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
艾诺打开门，捡起地上的花朵，旋即抬头往二楼喊道：
“你的好朋友刚刚来过了，她约你明天一起去采诺丁香。”
半晌，楼上才传来细若蚊丝的回应。
“我是一个怪物。”
她呢喃着。
“不用靠近我……不要再……疼爱我了。”
“你不能总是这样……艾拉，你要学会走出去，至少和艾伦妮塔一起，出去好好玩玩吧。”
“你不用这么关心我的……不用……完全不用……”
楼上传来的声音近乎于垂死。
艾诺叹息一声，将花朵随手搁在了餐桌上。
“艾拉。”
他顿了顿，说道：
“不论你到底是谁，我都把你当成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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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泽·费文接过一小包银色闪耀的圆形银片，另一手，将堆满了家中全部的茶叶与生丝的手推车交给了切尔诺特奴隶。
“你们幽兰柏人用白银交易啊。”亚泽不禁喃喃道。
“实际上不全是纯银。里面含有铅和锡，至于里面比例如何，那都是为了防止私人铸造假币，比例是保密的。”
优塞看他一副淳朴的模样，也不忍心欺骗他：
“也许商队里其他人会用廉价的货物跟你兑换，但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交付与你的200枚银币，是按照我的祖国本地市场的采购价。如果你有机会走出去，完全可以问一下。”
“不用了，”亚泽摇头。对方都已经说出来这些话了，说明优塞确实是诚恳的。
“有了这些‘钱’，我大概能购买到多少东西？”
“你说的这叫购买力——嗯，200银币，足以让你买下来几个人类的奴隶，甚至是美艳、识字的女奴。”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似乎在幽兰柏，买卖奴隶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然而当她说出来‘美艳、识字’女奴的时候，亚泽不自觉看了一眼对方：优塞开合不停的嫣红双唇，白皙皮肤柔嫩吹弹可破，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博览群书的自信和智慧。
【如果我要买下你呢？】
亚泽下意识想到。
在优塞口中的幽兰柏，似乎钱可以买下来一切。那是不是还包含她自己呢？
一想到如果人有足够的钱，即便是优塞这样的绝**子，也会低身下气地跪倒在地，毫无怨气地在手下屈服——
“200枚银币可是足以让普通人奋斗几年才能积累下来的积蓄。要说购买力的话，最直观的体验就是蓄养奴隶了，在我的家乡，200枚银币大概可以买下并蓄养5个强壮、聪明、健康的奴隶大约1年，也可以用来购买大量的生活物资。至于低级的魔怪奴隶……地精、泥怪、鱼人和蜡人，买上二十来个也是绰绰有余，而人类，人类是很难得的奴隶……即便是切尔诺特这样的下等人，也要20银币以上才能拿下。”
优塞看了一眼亚泽，下意识一撩额前的发丝，这一动作令她如出水芙蓉一般，此刻随意一瞥，都显得风情万种。
“有想好买什么吗？亚泽先生。”
“你们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他的潜台词就是要多考虑一下，好在优塞完全不介意，金发美人抚着下巴，略一思量。
“我们的先遣队还没有探索归来——大概会呆到春天吧。”
她看向亚泽：
“商队也不只有奴隶贸易的，一些陶器、精美的银盘、锋利的刀剑和铠甲，书籍……”
“书籍？”亚泽问：“你们和我们用的是同一种语言，那么文字也是一样的——能教人识字吗？”
优塞一怔。
亚泽直直地盯着她，完全掠过了她的美貌，只是重复着对于知识和书籍的渴望。
“我从小，就很羡慕拥有知识的人，虽然我觉得迷信炼金术不好，人应该对神更崇拜一些，但是我还羡慕他们。”
亚泽直白地说：
“如果我想拥有知识，需要多少呢？”
他的眼神火热而直接，甚至让优塞也感到有些不适，她脸颊略微绯红，不自觉错开视线。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要求……”
她轻语。
“不行吗？”
“……即便是在幽兰柏，擅长当教师的人也不多，对于西风村来说，有多少人识字吗？”
“两个。一个是村长艾诺，一个是祭司奥索。”
优塞眼神微微晃动，她一抬手，让奴隶带着货物先走，随后略微靠拢上前：
“这件事情……嗯，介意我们边走边聊吗？我之前在附近看到了一片很美丽的花田。想去那里散散步。”
亚泽心里只想着书。
【我要是有了知识，就能摆脱作为农民的身份，到时候再去提亲更有把握。】
购买奴隶还需要自己家准备粮食喂养，还要担心它染病死亡，可是知识不一样，如果他能学到一门好的技术，足以让家族振兴起来。
“那便走走吧。”
亚泽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银色铁衣的少女便与他协同，向着山林中漫步而去。
“亚泽，实话说，我很喜欢你们村子的。”
优塞背着手，身形更加优雅修长，她的个子很高，甚至和自己差不多。亚泽陪在她身边，少女身上奇特的香气萦绕不绝，让他心情宁静，思绪放松。
但是即便如此，当他意识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和女性独自相处时，青涩的心不禁怦怦直跳，这样一位绝代千华的美人，居然毫不摆架子地和他一个贫农并肩漫步在荒郊野岭，对方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行什么不轨，完全是信赖着自己。
来自美人的信赖，让亚泽不禁多了几分自信，连对话的时候也变得越发放开了束缚。
“西风村没什么特别好的，地不是很肥沃，周围也有野兽狼群，十几年前天上还掉下来了星星的碎片，差点没引起大火……但这是我的家。我的一切都在这里。我的二妹订婚了，马上也会有自己的新环境居住，我的妹妹弟弟还在成长中，这次和你们交易真的是帮大忙了，总算可以让他们过上一些好日子了。”
“真的吗？既然能帮到人，对于骑士来说也是份值得自豪的事情。”
天真烂漫的少女不禁喜上眉梢，连话语都变得俏皮很多。
“骑士？”
“别看我这么年轻，我也是很擅长骑马战斗的，”优塞微微一顿，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从伟大的神灵那里，我得到了足以弥补性别上不足的力量，你们的村子中，多少也该有我们这样的存在吧？”
“没有，获得神力的战士？完全没听说过。我们祭拜的神很多，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不怎么受神恩惠吧。常常冬日暴雪，夏日缺雨，运气不佳。”
亚泽回忆起这些事情，不禁摇摇头。
“没有神恩的圣徒吗？”
少女随意地问道。
“圣徒？”亚泽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似乎一下子就被这个词吸引了：“圣徒是指什么？”
“没什么啦。”
优塞目光微微闪烁，意思含糊地掩盖过去。
亚泽多少察觉到一些奇怪的地方，但是他说不出来，对方似乎只是在随意聊天而已。
于是他们又开始聊着，把话题逐渐引向了各自的生活环境。
亚泽温和地说道：
“优塞你也爱着自己的家庭吧？你们幽兰柏人都很富裕安逸的样子。”
“没有。”优塞冷淡地说道：“我的家族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至于说幽兰柏人的富裕安逸……我们和你们一样，如果遇到天灾，也是束手无策的。”
“既然我们彼此相似，西风村人和外乡人更应握手相约，视若彼此为好朋友，通过交换彼此所需，我们也许可以帮助彼对方共渡难关。”亚泽随口说道。
啪嗒。
“唔，亚泽·费文，你真的只是个农民吗？”
优塞惊讶地看了一眼他：
“你这话说的……像个君主。”
亚泽受不起少女夸张的褒奖，立刻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我想成为村长家的女婿。”
过了几秒，他冷不丁说道：
“如果没有一点胆识，我想村长艾诺是不会喜欢我这种穷小子的。”
优塞深深看了一眼亚泽：
“你不应该呆在这里，亚泽先生，你应该和我们一样，出生在贵族之家，即便是在西风村这样偏僻的世外桃源，也掩盖不住你的心呢。”
“你看你们幽兰柏人……说话文绉绉的。”亚泽被这一番说辞刺激地脸上发烫，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只是个贪图村长女儿美色的农民而已……只是，我想……不是那么……呃……”
“噗嗤。”
优塞被他这幅模样逗笑，她丝质的玉手掩着口鼻，眉眼成了月牙，笑得如花枝乱颤一般。
“很滑稽，是吧？”
亚泽一摊手。
“不，亚泽·费文，你真是个很有气度的人，也许你感受不到，但我很欣赏你。”
优塞停了大笑，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亚泽，如果说，我很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她说的‘喜欢’就好像是见到了可爱的小狗、小花、小鸟一样，说的太轻快，丝毫没有男女恋爱的爱慕之感，让亚泽没有产生什么美丽的误会。
但是，亚泽确实心动了。
他打量着少女精致的面容，随后向下望去，那坚固不可摧的华美铠甲、浑身上下洋溢着的非凡气度。
“幽兰柏是一片伟大的地域与文明，王国林立，诸侯成群，机遇挑战都在这里。亚泽，加入我们的话，你也可以拥有像我一样被神恩赐的神力，有奴隶侍奉，有数千亩的农田庄园……”
亚泽怦然心动。
他无法想象，数千亩的农田庄园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她要有多少奴隶才能耕耘、劳作、收割呀？
对于一个农民而言，仅仅是这一条，就让他无比向往。
何况，也许在整个西风村，也只有自己收到了来自这位美人的邀请。
一种，奇特的自豪感和满足感让亚泽的内心感到充盈，他一想到自己坐拥比整个村子山林还要宏伟肥美的农田，数千名奴隶如同蚂蚁一般在其中劳作，立刻就感到血液如同熬煮一般汩汩沸腾奔涌。
于是：
“抱歉……”
亚泽黯然下来，他回过头，凝望着远处的西风村。
草青黄坡上，已然升起来了袅袅炊烟。
依莉莎想必已经回来，不辞辛劳地给家里人做饭。父亲也结束了一天的忙活，躺倒在炕上，默默嚼着烟叶，冰冷灰暗的家中，米莉莎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嬉笑玩耍。
不远处的山坡上，艾伦妮塔刚刚叩开家中的大门，收拾起散落了院子里的碎砖破瓦。嘴角还因为自己明天的约会，而微微上挑。
还有。
夜月之下，坐在屋顶上，轻轻吟唱的少女，他魂牵梦萦的雅莉米娅·克拉丝娜亚。
“我走不了，优塞。”
亚泽轻轻摇着头：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美丽，但是这里是我的世界。”
优塞看向他，眼底写满了失望和惋惜。
但是亚泽总觉得，她的眼中，似乎还有某种奇怪的神色。
“我理解你，”优塞淡淡说着：“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各自回去了。不论是你的家人，还是我的同伴，也会感到担心的。”
他们刚好走到一处木桥，亚泽送她走上桥，望着她走向右侧，自己则站在左岸。
“路上小心。”
他喊道。
溪流和桥梁将他们分割为两边。
优塞挥了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