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决斗盘膨的一声炸成了无数碎片,内洛法眼前一黑,踉跄了几小步,差点没能站稳。
她后退几步,伸出手去扶住了身后的王座扶手,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那片还未完全散去的黑雾,口中喘息的极其厉害。
(我好像,是太托大了一点……来自第一层世界的制约比我想象的要强好多,和第二层第三层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该说果然不愧是原型的世界吗……)
(更何况还要分出心神去防范那个人……)
“呕——”突然弯下腰,从喉咙里吐出一大口郁结的鲜血,内洛法的脸色不免又白了几分。
这次呕血,呕出的是堵塞在她身体胸腔器官里的淤血,吐出来之后虽然短时间内会更加虚弱,但总归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留下来。
她所受到的创伤是以多个位面的泛意志具现到物质界所直接反馈到身体上而造成的,这种反馈会穿透空间和时间的阻隔,根本无法抵御,甚至就连治愈它也要花费不菲的时间,更何况内洛法还为了逞强而强行压制了自己的伤势好一阵子,多相因素之下……这次是真的令到她元气大伤了。
(不过这都是值得的。)
靠坐在王座的扶手上歇息了十几次呼吸的时间,自觉恢复了些许体力的内洛法又再次站了起来,开始摇摇晃晃的向着那个自黑雾中露出的白色身影前进。
李白双膝弯曲瘫坐在地上,望着那个虽然踉跄着,却依然挣扎着……竭尽最快速度向自己走来的人,心里没由来的微微一颤。
随着内洛法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她体内那股由于向往着同源灵魂的欲望不免又狂暴的躁动起来。
她在刚才的能量冲击下被掀飞离开了地面,往后砸了四五米才摔回去,惯性而导致的摩擦让她的长裙和丝袜显得更破了,甚至就连大腿后方接近臀部的地方都出现了严重的破损,大片雪白的肌肤被露在外面,并且或多或少的也有些擦伤和划痕。
但是……虽然看起来要更加狼狈,她实际上的情况却要比内洛法好的多。和对方那明显能看出的虚弱相比,这些浮现于体表的皮外磨损,以及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臀部,完全可以算做是微不足道级别的伤势。
“呵……”好不容易走到李白身前,内洛法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头看到对方将脑袋别到了另一侧,当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打完了哦。”她略微弯下腰身,冲着仍旧有些放不下面子的李白伸出手。
“我想……这回你应该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残忍的抛下我,独自离去了吧?”
“……”李白夹紧双腿,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对那只伸到面前的手视若无睹。
但是还不等她继续鸵鸟下去,一阵香风徒然从面前拂过,腋窝下平白插入了两只胳膊。它们轻柔的穿过她破损的衣裙,略微发力便将她从地上拉起,扯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怀抱里,捂的紧紧的。
“你……”李白被这突如其来的轻薄吓了一跳,白皙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一抹不知道是因为羞怯还是愤怒的红晕。
她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那对锁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想要将它掰开,却发现它们简直像是一对钳子,无论她怎么用力都难以触动分毫。
“别动。”耳畔传来的轻喘让她动作一顿。
听出其中所蕴含的虚弱和思念……以及隐藏的极深极深的的疲倦,李白颤抖着身体,突然觉得手上再难使出一丝力气。
“让我抱抱你……好好的,就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
口中无意识的呢喃着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话语,内洛法几乎将自己一半的身体重量都压在了李白的身躯上。
终于得偿所愿的欣喜与不真实感缠绕着她,手与身体所接触到的来自对方的柔软和温度在冲击着她,鼻子中嗅到的熟悉淡雅发香在迷乱着她。
内洛法开心的咧开嘴,两道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身体一阵阵的抽搐,一边笑一边哭。
在这样一个悄无声息的过程中,李白僵硬的身躯在一点点的软化,身后人儿的眼泪滴在她裸露的手臂上,传递而来的是如同火焰般的灼烧痛感。
她闭上了双眼,颤抖着,一点一点的旋转腰肢,并且在不知道哪一个节点上猛然加剧了动作——从背向对方变成了面向对方。
朦胧之中,内洛法感受到自己的脸被捧了起来,和另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错着叠在了一起。
温热、又略微带点羞涩的舌尖主动探入到她的唇腔,犹如捅了马蜂窝,激起了她近乎疯狂的回应和追逐……她用力抱紧怀里的身躯,顺着它逃回的路线一路求索,寻遍了对方的温软暖房,抵住了它,并强行将它捕捉回自己的地盘,狂热和仔细的品尝着……
这种疯狂的接触犹如永无止境一般的在不断延绵,一直持续到两个人都快要窒息的时候方才逐渐停息下来。
“我想……”李白红着脸,高挺的酥胸剧烈起伏着。
一道晶莹的粘丝被从她湿润的樱唇拉出,落在胸口的布料上,缓缓渗入心脏的位置。
“以你现在的身价,应该能够容得下一个骑士,守护在……嗯……你的身边?”
“不,这可不行。”内洛法同样喘息的十分剧烈,她的脸颊上亦遍布着如晚霞般的红云,失却的元气仿佛在这一刻被补了回来,令她看起来意气风发。
“这世上不应该有需要公主保护的骑士。”她用满怀柔情与烈焰的眼神凝视着怀里的女子,语气坚定的说道。
“我是骑士,你是公主。”
“……就这么简单。”
“噗嗤!”被她蛮横中透出几分天真的宣言所逗乐,李白忍不住笑了出来。
放下了内心里最后一分执念,她终于露出了彻底放松下来的笑颜——自从那个阴沉的雨夜一直到现在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
(这样就好了……)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纵情欢笑的模样,内洛法情不自禁的也露出了宠溺的微笑。
(因为这一次被我分去了太多的魂,白一直没有觉醒轮回的记忆,她还不知道一切……还不知道世界会在数十年后崩溃。)
(亦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我比以往更早的觉醒了那份庞杂而又沉痛的回忆。)
(我很开心是这样的情况,因为这一次终于不需要由你来痛苦的扛着它拼搏前进了……那些因果和罪孽,由我来替你承担。)
(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守着自己纯净的内心……就好了。)
(就好了啊……白……)
“什么人!?”敏锐至极的听觉捕捉到从大殿金属门那侧传来的异响,内洛法猛地从自己的臆想中拔出心神,瞪眼望向那边的位置。
于此同时,她的手平伸出去,掌心窜出一捧漆黑的魔火,赫然是存着先将对方给击杀的念头。
阿奇柏德刚刚推开被摧残的有些变形的金属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画面——那个黑色衣裙的魔女手掌心正对着自己,灼热的炎鞭携着狠辣的气劲自上而下狠狠抽下,目标正是他的天灵盖!
这一幕让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攻击模式的他完全呆愣在了当场,僵硬的身体不要说是躲避,连动一下仿佛都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被这一鞭给抽成飞灰的时候,那道炽热的鞭影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正常的抖动,恰恰好在他所站立的位置兜出了一道弧线。
“啪——!!!”
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深邃的曲线型沟壑,冒着轻烟,阿奇柏德站在曲线的最内侧,回过神来,他的背脊不由瞬间被汗水给浸透了。
这就是……焰皇所拥有的力量吗?即使在刚才表现的那么虚弱,现在却依然可以随手一道攻击将他灭杀!
那种黑色火焰的温度……恐怕即使是主宰者级别的存在都没办法硬抗吧……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内洛法扭头看向身旁的李白,看向她紧抓在自己臂膀上的手。
刚才,如果不是李白在紧要关头突然扯了一下她的臂膀,那道黑炎鞭绝不可能在抽到半空中的时候发生抖动变向,那个傻愣愣的士兵百分百会被她干掉。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用只有李白才能勉强听清的音量说道。
“如果他,还有后面的那批士兵是那些想要趁机兴风作浪的人所派来的棋子……”
“不要紧的。”李白抬起手,止住了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因为这个人我认识。”
虽然穿着密特拉军队里普通士卒的标准制式铠甲,来人的面罩却没有完好的戴在脸上,颇有些乱蓬蓬的灰黑色头发下所映现出来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青年的面孔。
在曾经出现过的危急时刻,对方以一种奋不顾身的姿态引开蓝色恶魔的画面跃上李白的心头。
“阿奇柏德·帕尔瓦……?”她试探性的念出了青年的全名,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困惑:“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身上的铠甲,这是……”
“陛下。”阿奇柏德强迫自己用镇定的语气开口说话,他首先走上前几步,冲着更靠前的黑裙女子半跪下来,垂下头颅。
“很遗憾让您受惊了,陛下……我是帝国远征军南面集团军核心部队终末死灵的军团长多玛大人的副官,之所以违背陛下的禁令也要强行进入城堡,是因为战线那里出现了重大变故!多玛大人迫不得已,在和其他三位军团长商议之后才派遣我前来,向陛下交托一封密信!”
他用略显快速的语调一口气将西罗交给自己的说辞全盘托出,深怕面前这位有着恶魔称呼的女子会等不及一鞭子抽下。
“密信在这里。”紧接着,他又用飞快的手速从胸口的铠甲里掏出一封有些皱巴巴的信封,双手呈现了上去。
“请陛下过目。”
内洛法眯起眼,瞥了眼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灰发青年,意念一动,信封宛如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所托起,悬空着飘到了她面前。
印章没有错,确实是多玛、梅阿查和墨菲斯特的专用印章……鲜血指纹也都和他们的相符合,只封了一半的火漆,和有些褶皱的凄惨外表……似乎也正表明了它真的是在一种极其危机的情况下被匆忙写下送来的。
“看起来确实像是这么回事……”
在一阵几乎要令得阿奇柏德发疯的短暂寂静之后,他终于听到了自上方传来的低沉女声。
在这位具备可怕威势的焰皇陛下面前,他连一丝其他的意思都不敢流露出来,不仅仅是没有回答李白刚刚所发出的询问,在焰皇分心思查看信封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稍稍抬起头,去看自己心仪的女孩一眼。
大致上排除了各种可疑因素之后,内洛法虽然仍旧显得有些疑惑,但是她还是选择继续用意念力操控着去打开这封信。
不要看她在之前可以将意识降临到密特拉几乎所有的军队个体里去操控他们,那可是在她全盛状态才能尝试着去做做看的事情。
以她现在比起全盛状态时还要孱弱十倍的精神力,当然也不可能分神降临到前线去亲自确认。
他的说辞虽然古怪,却很符合那种突兀情况发生后的选择,反正只不过是个具备下级凡骨血脉的混血杂种……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内洛法拆开信封的意念不由得加速了几分。
皱巴巴的信封被她剥开,露出里面一张被叠了两个对折的白底信纸,她又将信纸展开,惊愕的发现那上面居然没有一个字。
在被完全展开的信纸上,只有一个图案。
一个由三片“弯刃戟”所等分旋转所组成的符文图案。
“这个图案是?”站在旁边的李白也看到了这个符文图案,她半张开嘴,依稀觉得这图案特别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趴下。”就在她还想上前两步,仔细观看一番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内洛法阴沉如水的声音。
前不久才将她锁在怀里的怀抱再一次从正面抱住了她。
只不过这一次,那力道要比之前更为猛烈,直冲的她不断的往后仰,双脚都离开了地面。
“——”还不等李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一道狂猛爆裂的波动猛然从她所看不见的前方压迫而来,力道之强甚至引发了空气的连环爆炸,等这响动流动着……充斥到她的耳朵里的时候,它已经遮盖住了所有其他的声音,她只能听到自己强烈的耳鸣。
背脊与地面结实的触碰在一起,强烈的痛苦与耳鸣混杂在一起,李白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震出身体。
足足好似有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那么久,她的听觉方才恢复正常,对身体的操控权也在逐渐回归,察觉到这一点,李白迅速挣扎着从地上那堆散乱的碎石中起身,连带着扶起了软绵绵依靠在自己身体上的内洛法。
大殿中的景象和之前相比,已经发生了一种她暂时无法理解的玄妙变化。那个像是三片弯刃戟组成的符文图案已经比原先亏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变成了一个类似于魔法传送门一样的东西立在原本的位置——之所以用这个形容,是因为……有一个长有扁平的三角脑袋的巨兽身躯正透过那个符文图案不断的往外挣扎,想要将自己完全的挤出来。
“……核成龙?”感受着由那只畸形怪物身体上不断逸散出来的浓烈威胁和压制感,李白忍不住惊颤的开口叫了出来,
不会错的,那独特的像是被核爆物质污染成浅蓝色的身体表面……还有那种独特的两对翅膀的外形……这个家伙正是核成系列中的一员,核成龙!
她现在面对它所不自觉产生的恐惧以及战栗感,完全是由于这只怪兽对光属性存在的强大亚致力而产生的。
只要核成龙在场上存在,所有的光属性和暗属性怪兽全都不能特殊召唤。
“但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核成龙?还有……菲尔?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焰!!”
直到依靠在她肩膀上的那个身躯一动不动的摔落下去,李白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满脸惊慌的跪坐下去将内洛法扶起,将她已完全昏迷过去的身体托在自己的大腿上。
湿润的触感浸入,李白颤抖的伸出手,将内洛法缓缓翻过半个身子,看到在她已暴露出大半的脊背上,深深的铭刻着数道足矣入骨的爪痕。
鲜血从这可怕的伤口里大量流出,很快便在她的身前积出了一小滩……她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恍惚。
她的灵魂似乎离开了身体,世界似乎变成了无声的默片。
她看到继核成龙之后,更多的核成怪兽从那处符文中现身,以及紧随它们出现在这处大殿里的主宰者们。
魔导王恩底弥翁……
百兽王贝希摩斯……
神禽王亚力克特……
妖精王奥布朗……
一个个平日里端坐王位的主宰者手持核成的钢核宝石,伴随着数头核成怪兽一起降临到了这里。
大量身穿铠甲,全副武装的士兵开始涌入大殿,将她团团围住。
恩底弥翁向她投来一个冰冷的视线,指着她嘴巴蠕动数下,仿佛说了句什么。
很快,有两名手持锁链与粗铁丝的士兵挤开人群走上前来,强行拿捏住她的肩膀,用顶端焊上尖刺的铁丝从她锁骨的位置一穿而过,在她沉闷痛苦的呻吟声中依然毫不留情,整整重复了十数次相同的举动,然后那士兵接过同伴递来的绳索,将她的双手扭到背后,紧密的捆绑起来。
那士兵捆完她,抄起锁链,又要去动还昏迷着躺在她大腿上的另一个白发女子,不料之前宛如木偶一般任由他施为的李白却在这时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从上面狠狠的撕扯下一块鲜血淋漓的人肉来!
士兵大怒,嘴唇快速翻飞,似是在发出谩骂,同时他扬起手中的一根锁链,将它重重的抽打在咬人者的腰背上。
“真是凄惨的下场啊……”压着自己惯戴的礼帽,西罗走上来,站到已完全陷入失神状态的灰发青年身边。
“一个终结了第一圣界混乱局势,起兵差一点就征服了全天下的伟大帝皇,最后居然沦落到这样的下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没法保护,任由她被其他肮脏低贱的生命所肆意羞辱。”
他看着被反绑起双手的李白蜷缩着身躯趴在菲尔·内洛法的身上,哪怕不断的在被用铁链和铁丝抽打也不愿意放任他们将她抢走,口中不免发出一阵唏嘘。
“这是……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阿奇柏德目瞪口呆的将面庞转向西罗所站立的位置,声音中蕴含着无限的怒火。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伤害她的吗!!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为什么!!!”
“哦……这还真是个不错的问题呢。”面对他愤怒的质问,西罗爵士发出一连串肆意而又张扬的大笑。
“让我先问问你吧,你听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吗?”他用满怀深意的表情迎向青年,左手探到怀中,从里面掏出一个金属制成的带握把的东西。
“‘当你结束战争,人们用一颗子弹向你表示谢意……就如伟大的林肯那样。’”
“砰——”
“噢,抱歉,我忘了你不知道林肯是谁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不是吗,帕文?”
……
【胜利历-第1年-1月26日】
在由密特拉中央帝国所制定的暗黑历表的最后一天,随着焰皇在前线战场的被虏,密特拉中央帝国花费近十年建立起来的恐怖统治土崩瓦解。胜利的涟漪以第六圣界为圆心向着所有地区不断传播,所到之处无不欢呼,仿佛头顶的阴云终于散去,光明的意志又再一次照耀在他们身上。
被虏获的焰皇,以及从她的灵魂中所分裂出来的另一个邪恶的魔女,她们被共同关押到了恩底弥翁的魔导监狱里。
争夺密特拉人所留下的遗产成为众多主宰者在谈判桌上争吵的最多的一件事,在新历法颁布后的第二十六天,他们才终于有空从那些利益纠葛中抽出身来,去审视一下,要如何处理两名早已在军阵……乃至周围的普通民众群体中被传言为“灾害双子”的女子。
经过不太久的探讨后,他们很快敲定了决议,打算与四天后,将这两个自出现起便不断引起灾难与不详的女子押送到刚建了个雏形的、坐落于艾米尔湖畔的胜利广场那里。
让她们在无数向往自由的圣界子民的唾弃和憎恶的注视下被绑上火刑架。
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