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自己也已经意识到继续让那个女人疯狂下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吧,老友。”
形象大为改变的梅阿查一步步向着巨石走去,他伸出双手,平缓的向两侧张开,语气中透出的煽动再无任何掩饰。
“密特拉不能变成某个个体为了一己私欲而随意摆弄的玩具!作为一架战车而言,它已经到了应该停下来,好好接受修整的时刻,但是你看看她在做什么她要我们继续进攻……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在透支所有人对她的信任!”
“梅阿查……”收起之前凝固在脸上的震惊,墨菲斯特默默从巨石上站了起来,翻身一跃而下。
“梅阿查,如果我还能这么叫你的话。”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用这个名字称呼对方。
“在不久之前,我都还认为陛下依然将帝国现有的四大精锐军团都牢牢的握在手里,保守派的势力没有丝毫抬头可能,因为他们的触手所被允许触碰的地方对于全局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掌控不到对于战时而言最重要的军权,无论他们在暗地里耍多少诡计都只是无用功……”
“但是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四大精锐军团之一,月之暗面的军团长居然会是他们的暗棋……不得不说你给了我一个相当大的惊喜啊,梅阿查。”
“你的反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可从来都不曾反叛过。”精瘦的中年人放下双手,听到这个疑问,他一边摇头,一边在脸上显现出一个略显高傲的神情:“听到圣西罗这个名字,你难道还猜不出来我的本质是什么吗,古往今来能够拿这个词作为前缀的人,他们的身份你应该很了解才对……那可是军事与历史课程上教授过的东西。”
“你说你是代表的至高天?”想到那段记载在书本里的说明,墨菲斯特再度变了脸色,失控的吼了出来:“不,这不可能!我们和至高天的联络已经中断很久……如果你们真的还存在,为什么在密特拉陷入苦难的那成百上千年里从来都不肯回应我们的祈祷!?”
“你现在才钻出来对我说这种话?对一个密特拉人说这种话?你难道不觉得太迟了吗。”
“我的血脉来自于先古的天使,它被延续下来的唯一意义就是在黑暗笼罩圣界的时候觉醒,成为与至高天所呼应的一份力量。”
西罗皱起眉头,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对这种解释而感到厌倦了,他来这里是为了尽力争取将墨菲斯特也拉扯到联盟里来,可不是浪费时间给人说故事的。
伏魔殿里的战斗还不知道如何了,他们的布置必须争分多秒才行。
哪怕是与恩底弥翁那个老滑头达成了口头协议,让其与别的主宰者都加入到联盟里来,他还是十分警惕焰皇。
她的力量太强,也太令人不安——如果不是有那个传说和她同源却对立的宿敌在牵制她、削弱她,如果不是恩底弥翁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如果不是她自掘坟墓,强行操控所有的军队退兵而造成了战士们空前规模的迷茫和信任危机,如果不是他这边恰恰好找到了一个能送潘多拉魔盒的角色……西罗,‘联盟’的所有人,可能直至被她彻底击败、消灭,都提不起任何勇气去用政变的方式来反抗这样的一尊强者。
“救赎是永远都没有‘太迟’这种说辞的。”侧头瞥了眼月亮爬升的位置,西罗的脸色冷冽下来:“墨菲斯特,我是看在过往同门的份上才耗费苦心的在劝诫你,同为恩师的弟子,我不希望看到你在这种关头还傻傻的被那个女人当做刀来使……若是你还不识时务,恐怕是会有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哦。”
“我又会怕你不成……”咧嘴露出一个狞笑,墨菲斯特变幻步伐,膝盖弯曲,让下盘更为稳健——他已打算将曾经的同门师兄当做敌人来看待。
对方的理念他无法认同,哪怕焰皇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他还是无法在这个时候选择站到她的对立面去。
他仍牢记着,向自己恩师与陛下所发过的誓言,他亦无法甩脱掉过去的自己,在此时行出叛逆乱党的行为来!
“发生了什么事……墨菲斯特?你在和谁说话?”
“这个声音是……老师?”听到好似是莫林芬的声音,墨菲斯特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回头向身后望去,恰好看到莫林芬披着一件防寒斗篷,一边娇媚的揉着眼睛一边摸索着往这边走。
(对了,我忘了老师的营帐就在这附近……因为面临决战的关系,她的军帐直接设在了前线兵营。)
但是墨菲斯特可不会被她这副假象给骗到,他看到莫林芬借着揉眼的动作给他使了个眼色,便深刻的明白……她喜爱阴人的坏毛病又来了。
堂堂帝国军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以一介女身霸占到全部军队近乎三分之二的控制权……莫林芬,又怎可能是她平常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
老师应该已经听到了不少我们的谈话,那么她的意思,应该就是让我配合她,出其不意的将那家伙给制服,甚至干掉!
想到此处,墨菲斯特立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立刻放下了自己面相西罗的防御姿态,转身将自己赤裸的后背毫无防备的送给了对方,迅速来到了仍旧装作一副娇弱模样的老师面前。
“老师,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还请您尽快的……呃!”
墨菲斯特的话音夏然而止,他的双眼突然突了出来,缓缓低头,看着那把插在自己心脏位置的匕首……以及握在那把匕首的芊芊素手。
“感谢你的配合,墨菲斯特。”莫林芬迎向面前这铁塔般壮汉那不可置信的视线,憔悴的眼眸中流出两道眼泪。
“我知道……在我的两个徒弟中,最懂我的是你……但是对不起,墨菲斯特……你却是因此而必须要死。”
“……”西罗目睹这一切的发生,铭刻着几道深邃皱纹的面孔上古波不惊,好像他完全不惊讶事态会如此发展。
“即使是鳄鱼的眼泪也要适可而止吧,‘老师’。”看到莫林芬对着壮汉的尸体继续流泪,西罗终于忍不住嫌恶的裂起一侧唇角。
“可怜虫……临死之前还要受到你的欺骗和玩弄,我可真是有些为他不值。”
“你懂什么!蠢货!”莫林芬暴怒的抬起头来,美丽的面庞已经彻底扭曲:“这些年来侍奉在她左右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的人又不是你!”
“你们又怎么会懂我的感觉,啊?那种稍有不慎便会被她碾死的感觉?就像碾死一只蚂蚁……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在这种地狱般的折磨终于也要有终结的日子,就在今天!就在今晚!”
她趴在墨菲斯特的尸体上语调嘶哑的大喊大笑着,在朦胧月色的泼洒下,竟是忽然化作了一头有着三角形鱼类颅首的恶心恶魔!
“啧,这恶心而又疯癫的恶臭咸鱼……”西罗口中悄声嘀咕一句,伸手挡住眼睛,又偏过了头,仿佛看到对方的身体都是对自己的玷污。
“不过看起来……那边也终于是要分出胜负了。”
在他偏头之后,恰恰好看到那个方向的夜幕天穹上,一片完全由最纯粹的漆黑所组成的漩涡正在缓缓的向正下方,也就是伏魔殿的位置压迫而下。
……
“魔法卡‘黑洞’!根据这张卡的效果,将你我双方战场上的怪兽全部破坏!!”
携着昂扬的气势,内洛法在抽完自己决斗中最后一张卡之后,又一股作气的发动了这张魔法。
可怕的纯黑漩涡从天穹中降下,还翱翔在天空的暗黑神鸟未曾弄清发生了什么便已被悄无声息的离解——不止是它,随着漩涡的缓缓压下,它的体积也在不断的急速缩小,当它降临到足以包裹住两人战场上全部的怪兽时,那体积又是一阵急速的缩减,直径将近二十米的空间被它所带动着疯狂坍塌,在瞬息间缩成了一个珍珠大小的黑色珠子,又被周围的“景色”所完全吞噬。
经过这样的一番变化,内洛法和李白的战场顿时变的清爽无比,属于内洛法的暗黑格雷法、终焉之精灵,属于李白的混沌战士等五只怪兽,也都被那团塌陷的空间给带了进去,一并泯灭了。
但是,好像还是有例外存在的。
“我发动光脉冲星龙的效果。”李白面沉似水,不紧不慢的从墓地里又将一张卡拾了回来:“当它从场上送去墓地时,可以特殊召唤墓地中的暗铁。”
“这边连锁你光脉冲星龙的遗言效果。”内洛法呼出一口长期,紧随其后,也从除外区取回了一大叠卡牌:“终焉之精灵的遗言!”
“当它被破坏送去墓地时,从游戏中被除外的所有暗属性怪兽全部回到持有者的墓地当中,因为这效果,我将除外区的19张暗属性怪兽置回墓地!”
“这样,我墓地里沉眠的暗属性怪兽就达到30张这个数额了……”
内洛法看了眼已经重新回到战场上的暗铁龙,从手札中抽出了那张她之前曾向李白展示过的卡:“所以也是时候,让这张卡现身露面了。”
“我将墓地中的暗黑创世神、暗黑武装龙、暗黑黑炎龙、暗黑神鸟、暗黑将军、暗黑骑士、暗黑女武神这7种类的暗属性怪兽从游戏中除外——”
“特殊召唤它!究极宝玉神·虹暗龙出场!!!”
随着内洛法的低沉怒吼声,浓郁的黑暗在身后集结,并先后幻化为了七尊相貌各异的怪兽身影,它们先是发出了一段无声的咆哮,便又相互拧结在一起,如同由七股黑暗所凝结的麻绳,越扭越是粗长,直到又分化出了一对宽大的羽翅和另一对稍小的副翅,与约翰·安德森那头黑化过的虹暗龙异常相似,却又好像有哪里截然不同的怪兽才终于出现在了已经呈现出露天模样的大殿中央。
“独属于我来的那个地方,OCG效果的虹暗龙……也亏的你能强行将它拉扯到这个位面。”
李白仰头看向这头巨大无比的黑暗魔龙,眼中满是对过去的回想片段。
“这头虹暗龙的攻击力和那一头一样,也是4000点。”内洛法直直的看着她的面颊,说道,“但是与那头只能依附在宝玉兽系统之下的废柴相比,这一头,可就要方便的多了……”
“只要我握有它,便可以通过除外墓地中7种不同暗属性怪兽的方式来特殊召唤,并且在那之后,还可以将自己场上其他的暗属性怪兽和墓地中所有的暗属性怪兽全部除外,以那个除外数量乘以500点的数值来增加它的攻击力。”
“那么虹暗龙最终可以达到的攻击力应该是……12000。”李白收回欣赏这头魔龙的视线,转而将之投向她的对手,恰好对上了其看过来的坚定眼神。
“但是我的墓地中依然有超电磁龟哦?”她冲她露出一个俏然的微笑。
“你打算怎么突破……我的这层防御呢?”
“我当然有所准备。”她同样也冲着她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从手中又抽出一张卡来翻开:“看吧~魔法卡,魂之解放。”
“有时候原始一点的方法会很有效,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呢。”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在不自不觉之间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它不再像这场决斗刚开始时那样冰冷无情,也不再像是战斗到白热化时那样剑拔弩张,回归于止水般的平静之后,隐匿在其中的,已经变成了两个个体互相之间被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暴躁情感。
李白一边微笑一边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究竟算是什么。
也许是对自己终究战败,对自己过往挣扎所产生出这样一种结果的失落。
也许是对对方的坚定信念,对对方在这次耗费所有墓地资源、一往无前攻势中所显露出来的强悍意志的无奈。
(结果,我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命运。)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斗志昂扬的向狮子男巫说过,她会亲手了断这段早已畸形的恩怨。
(那家伙,拼着抗衡了两个世界的位面法则身受重创……也要将这张卡……也要将这其中所蕴含的展现给我。)
她亦想起了,自己曾经面色严肃的教导着另一个与自己无比相似的少女,在决斗过程中要注意哪些巨细。
(已经够了……真的足够了……这一切,这扭曲的一切……)
她想起了在火焰中翻滚哀嚎的自己,也想起了在细雨中颤抖抽泣的自己。
(我是真的已经……不想,也没有力气再拼搏下去……)
她想起了从炼金装置上起身后得知真相后,那犹如天崩地裂的绝望感。
(或许就这样输给她……将自己的一切,从精神,到意志,甚至是肉体……都交给她来操控,这或许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以及在决斗学院的校长室中,自己因为被扯破心灵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而痛哭出声的画面。
(至少,还能在即将迎来寿命的终结之前,让我体会一下那种情感……)
怀抱着如此诡异而又无比复杂的心态,李白面向那道攻击力足足达到了12000点的暗黑龙息,缓缓闭上了双眼。
那种足以令无数人,心甘情愿化作飞蛾的情感呵……
……
阿奇柏德藏身在大殿金属门的后方,透过门上的微小裂缝观察着殿中的战局。
当他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被黑暗所吞噬的画面时,尽管有着西罗在边上不断的向他提醒和讲解,他还是免不了心跳都停顿了好几秒钟。
金属门外面的长廊里,除了他,以及紧挨着他的西罗以外,几乎所有紧贴靠内墙壁的地方都已密密麻麻挤下了身穿魔纹铠甲的士兵,他们大概有200个人,这些人手里除了拿有常规战斗所需要的盾牌和长枪之外,还有几个人持有接有铁索的重金属锤。
他们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站在这里,等待那个最终突击的命令。
“她死不了的……”西罗将嘴巴凑在他的耳朵边上,用最细小最细小那种模式的悄悄话在他耳边滔滔不绝。
“那个恶魔对于自己的宿敌一直以来都怀有一种病态的情感,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让这次攻击对你的心上人造成任何损伤的,你就放心好啦……”
“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东西吗?”他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
“要是恶魔胜利了……也就是现在的这个情况,你就带十几个人进去,说是有前线的紧急情况汇报,把那封信交给她……那封信你没弄丢吧?”
“我知道。”阿奇柏德紧张的吞了口口水,伸手在胸口的位置按了一把:“没丢!”
“很好。”西罗伸手将他那因紧张而苍白如纸的面庞给扳了回来,强迫他和自己那一双透露出可怕狂热的鹰隼双目对视着。
“去吧,年轻人。”
“……历史会记住你的名字,你会成为英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