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瑞姆公历一零七四年八月二十七日 周四
下午，第八刻度（注1）。
近秋，太阳微斜。
秋风萧瑟，在名为克斯顿的喧闹城镇里，人来人往，一个个小吃门面飘香四溢，客人络绎不绝。
一名少年正茫然的蹲坐在店外街道的地面上，看着眼前的这些事物。
咕~~~
肚子抗议似的震响，让他的心态当场裂开。
“别叫了别叫了，再叫人都傻了。”
自己和自己的肚子置气，诺雨崎想了想，感觉这事也是没谁能干出来了。
没错，这个身穿白色背心，黑色皮夹克，下着棕裤和长筒皮靴的黑发少年，只是因为没钱而苦恼着。
如果你体会过出门身家万贯，然后一天就倾家荡产的感觉，那你对此一定深有体会。
名为诺雨崎的少年，脸上不禁一阵抽搐。
而要论为啥他会落到如此境地....
哈，别提了，出门旅游坐马车的时候，车夫居然是个小偷，到地点之前趁诺雨崎不注意，往干粮里面下了**，把他的包裹和长枪偷走。
完事之后还把他送到旅馆，诺雨崎一醒来发现是陌生的天花板，心里一咯噔。
确定了自己没有被玷污之后，他松了口气。
然后一口气没松完，发现自己没被劫色，那就是被劫财了。
而自己又是在旅馆，待会要是被发现没钱付房租，被扣上一顶负债的帽子就要被送上法庭。
心里的石头这尼玛又提起来了。
哪知道，那旅馆的服务员在他准备负债跑路的时候，笑着对他说：
“这位帅哥，您的朋友在帮您付完昨晚的租金之后，已经离开，您是否要续订这间房？”
啊这。
当他用自己还算聪明的小脑袋瓜子，想明白所谓的“朋友”就是那个小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嚯，还特么挺有“盗”德啊？
尼玛一想到那小偷把他放到旅馆后溜之大吉，还一脸“做好事从不留名”的表情。
诺雨崎就恨不得当场撕了那个烂人。
要是下次再让我见到，我要打爆那烂人的脸！
“唉.....但现在别说去打爆别人到处游历了，连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
诺雨崎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一只手无意识的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饿得发慌的肚子。
说到底，他也只有十六岁而已，而在这个年龄，已经成为了四段法师的他，按道理来说也没人主动招惹上门了啊？
但就是因为这种惯性思维，导致他刚走出家门，就被套路了！
甚至被骗的过程中还和那人间之屑称兄道弟，聊得非常痛快！
靠！我到底是多少年脑血栓才能干出这种蠢事！？
意识到了自己现有智商的上限后，诺雨崎撇了撇嘴，暂时放弃了报复骗子的想法。
但诺雨崎这个撇嘴的动作，让本来还算耐看的他，变得略显凶恶。
不过转瞬之间，表情转变为了苦闷。
摸了摸自己只剩一张通行证的口袋，以及胸前的护身符。
好在老妈给的护身符是贴身之物，没让那个小偷看见过，而通行证都是经过公会注册的，他拿了也只是张废卡。
总之，还是先找份活儿干吧，得先养活自己。
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提起了一点精神的诺雨崎，抬起头，开始迈开步伐，准备在这座城市里找找有没有可以糊口的地方。
诺雨崎这样边想边走着，视线飘荡在前，突然，一个让他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的现象发生了。
眼前的人群中本来空无一物，而在一个路人走过去的瞬间，眼睛一花，一个灰色的身影就站在了那里。
更让诺雨崎感到不解的是，他看不懂这人的穿着是属于哪一国人的。
他身着灰袍，袍子上还有风帽以及一面尖锐的面具遮脸，在腰间手握一杆....长长的黑木头？
也许是当做拐杖？但看那个长度也不像是拐杖的样子。
嗯....想不明白，挺有意思的。
不过要知道，诺雨崎就是因为有着极大的好奇心，才在其驱使下，不顾父母劝阻，毅然独自出门游历。
在这个时候，眼前出现了这么个服装特异的人。
顿时，诺雨崎就对这人有了兴趣，把重要的糊口之事给抛之脑后，向灰袍人走去。
就这样理所当然的想上去搭话。
殊不知，他忘了自己对“这人突然出现在人群中”这件事情，本身是感到疑惑的。
而且奇怪的是，那个灰袍人本是背对着他，结果诺雨崎才对着他走三步，灰袍人就立马转头看向他这边。
这下，诺雨崎的脚步就停下来了。
说是看向他，其实也不大准确。
因为灰袍人的风帽与面具，遮住了大部分的脸，所以看上去只是带着身体，把头偏向这边了而已。
但这个举动，还是让诺雨崎警惕了起来。
要知道，现在他和灰袍人的距离大概是二十米左右，而他只是走了三步，黑袍人就对着他转过身。
（这是什么情况？）
一时间，诺雨崎没有想通这个灰袍人的转身，与自己的动作有何关联性。
毕竟哪有人会因为别人对着他走了几步就警惕起来的嘛，而且还隔着二十米远呢。
然后继续迈步向前，接着视野一黑....
砰——！
“我靠....！”
诺雨崎就这么迎面撞到了什么，然后猛地跌倒。
关键是，他还撞到了头。
“嘶——啊....”
一只手扶着脑袋，一只手撑着地，诺雨崎就这么慢慢的站起来。
这一下可着实不轻。
虽然街上没有什么高大的物体，但诺雨崎感觉刚刚那一下就像是猛地撞上铜墙铁壁。
可疼了！
快速调整了一下心态和身体状态，诺雨崎这才想到看清楚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撞到了自己。
结果定眼一看，那个灰袍人就站在自己的跟前，隔着那尖锐的面具，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被这么看着的诺雨崎，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就好像在黑暗中被某种不明正体的生物悄然盯着，脊骨发凉。
偏偏这人就站在自己眼前。
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诺雨崎还是勉强问出了声。
“呃，兄弟你....吃了没？。”
这一问，让那个灰袍人感觉愣了愣，身上那阴森的感觉少了一半。
感觉像是......懵了一下？
“你向我问的第一件事，是这个。”
“啊？难道我不应该问这个么？”
诺雨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咱们第一次见面，不问你吃没吃，难道还要我问你家人贵庚是否安康？
那好像不是咱们两个陌生人应该谈论的话题吧？
“你应该感到意外的是，为什么你能看到我。”
灰袍人再次发出了声音。
有些奇怪的是，这个人的语调异常的平静，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不过被灰袍人的回答弄得风中凌乱的诺雨崎，显然不会在意这些。
你等等，什么叫我应该感到惊奇的是，我能看到你？
我靠，你一个大活人，穿得那么显眼，能不看到你吗？
啊？
你说你是智障了啊还是智障了呢或者智障了哇？
这人是不是脑子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这些话他只是在默默腹诽而已。
开玩笑，没猜错的话，这货刚刚应该是横穿了二十米瞬间来到自己面前的吧？
再加上这怪异的服装，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鬼知道是什么高阶位的魔法师啊？
那截黑木头指不定是什么强得一批的武装魔器。
要是敢说出口，岂不瞬间被灭得连渣都不剩？
虚了虚了，被撞倒这个哑巴亏我就恰下去了。
现在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但如果有一天我实力超过你......
啊哈~
等着吧你！你看我干不干你就完事了嗷！
这么一瞬间想完的诺雨崎，立马调整了一下心态，但还是略带蛋疼的问道。
“那这么说的话，我不应该看到你？”
“是的。”
灰袍人点了点头，然后一只手指着周围。
“你看。”
“嗯？”
诺雨崎顺着灰袍人的手，往周围看去。
这才发现，路过他周围的人，基本上都带着一种看脑残的眼神看着他。
这一瞬间，诺雨崎的脸色就变得抽象了起来。
因为那些个眼神的意思，就明摆在那：
你看这个煞笔在大街上自言自语，怕不是撞到头撞傻了吧？
这.....
你们就看不到我眼前这么个灰袍奇葩吗？！
难道我眼前这个是幽灵不成！？
“难道你是幽灵？”
过于懵逼的诺雨崎，不假思索的就把这句心里话说了出来。
结果意外的得到了回答。
“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
.......
诺雨崎感觉有些气闷。
你看看，大家都来评评理好吧。
世界上哪有沙口会说自己是个幽灵的？啊？
哪怕你真的是幽灵，你也不应该就这么坦然的承认吧？好歹得带点纠结的意味在里面吧？体现出你身为幽灵，有什么难以回首的过去才留于世间的对吧？
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说出来，谁都会觉得你是个憨批的吧？
对吧！？
“.....老哥你可真会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
嘶——得，这老兄看样子非常擅长把话题聊死。
“好吧，不是玩笑。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你吗？还有，你是什么人？”
诺雨崎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态，无视掉了周围人看煞笔一样的眼神，继续向灰袍人发问。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因为我对自己身上施加了....以你们的知识体系看来，就是隔绝他人感知的魔法。”
....这种魔法，听上去就很高级啊。
“那为什么我能看到...呃，或者说感知到你？”
“......”
说到这里，灰袍人又定眼看了一下诺雨崎，像是在观察什么。
然后像是确定似的点了点头，说。
“抱歉，不知道。”
“哈？”
话说到这里，诺雨崎感觉自己被耍了。
你要真不知道，那你刚刚一副确定了什么的态度干啥啊？
吊我胃口啊？
顿时，诺雨崎把一副你不告诉我真相我跟你急的表情摆在了脸上。
而看到这表情的灰袍人摇了摇头。
“....你以后会理解的。”
“你这不等于没说么？”
对于诺雨崎的持续追问，灰袍人则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不过相对于这个问题，我能给你提供一个帮助。”
“帮助？你难道还知道我现在需要什么吗？”
诺雨崎对面前这人为何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而感到疑惑，不过灰袍人只是点了点头。
“你现在应该缺钱，但说实话，以你小少爷的身份想要糊口，去做商铺的贩卖不行，太浮躁。做餐厅的服务员也不行，你没有笑脸待人的社会技能。”
“喂，你这话有点伤人.....”
“连去公会当个冒险家都不行，因为你现在没钱买趁手的兵器，连个像样的委托都完成不了，所以我建议你去城里面的角斗场，以你现在四段法师的实力，虽然在整个十段分级内，不算特别出众，但至少在那里面活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那么，就这样。”
灰袍人说完，转身作势要离开。
“等等——！”
诺雨崎刚要出手挽留，手都伸出去一半了，结果发现，那个灰袍人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范围。
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来历？比如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实力水平？
刚刚那些话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而且这人的实力到底是到了什么程度？
谜团有点多啊。
诺雨崎摇了摇头，有点郁闷的往城内看去。
那里，有一座巨大且宏伟的建筑，以飞扶壁为主体，骨架券为内构。
诺雨崎知道，像这样巨大，且以这样的建筑风格为主的设施是什么。
角斗场。
角斗士们进行生死拼搏赚取金钱，以供富家子弟和亡命赌徒进行欢乐的场所。
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时，他看向自己的手心。
一串跳动的雷电，从手掌心钻出，然后隐匿不见。
我的实力啊....
不管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才让我去角斗场，不过你说的一件事是绝对没错的。
现在还是糊口最重要。
那么，旅途的第一站，就凭本事打拼出来吧！
这样想着的诺雨崎，脸上露出了略显凶恶的笑容。
大步向着角斗场的方向走去。
在克斯顿城的一座高楼上，之前与诺雨崎交谈的灰袍人，也正看着他朝着角斗场走去的背影。
点了点头后，眼睛望向天空。
“没想到初来这片世界，就遇到了这家伙，而且还是经由我手将其送进了历史的开端。”
他像是在感慨什么。
但语调却没有任何变化，平淡如水。
这时，他身着的灰袍里，飘出了一小团白光。
“比起那个，见到老朋友的感觉怎么样？”
“......”
没错，那团白光说话了。
但对于它说的内容，灰袍人只是稍微摇了摇头。
“我和他还不算朋友，至少现在不算。”
“‘现在’吗？这么说倒也确实没错。”
“而且，如果你没有跟来的话，我也不会因为你身上残留的神性，而过早的接触‘轴心’。”
“哦呀？这是在怪我嘛？明明是我最骄傲的孩子，却连这点小差错都处理不好么？”
黑袍人听到这话，盯着那团飘荡的小白光看了一阵。
“干、干什么啊，这么盯着我看。”
“......会解决的，你只需要一如既往的，看着就好了。现在，请您过来，我们要去其他地方了。”
“噗呜！等等！我现在只是一团光啊！很脆弱的，请你不要这么暴力啊！”
被黑袍人一抓，白光肉眼可见的颤抖着，但灰袍人不管不顾，直接将其塞进怀中口袋。
在转身之前，他最后的目光，瞟了一眼正在进入角斗场的夜雨崎。
面具之下，灰色的瞳孔没有任何感情。
“希望你不要早夭，不然，这片世界，就只剩裁剪一路了。”
这份叹息一般的话语后，黑袍人转身匿于阴影。
“第六百七十一次裁定，开始。”
注1：时间计算方式详见德瑞姆世界计时方法章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