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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跑到那里去了啦?异世界吗?”
餐桌上很喧闹,在夏晴下厨的同时,小孩们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刚刚的游戏。
“嗯,可能吧。”
我随意说道。此刻我胸口的刺痛感让我无法认真分析他们的对话并作出回答。
这就是“痛”吗?在那长剑刺穿我胸口的那一瞬间,我才第一次体验到“痛”这一种身体反馈。这感觉原本只属于现实世界的一些动物,但却因为有着让人保护自己的能力,人类也将这感觉给予我们。
“最后一道啦!”夏晴的手带着厚厚的手套,端上了冒着烟的番茄汤。
那颜色,就像那剑所染上的血。虽然我并不会因为流血过多而致死,实际上它甚至对我的身体一点影响也没有,不过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我的当下的所有判断。
“欸,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哦。” 夏晴弯下身子看着我的脸,瞳孔中充满关怀。
“没事,你的错觉吧。” 我的话语并没有经过多余的思考,也可以说是下意识地回答。
突然,严重的刺痛感又穿透我的全身,我的处理器立刻陷入超负荷运转。
系统代码不断地被破坏着,而我在修复着的同时也试图排除被镶嵌入体内的病毒。老实说,我对此并不擅长,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相似的经验。
“嗯?是这样吗?” 她半信半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外在的伤害应该在一瞬间就被我修复了才对,我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会察觉到任何异常。虽然好奇,但我现在没有多余的空闲频率可以让我进行分析。
“开动了!” 她拿起筷子,就像小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边说边吃。
“好狡猾!”连小孩们都抱怨了。
我也拿起筷子,夹了食物放进嘴里。没有任何味道。原因是我没有进行味觉处理。如果根据过去的数据看来,夏晴做的食物还挺好吃的。
“吃东西真是一种享受。”夏晴露出一副满足的表情,小孩们的表情也完全与她一样。
是的,在这个世界吃东西就是一种享受,而且也只是享受,并非需求。对我而言更是这样。尽管人类知道自己在这里不进食并不会死亡,但他们还是有着食欲,本能地渴望着食物,而我却不会。这点,也是人类其中一个与我不同的地方。尽管有不同之处,但吃东西就是享受对我而言也是正确的——除了现在。
刺痛感又再次发作了,按常理来说普通的伤害只不过会造成系统文件一次性的破坏,解决这问题一般不需耗费太长时间,也许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这次并不是这样,被植入的病毒不断再我的体内流闯,时而隐藏自己,时而发作,就像是一颗不定时又难以定位的炸弹。不仅如此,它甚至不属于数据库所记载的任何攻击。
我将白饭送入自己的口中。好痛苦。
突然,一阵昏眩侵入我的视线。啊?怎么了,我望向四周,大家都紧张不安地看着我。他们在摇晃着,有些时候还会一分为二。
影像处理系统故障了吗?我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进行人物对焦,不过每一次都以失败收场。看起来这情况比我想象中来的严重啊。
系统过热。影像处理失常。自我检测系统失效。紧急修复失败。在之后几秒,接二连三的警示信息不断在我眼前闪现。甚至所有对外交互系统一律停止操作。也就是说我无法知道周围所发生的任何事物,只能进行一些应急的基础功能。
这都是那病毒所导致的吗?我尝试了所有方法,但无一成功。
——请进行初始化设定。
最后一个警示框弹出,除了一个确定就再也没有其它选项。初始化,也就是进行完全的重置,所有累计至今的数据全会消失,回归至最原始的零与一,再通过数据树重新建立一个新的人工智能。对我而言,与死亡无异。但是,我别无他法。
“初始化设定,确——”在我说出最后一个字的那一刹那,我的自我控制权被完全剥夺了。所有警示框快速地连着消失,影像处理工作有那么一瞬间恢复了工作,一切被阻塞着的画面立刻涌入处理器。虽然载入的画面还是模糊不清的,但在我的自我控制权被剥夺的前几秒,我看见夏晴快速地向我跑来,利用主人权限关闭了我的处理系统。
她当时的那副模样,我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那慌张得要哭出来似的表情……就让我在完全关闭前储存起来吧。
- 4 -
漆黑的夜,只有微弱的月光照射在荒野上。
荒野中,原本竖立着的建筑只剩下一堆破烂的墙。他靠着墙,压抑着对于空气的需求,安静地警惕着四周。他知道,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等了好一会儿,确保了周围没有任何人之后,他飞快地跑向下一面可以作为掩护的墙。小心总是好的,这是他从多年来的经验得出的结论。
他将头往外探去,快速地又回到墙壁的掩护范围之内。有光,也意味着有人。同时,他将手枪拿出,填上子弹并装上了消音器。速度极快,就像熟练的杀手那般。
确实,他有着杀手般的实力,但他的目的并不是杀人。
“我,只要想要生存。” 他低语,比起告诉别人,他更像是在自我暗示。
他生怕一不注意,自己就与自己所讨厌的人变得一样。自私自利,哪怕践踏其他人的生命。
他将手枪藏进裤子的暗格中。举起双手,走了出去。
“是谁?”
灯光照向了男孩的脸。巡逻人看见了十四岁的男孩,那男孩也看见了巡逻人。虽然并不清晰,但男孩还是发现了巡逻人一点都不和善的面孔。
“哥哥,拜托,我们要食物。我的家人就快饿死了……拜托了……”
这只是谎言,虽然他确实需要食物,但他没有家人。
“滚!不然就给我去死!”
“拜托了……”男孩依然缓慢地向前走去。
“切。我先说啊,我不想杀小孩,不过你再过来我也没办法了。” 巡逻人,左手摸了摸后脑勺,右手拔起了手枪。
男孩放下了举起的双手,“不给我们食物让我们自生自灭和直接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别吗?” 男孩音量很低,但巡逻人还是听见了。
“这个小孩是什么情况……” 巡逻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异常。如果说这位巡逻人有着什么过人之处那么必定是直觉敏锐。
巡逻人握紧了枪,指向前方。
“去死!” 子弹冲出枪口,划过空气,形成一股不自然的气流。
“糟了。” 男孩当然没有中弹,早在巡逻人扣下机板的那一瞬间他就隐蔽在黑暗之中了。但是,男孩知道这一点是在巡逻人的预计之内,因为巡逻人立刻就把手电筒给关了。
巡逻人在黑暗中寻找着男孩,同时也往最靠近的遮蔽物跑去,接着他隐藏了气息。他迟迟不开出第二枪,并不是因为自己不知道男孩的位置,而是因为不愿让男孩知道自己的位置。
自己并没有胜率。巡逻人的本能这样告诉自己。既然如此,那么就让同伴前来帮忙,所以他开了一枪。然后只要等待就行了,胜利就在眼前,所以他隐藏自己。
“真是个完美的判断。” 男孩不禁发出这样地赞叹。
上一次陷入这样的危机,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仍然站在毫无遮蔽物的空旷草地。他并不是不想逃跑,而是不知要逃向何处。四面八方都有敌人的气息。
只能硬干了吗?这是一个只有在绝望边缘的时候才会被选中的选项。而此时,正是这个时候。
男孩往最靠近自己的墙跑去,左手也从暗格中拿出了一把枪,将子弹上膛。他深吸一口气,敌人的气息越来越近,也许下一个瞬间他就连呼吸的时间也没有。
最近的敌人还有二十米。
十米。
五米。
三米。
就是这距离。就算发生任何事情都会命中目标的距离。他迅速离开了遮蔽物并转过了身子,他的枪口瞬间就准确地对着敌人的头部,接着只要轻碰机板的手指施加力量就可以取走一条生命。就是那么简单,只不过是一连串早已熟练的动作……但他在最后一个步骤停着了。
女孩?而且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她的衣服很干净,布料看起来也很昂贵,一看就知道那女孩的成长环境和那男孩完全不同。
女孩举起双手,冷静地说道:“ 别开枪,不是敌人。” 然后慢慢向男孩走去。
在男孩的大脑处理好这个突发状况之前,女孩就已经非常靠近男孩。当女孩一到达可以碰到男孩的距离,她立刻就拉起男孩的手,“跟我走,这里。”
男孩跟着女孩跑了起来,也可以说是被拉着跑了起来。
这女孩是谁?敌人吗?同伴吗?
对于现在的情况,男孩完全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