上的看客皆发出类似的疑问,从他们的视角俯瞰浅水覆盖的舞池上只有白色长衫的猴脸男子一人。
寂静丛生,人们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舞池上猴脸男人鬓角流汗,他震惊于少年诡异的身法,心底更是提高十分警惕,眼睛飞快地转动搜寻黑衣少年的身影。当他鬓角的汗珠滴落舞池水面发出“咚”的声响。
伴随电光与火石爆裂的噼啪声,黑衣少年蓦然出现在猴脸男的背后,少逸故技重施,扭转身体一记回旋踢直甩猴脸男的太阳穴;不料猴脸男迅速蹲下,他通过脚下清澈的水面看清了身后少逸的攻击,少逸甩腿落空身体被惯性拖住,有零点几秒少逸是背对猴脸男的。
“哼,无知小儿,老子一看便知你初出茅庐,纵使你身法再快,进攻之时必会露出破绽,今儿老子顺手教你一条道理,你下地狱去之后,记得跟阎王爷禀明老子对你的教育之恩啊!”
猴脸男从衣襟内衬掏出一柄弦月形状的匕首,刀身打造有内凹的血槽,刀刃两侧带着森然的倒刺,是一柄专为杀人而生的冷兵。一旦被这样的匕首刺入体内,只许短暂时间血槽便会放空对方大量鲜血,如果对方挣扎脱身,刀刃的倒刺也会勾出对方身体大块的血肉。换句话说,只要猴脸男一击得手,少逸身体必会留下一大口窟窿,失血而死只需几个呼吸的世间而已。
“身法·一步逍遥!”
猴脸男的匕首距离少逸的心脏还有一根手指距离之时,少逸调动灵力立即施展一步逍遥,瞬移到舞池上方的高空。
在任凭重力牵引着坠落的期间,少逸看清猴脸男的武器之后仍心有余悸,这样的匕首哪怕被轻轻剐蹭一下也会掉一块肉啊,必须万分小心不能被再次抓住破绽才行。
“呼……”观战的众人也替少逸捏了一把汗,他们处于客观的角度最清楚舞池上的情形,刚才两人都十分凶险,黑衣少年更是与死亡擦肩而过。当他们看到少年又一次以神出鬼没的身法逃过一劫时,提在嗓子眼儿上的心才放下来。“这小子,真是命大,若没有这闪电一样的招数,柳大公子那次和刚才那次,今晚这小子都快死了两回啦。”
一刀落空,猴脸男有些遗憾,他作为白莲教的外门弟子,因为实力尚可被教主安排在黄家村打理生意,因此他鲜少有时间回宗门与其他师兄弟一起修炼,各种掌法刀法他会的其实并不多;他看得出来少逸使用的身法是极其高级的东西,天地玄黄之中,很可能是玄级身法,甚至地级身法。
猴脸男盘算着,看能不能把少逸引到什么无人的角落再杀他取他身上的功法,毕竟月满楼内今夜宾客座无虚席,虽然说修仙者杀人只归仙帝判决,地方政府无权过问,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杀一位十多岁的少年会犯了众怒,官府迫于舆论压力可能不得不扣押自己,平安县知县柳庸是自己人,自己不好让他太难做。
“小子,你这身法确实厉害,等级肯定不低,我猜以你的实力想必不能多次使用,方才你已连续施展了好几次,现在是不是感觉头晕目眩,手脚使不上力气啊?哈哈哈,你丹田的灵力快枯竭啦,打败你这样的愣头青老子都无须出手。”
猴脸男说得不差,少逸落到水面上时差点站不稳,方才为了躲避袭向心脏的匕首少逸情急之下没有节制地调用灵力,如今他手脚软绵绵的,左手的几根手指更是酥麻得没有知觉,他内视自己的识海,四颗星光已经黯淡得快要消融在夜幕当中。
一次,逃离柳岩的碎骨掌;一次,夺取猴脸男手中摇铃,一次躲避刺向心脏的匕首;最多还能再使用一次一步逍遥,甚至使用一次都有些勉强,锻体期四层的灵力竟只能施展不足四次,这身法当真不俗,也不知道是谁处于什么目的赠予自己。
自己如今的灵力见底只剩一次机会,得想一个可以一击得手的办法。
少逸凝神观察猴脸男的情况,对方年方三十可身形有些们佝偻,像是垂垂老矣或者病入膏肓的模样,他身体瘦弱肌肉萎缩,白色的文人长衫穿在他身上十分宽松,一看便知他时常流连花街柳巷搞得身体空虚。少逸推测他尽管是锻体期六层比自己高两个层次,可力气比之锻体期四层的柳岩要弱上许多,上一次背后偷袭不成这一次必有防范,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来个正面突破。
只是他手里特殊的匕首需要格外小心,若我也有兵器在手或能格挡一下,对啊,我怎么反隐这么迟钝。
“柳仲轩,劳烦借你佩剑一用。”少逸朝二楼趴在栏杆上观战的柳家小公子柳仲轩大喊道。
柳仲轩本来看的津津有味呢,这可比看月满楼的姑娘扭腰送臀精彩多了,两个男人用尽胆识与谋略在刀锋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一命呜呼,原来修仙者的生活是这般刺激的吗?柳仲轩心里萌生想要参加武举的想法。
听闻舞池中的黑衣少年突然开口向自己借剑,柳仲轩愣了一下,自己的佩剑可不是什么装饰用的花瓶,他央求父亲柳庸托人从京都长安花大价钱买来的,据说是模仿上古仙剑小轻雪剑打造,叫做“仿仙剑·细雪”;自己虽然不懂其中玄妙,但夏日里戴在身边会感觉到阵阵凉意,十分舒适,是自己心爱的宝贝没有之一,今晚出席中秋前夜盛会,有滟紫眸登台表演柳仲轩才带出来撑撑场面的。
“柳家小少爷,不要这么吝啬呀,借给人耍一下又不会不还你。”众人的目光因为少逸的话语都聚集到了柳仲轩身上,见柳仲轩抱着长剑心疼的样子不免有些唏嘘,不耐烦地催促他快点借剑。
“知道啦知道啦,黄七弟,你可别弄坏我的宝贝啊,这可是仿仙剑,我爹给我从京都长安的拍卖行上搞来的,有价无市的!”
柳仲轩说完,恋恋不舍地抚摸了几下冰蓝色的剑鞘,眼睛一闭心一狠,把仿仙剑·细雪扔向舞池。
包括少逸在内,正当所有人的目光跟随仿仙剑划过一道抛物线时,沉默许久的猴脸男出手了,他不知何时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少逸的背后。
“哈哈,无知小儿,修仙者之间的争斗可没有什么仁义道德,你竟然敢在一个比你层次更高的修士面前走神,老子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大胆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少逸侧身躲避想要施展一步逍遥,他把全身灵力抽干却只能召唤一小道电弧,电光一闪旋即熄灭,少逸全身肌肉顿时感到一阵疲惫,身体再也使不出哪怕一丝力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寒光冷冽的匕首离自己的心脏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少逸凭借求生的本能,主动用自己肩膀去承受。
肌腱断裂与血液喷溅的响声,细小但清晰地传入月满楼看客的耳里。
猴脸男一击得手后抽出匕首迅速退开,自己拜入白莲教时曾上过教主的一堂课,教主曾经说过濒临死亡的对手是最可怕的,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拉上你来垫背。猴脸男深以为然。
匕首的倒刺带走了少逸肩膀上大块的血肉,瞬间的大出血让黑衣少年无力地跪倒在舞池上,汩汩的血流正注入少逸面前干净的池水,像是绽放的罂粟花一样,以少年黑色的身影为中心逐步弥散开来,染红了大片的舞池。
各楼层环形长廊上的男女都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他们没想到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胜负已分,少年向柳家小公子借剑,当这柄剑吸引去大家注意力的时候,猴脸男无耻地发动偷袭,他那凶狠的匕首在少年的肩膀上插出一个碗口大的空缺,视力好的观众甚至能通过池水的反射看见少年肩膀上森然的白骨。
老鸨吴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完啦完啦,自己的月满楼要是出了人命,自己经营这些年好不容易创造的大好局面岂不是要泡汤,到时候竞争对手说我月满楼是凶宅,曾有个少年死在里头化作冤魂作祟,那平安县还有哪家公子哥愿意来月满楼买酒啊?纵使滟紫眸的追求者再多,也架不住妖言惑众啊!
吴妈妈感觉喊来小二让他去请大夫,想了想又喊了一名小二让他去衙门通知官府,虽然她知晓县衙管不了修仙者之间的争端,大乾以及九洲各国均有明文规定,修仙者一切相关事宜由仙帝的天外天直接管辖,任何人不得过问。
所以老百姓向往成为修仙者,却又害怕遇见修仙者。他们都是有杀人特权的人上人,很多心肠歹毒的修仙者稍有实力之后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手里人命无数,可仙帝的天外天漂浮在高空之上,藏于茫茫云翳之中,老百姓即便有哭也无处述说。
不妙啊。少逸用手掌捂住肩膀按压止血,可伤口太大太深,滚烫的鲜血从指缝之间渗出,而少逸自己的身体却愈发冰冷。
少逸凝望血泊中自己的脸,相比于皇宫之中自己清瘦了许多,脸庞的线条更加流畅,眉目更加清秀,看着看着好像还有点小帅。
“妈的,这样一张脸不去广纳后宫,真是可惜啊……”
少逸喃喃自语,两眼一黑扑通倒在被血液染红的池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