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决定亲自出动的起因,是由于派出监视的神鸟在接近目标进入的建筑时被结界阻挡在外。
虽说只具有野兽程度的知性,但毕竟是足以与魔术师匹敌的神兽——而且还是十头的数量——被区区结界阻挡住这种事,所以判断成是有力量远胜它们的事物在那里存在会比较妥当吧。
结合之前的预感,少年最终来到了被称为[笼目]的扭曲之屋。
“……………………”
微微眯细眼睛,凝视着布置在外的十几二十重结界。
这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编织成的那种简单东西,而是集结起一百名专精结界的魔术师来布置也要花费数月,令人惊叹的杰作。
比起封锁内部,更着重于禁止从外部跨越的结界要塞。
“嚯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的确是能够阻挡吾之羽毛的程度呐。”
带着几分认同,他点头。
层层叠叠的顽固障壁。若是从内部的话只需要一只就能打破,但想要从外部入侵的话神鸦的数量最少也得再翻一倍。
“没想到在这个腐朽的现世还存在此等程度的魔术师,吃惊了。”
在遥远的过去,在并非是以不从之身在现世行走时,也有遇到过不差的使用者,然而那大半是背离世界,与世隔绝的群集。人格特异者也不罕见,倒不如说,对魔道的研究愈深入,人格的扭曲就愈大。
抬手唤出弓——非是赤之天弓,只是普通的弓(即使如此也是相当不得了的灵具),正准备搭箭拉弦的那一剎那。
扭曲之屋在强烈的闪光与炸裂声中粉碎了。
正如方才看穿的那样,层集的结界在内部产生的冲击中轻易的和以钢铁覆盖表层的墙壁一起被消灭掉。
然后,少年看见,在原本扭曲之屋所处的位置中心,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摇曳着,拥有具体形状的漆黑之极光。
极光的形态是少女的面容。
熟悉的娇美容颜歪曲成般若似的丑恶面貌,嚎声大叫着。
凄惨、悲哀、绝望,恸哭似的绝叫。
——说实话,真让人不爽。
沟底污泥样的贱种居然胆敢模仿得到身为太阳,身为神的吾认可之人的容貌——简直就是侮辱。
少年的双眸放出锐利的视线。
“谁准许汝使用那张脸的,下种。”
近似斥责的话语。
吾乃光。吾乃太阳。吾乃神圣。地上生灵对天上之吾的一切不敬与轻辱都罪该万死。
受到极巨大杀意的笼罩,极光再次变形。
表面开始喷涌出紫色的阳炎,渐渐开始膨胀,并做出一个形状。
就像胎儿从肉块演化成人形一般,极光创造出一个成年男人的身姿。
高度大概在三米,脸部是平坦的一片,没有五官。在体表流动的阳炎编织出一套造型夸张的游牧民族风服饰,腰间则佩有同样是由阳炎构成的弯刀。
这装扮相比起武士,更像是在舞台上表演的武士演者。
————Nessun-dorma!Nessun-dorma!
空气中响起高亢的歌声,于此同时武士演者拔出了佩刀。
少年姿态的王扬起眉毛。深深刻在眉间的皱纹把美貌变成了凶相。
“居然想要拒绝王的制裁?不逊也要有个限度下种!”
架箭,拉紧,射出。
武士演者同样开始移动。边挥动弯刀砍落射来的箭矢,便以仿佛在地面滑行般的方式向少年突进。
六十米的距离转眼间就被缩短,武士的身影飞奔而至。
————Tu-pure,o-Principessa,nella-tua-fredda-stanza!
扬起右肩,举起足有一人高的弯刀挥劈下来。
少年轻缓的闪开这一击,乘着风压朝后方进行了大跳跃
二十米远的飞跃,在这期间少年装上箭矢向武士演者射出。瞄准无颜的头部射出的箭矢,被从中伸出的女人的手吞下了。
并非抓取,也不是拍落或挥开,只是用像是在渴望什么的手掌吞下了箭矢。
接着手臂消失,转化为星星点点的火粉四散消失。
“唔——?”
对方预想之外的应对方式让少年稍稍惊讶。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边这样思考着边放出箭矢,这次也被从左肩弹出的老人的手臂吞没。
————Guardi-le-stelle-che-fremono-d'amore-e-di-speranza!
————Ma-il-mio-mistero-e'chiuso-in-me,il-nome-mio-nessun-sapra!
歌声愈发嘹亮。武士演者没有继续行动,仅仅只是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编织成衣装的阳炎如波浪般波动,持续孕育出新的手臂。男女老幼的手一一现形,所有的手臂在衍生出来之后又随即被吞噬。
看着这个诡异的场景,少年对其的厌恶感持续上升,同时也开始忌惮起来。
(咒力提升了……?)
原本比自己稍逊一筹的咒力,在变成这幅异样的姿态后却爆发性的上升,并很快就达到远远凌驾现在的自己之上的程度。
(啧。)
不快的咂舌。在少年警戒的注视下,那张没有起伏的面部咧开一道几乎将整个头部一分为二的裂口——然后,「它」开始咆哮。
『■■■■■■■■■——!』
————No,no,sulla-tua-bocca-lo-diro,quando-la-luce-splendera!
无法以语言描述的咆哮声与激昂的歌声共鸣声中,勉强还保持人的形状的「那个」像是要抓住少年似的伸出手臂。惊人的压迫感向少年逼近,他却一动不动,无所畏惧的望着眼前的异形,深邃的眼瞳带着强烈的霸气。如高悬空中的太阳一般的美貌,涌现出超然的庄严。
站在那里的已不再是降天为人的少年,而是恢复天上神性之身的太阳之王。
“天对汝太过崇高,唯有阴司才是汝最终的归属——在伟大之太阳王的荣光下退场吧!”
王的双眸放出灼热的闪光。
这不是比喻。让人连想到太阳的眼瞳中射出的光之奔流刹那间击溃「那个」的手臂,贯穿了天际。
『■■■■■■■■■■■■■■■■■————!!!』
震天动地的嘶吼声。
那是明悟自身的毁灭却又无可奈何,临终的悲鸣。
啪唦!戳破气球般的声响过后,奇怪的人形当场崩解。非物质的极光化作大量的污泥往外蔓延,却像是畏惧王威似的不敢接近王者的身躯。
环顾四周,入目的只有黑色的污泥与从污泥里生出的人的尸体、鸟的尸体以及生锈的钱币。
太阳王不悦的发出冷哼。
烧掉吧。正要将之转变为行动的剎那,他停下了动作。
(那是——……?)
有吸引他目光的对象。因此王将前刻的思考和一切的感情摆到一旁,迈开脚步前进。
阻碍的无论是什么都以光热灼尽,既不停顿也不打弯,一直线的前进,最后停留在倒下的异形头部的位置。
伸手抓住残留在那儿的“人类”堆中的一个,用力将她拉出。
是一个披散着黑发的少女。
少女紧闭双眼,安详的表情仿佛睡着了一般。
她的手掌里紧紧攥着某样东西。
虽然因为用力过大而变得皱巴巴的,但却意外没有丝毫破损,歌剧院的门票。
时间是今天,地点是Melody剧场,剧名《图兰朵(Turandot)》。
“……………哎呀哎呀,真是服了。”
王夸张的叹了口气。
降天为人时的自己只是一介伪物。
身体是虚伪的。人格是虚假的。感情是虚幻的。毋需多言的假货。
“不过就算是伪物,吾是王这一点亦是无可动摇的真物。”
抚摸着少女的黑发,不自觉的露出沉稳的笑容。
“违背与王的契约,这份不敬之罪,可不要以为是以一死就可以了结的。不过,在对这罪做出惩处之前——”
下一瞬,王抹去了笑容,以无比冷彻的眼神凝视面前。
“得先向未经允许拜谒吾之威光的卑小者降下罚责才行。”
那里有——头戴标志性黑色大帽,穿着一身改造过的深灰色德系紧身装的白崎纱罗。
※
来的不是时候啊…………
在仿佛有刀剑压在后颈上的压迫感下,纱罗表情虽然依旧淡定,但实际背脊已经被冷汗打湿。
此刻在她心中满溢的,既不是恐惧也不是懊悔,而是撞破别人隐私时的尴尬。
(呜呜,什么“先手必胜”,这不是超完美的惹恼对方了嘛。)
不久前,馨下属的媛巫女灵视到失踪已久的神明下落。在确认位置以后,馨当即使用伦蒂丝带来的[大鹏王之翼翔]以空间跳跃的方式将纱罗送了过来——这样兵贵神速的结果,就是撞见了不该撞见的场景让敌人一开场就恼羞成怒了。
怀中的少女伴随火光一闪消失不见,太阳化身的神王以非常冰冷的眼神凝视纱罗的瞳孔。
“在吾制裁汝的罪之前,婢女,回答吾的问题。美猴王呢?莫非他还未回复伤势吗?”
婢女?对了,之前齐天大圣是凭依在我身上和他交手的………是把我当成侍奉它的巫女了吧。这样考虑的纱罗实事求是的回答。
“不知道。不过就算它完全恢复了也没有用——毕竟被关回去了嘛。”
“啊啊,说来那只猢狲是被此地之民禁锢住了吧,又被封印回去了吗?………呵,英雄之神居然被匹夫之辈囚禁,何其滑稽,何其可笑!”
以饱含讥讽的口吻说完,王注视巫女的眼眸呈现出金黄色的光辉。
领悟到那是开战讯号的纱罗,猛踏地面冲了过去。
(速度的话是我这边比较快!)
现在太阳王的手中现在空无一物。就算他立刻唤出武器也来不及,纱罗有着在那之前必定会斩中的自信。
愚蠢。王的眼神中浮现出讥讽的笑容。
白崎纱罗并不知道眼前的英雄神会采取何种行动。
但是身为剑士的本能告知她。
——不躲开的话会死。
下意识的,纱罗将身体放倒在地面上进行滑铲。
炽白的光流通过她的头顶,被擦过的发尖连一丝焦臭味都未残留的瞬间消失。
“真英雄可以以眼杀敌(真の英雄は眼で殺す)!”
“我说你的真名其实是迦尔纳(Karna)吧!?”
边这么吐槽,纱罗边用力踢击地面借力从前冲改变为急退,险而又险的躲过接连射来的光流——不过既然能吐槽应该还是挺有余裕的样子。
“哦,似乎对武技颇有心得的样子呐。……嗯?”
太阳王从容的面对重新站起身摆出大上段架势的纱罗,忽然问了一句。
“莫非,折断吾之箭矢的就是汝吗?”
“……………………”
纱罗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心跳确实漏了一拍。
看穿这一点的射日者露出了凶恶的笑容。
“甚好。”
他如此说道。
白金的闪光穿过手掌——赤红之弓在王的手中显现了。
光泽艳丽的弓身长度超过四尺,其精细的造型堪称艺术。这是“由神所打造,由王所使用”的武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加以形容。
“既然是拥有折断吾矢的武力与胆气之辈,作为讨伐猿王前的游戏对象亦是不错呐。——准许汝对抗吾,微小之人。”
“唔…………”
举弓,架箭。
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心脏就快要停止跳动了。
与其被那柱神的箭矢瞄准,还不如停止心跳——在即将被心中的恐惧彻底打垮前,纱罗用力咬了下舌尖,以疼痛驱散这种感情,总算是取回了行动能力。
要不是有梦中对抗天军的经历的话,应该在这个时点就决出胜负了吧。她在心中苦笑。
王放出了箭。
难以想象那是箭所能达到的速度,致命的钢铁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奔向猎物的心脏——意识到这个的瞬间,纱罗的右臂已经以迅雷般的速度移动到了胸口前方。剑矢相碰,空响震耳。纱罗只觉得对方这一箭沉如大枪,不由胸口一闷。
箭被弹开。但王仿佛早就知晓这一点一样放出了下一支箭矢。
弓是必须搭箭上弦才能使用的武器。而能够无视这必定存在的致命时间差距,将这人类的英杰口吐鲜血也无法掌握的技巧如呼吸般运用自如的,就是这射下太阳的英雄之神。
间续不断的钢铁向各处要害袭来。心脏、咽喉、眉心、锁骨……没有闪避的空隙,逃亡更是毫无意义,只能一味的格挡。
格挡。格挡。格挡。即使准确弹开了每一支箭,冲击造成的伤害也和疲劳一起不断积累。再这样下去的话肯定会被打穿防御,话虽如此也没有休息的余裕。
(有什么办法吗…………)
以金刚体来硬抗?——但据馨所言对方在和齐天大圣的交战中曾放出过威力足以贯穿钢之身躯的攻击所以否决。
一边格挡一边前进?——这样速度提不起来,而且到时攻击会变得更猛烈的吧。看一副和扔宝具的金闪闪如出一辙的笑脸就知道那家伙还有充足的余力。也否决。
(不妙………想不出什么办法耶?)
正绞尽脑汁思考能打破局面的奇策时,纱罗注意到,在自己身体内部,有个声音在低声说话。
————呜呼,这可不行这可不行,要是被干掉就麻烦了。姑且再借你点力量吧。
隐藏于内心的某人这么说完,纱罗不由自主的开始吟唱出奇妙的言灵。
“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
体感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明白自己究竟获得了何种异变的纱罗在一次深呼吸后,开始前进。
“哦?”
太阳王发出讶异的声音。
箭矢落到空处。理所当然不是因为瞄准失误,而是猎物开始移动,并且移动的速度远远超出了预想。
其疾如风——能以这个词来形容的那个速度绝非人类所能企及,而是神明的领域。
“神速吗!?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力量啊微小之人!”
不过也没差。虽说速度上升了但似乎是因为还不擅长超高速行动的缘故,动作显得很单调。
因此能看到。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甚至包括呼吸、神经和肌肉的运动,全部都能准确无误的把握。
预测猎物动向可是狩猎的基本啊。这么喃喃着弓使放出了下一支箭。
离弦之箭,宛若流星一般,蓦地飞驰而去——的前一秒,纱罗开始颂唱。
“其断蛇剑,号曰蛇之麤正。”
将闪耀着的大直刀举到右肩之上蓄力。
“——切断吧!天羽羽斩!”
呈大上段挥下的剑刃划过虚空。射日者射出的箭随即失去了高度与速度,无力的落了下来。
“什么——!?”
第一次,王露出惊愕的表情。
明明没有被击中为何箭会落下?这个疑问刚刚浮现就被抛到脑后,现在首先该做的,是将迫近眼前的罪人埋葬掉。
对方在挥出斩击后顺势转为突刺。这是最适合直刀的姿势,自然也是杀伤力最强的攻击手段。
放箭已经来不及了,虽说是神具,但怎么想都明白单凭一张弓是不可能挡住神速之下的突刺的。所以王果断抛掉可说是自己象征的神弓,左脚后撤一步,伸出了双臂。
集中注意,在剑尖贯穿自己身体之前,以空手入白刃的要领捕捉住剑身。在那之后,他丝毫没有抑制突击的势头,而是让身体稍微往旁边挪动了一下,就这样借着纱罗本身的惯性将她狠狠抛了出去。
应该是在被空手入白刃的瞬间就已经判断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吧。虽然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但因为做好受身准备的缘故没什么伤害,剑也没有脱手。——也即是,还能战斗。
猎物再次进入神速的领域。不过却没有立刻冲过来,只是纵横无尽,自由自在的围绕着王风驰电掣。
“呵。”
王狰狞一笑。没有贸然冲过来算是明智,即使空手这边也有自信能将她击倒——她作为人类而言的确很强,但终究只是人类的程度而已。
(首先要辨明的是那家伙将吾箭无力化的伎俩。)
静下心来的话就能察觉到周围的空间中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在流动——看来这就是答案了。
“无聊的小把戏,以为吾会一直被这种东西限制住吗?别贻笑大方了。”
用鼻子嗤笑着,王踏前一步。
接着发生的是,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和雾气般飞散的光。
那就是说封印王之射击的力量就此被破坏掉了。
抬手,召回不远处的赤弓。应对王的这一举动,纱罗采取的行动是——
“好,放马过来(さあ、かかってらっしゃい)!”
将刀向标枪一样扔了过来。
“唔——!?”
以神速投掷过来的直刀,王条件反射的用弓将之弹飞。
接下来飞来的,是将自己身体本身当成一件暗器的巫女。
太愚蠢了。王叹息。
诚然。刚刚取回弓的现在来不及搭箭,握着弓的话也没办法使用格斗技,即使如此,杀掉她的方法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最简单的就是将手中的弓当成钝器来使用——以它的坚固度,要敲碎人类的头盖骨是轻而易举的。
弓臂准确无误的击中了巫女的头颅。
“把剑刃对准太阳的愚者啊,接受王的威光,坠落——”
话说到这里就中断了。一直以来都保持游刃有余的王,此时也不禁因为惊愕而绷紧了身体。
碎裂了。不过不是巫女的头颅,化为无数碎片四散的是神赐的赤弓。
“钢铁的肉体!?汝这家伙——!”
王露出险恶的表情。弓有将近一半的部分完全损毁,这下在将其修复之前都没法用了——也就是说无法使用最强的攻击了。
如果对手是同等的神或弑神者的话自己一定不会用弓本身去攻击,只能说是大意了。
“可恶!”
王愤恨的骂了一句,抬脚踢飞了缓缓倒下的巫女。脚尖深埋进她的腹部。果然是硬的,脚趾的骨头因此粉碎。王无视了这一点,拔起插在自己脚边的天羽羽斩。
“儿戏到此为止。女人,吾要杀了汝。”
令人毛骨悚然的敌意袭向巫女。
和之前狩猎猎物时的杀意不同,而是将眼前的人类当作敌人,当作障碍。哪怕是逃到地球的另一端也绝不可能放过。
纱罗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头还是有点晕眩,被踹的腹部也发出阵阵绞痛,恐怕是有一部分内脏因为刚才那一下破裂了。若是不得到治疗毫无疑问会死。
天羽羽斩也落到对方的手里。一般情况来看白崎纱罗毫无疑问已经陷入绝体绝命的死地。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付出了这许多代价,她成功摧毁了太阳王的神弓,封锁了其最强的攻击。
叫出事前从惠那处借来的神刀·天丛云剑,摆出中段的架势。
对方无法使用隐藏在剑中的秘奥,而且天羽羽斩作为武器的顺位也要低于天丛云剑。
总算是稍微抢占了一点优势,不过也彻底激怒了对方。
刀剑在空中激烈冲突着,火焰之花成了两人的点缀物。仿佛发狂般乱舞的飓风,每一次的兵刃相碰都在战场上回响起巨大的轰音。
挡下来,或是避开,同时反击。剑不断掠过对方的身体,伤害在不断累积,但都没能打出决定性的一击。
剑技方面双方基本同等,力量方面是太阳王更强,纱罗则因为钢的肉体在防御方面占有优势。
在交锋到了第三十四回合时,相互碰撞到一起的两把刀,其中一把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不用说,自然是天羽羽斩。
“咕,又是这种小把戏——!”
发现这一点太阳王向后方跳去。
(抱歉,天羽羽斩。接下来的会比较痛,咬紧牙关忍住啊。)
在心中向爱刀道歉一句,纱罗大踏步向前,追赶后退的王。
“呜………哦哦哦哦哦——!!!”
咆哮着,挥出一击逆袈裟破坏了天羽羽斩。然后,左手向后腰处移动,从枪套里拔出了隐藏的第三件武器。
市价九十八亿五千六百八十万四千円(含税),用来发射仅有一发的杀手锏的绯色魔枪。
将枪口对准太阳王的胸口正中。无论再怎么不擅长远程武器,在这种距离下也不可能射偏。
被魔枪瞄准,太阳王由于前所未有的战栗而全身颤抖。
在这种距离下不可能回避,防御的方法也不存在。
败北。眼中确实的看到了这个未来。
“可恶——人类啊啊啊啊啊———!!!!!”
太阳王的绝叫。
扣下扳机,枪锤击打撞针,枪口放出堪比太阳的闪热。
随后,天空被炽热染成纯白。
※※※※※※※※※※
“咕——啧。没想到吾居然也会有被人类打倒的一天,真是一点都不笑的笑话。”
“啊啦啊啦,我倒觉得是个不错的故事哦。历史无论多少次都会卷土重来——能够将因强大而傲慢自大的强者咽喉咬断的除了虽然弱小却依旧向强者张开獠牙的愚者外别无其他了。”
——在朦胧的意识中听到的对话。
恶痛袭向四肢,头和全身非常的热。
最后的魔弹范围超出预想的大,要不是有金刚不坏躯肯定就被瞬杀了。死在自己的武器下还真是让人笑不出来啊。
“汝来了啊,魔女。”
“好久不见呢,太阳王大人。我·的·孩·子这次真是承蒙您关照了。”
“嗯?…………啊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哈哈,是这样的存在啊!这次还真是下了狠心呐魔女!”
“因为有这样做的必要嘛。”
怀念的甜腻美声,爱怜的抚摸着脑袋。
“那么请您将祝福与憎恶赐予这个孩子吧。第七人的弑神者(Campione)——拥有最年轻的魔王的命运的这孩子,请将神圣的言灵献给她!”
“哼。虽然是个竟耍些小把戏的丫头,不过吾就认可了吧。汝是将吾——羿(射日的救世者)的权能篡夺过去的第一人!跨越吧,吞噬吧,不断储存力量,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吧!愿无尽的诅咒和斗争伴随于汝一生!”
※※※※※※※※※※
在世间死去的[不从之神],之后究竟会怎么样呢?
神明是不灭的。即使是失去了生命和肉体,其本身的存在也会继续保持下去。
首先,是以所谓的灵魂,却没带有灵体的[神格]其本身前往[生与不死的境界]。再经由此地到达[不死的领域]。
不死的领域——换句话说就是神话本身。
死去之后失去了肉体和灵魂的神,就只能继续存在于神话里。
之后说不定会因出现什么契机而再次成为[不从之神]。
那个时候神格将从不死的领域解放出来,成为伟大的灵体——变成神灵。
然后在地上得到肉体,完成显现。所谓的神格,比方可以说就是有关于那位神明的神话的集合体一样的东西。
这是太阳王——羿所知道的世界之理。
他在故国降临,为了征讨被蛮夷囚困的同乡的[钢]而前往东之尽头,最后败于人类之手失去了肉体。
现在的他还是作为神灵,不过只不过仅仅保留有意识,很快会就连这个也会消失了。
——呜呼,到最后还是没能完成和那丫头的约定啊。
正在消失之中的羿出现了这种思念动摇。黑色的眼瞳望着逐渐远离的地上,神色间闪过一丝哀伤。
但那只有仅仅一瞬间。马上就变得感觉毫不在意。
他作为羿的意识和记忆及人格都正在慢慢的消逝了。
在不从之羿被打倒的数日后,大量魔术师云集于天宫市。
“哦哦,不愧是纱罗君,ΩGood-Job!”
这几日可说是辻清风自就任[花未盛]社长一职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了。
过去在[正史编纂委员会]中拥有极大话语权,实力底蕴都不逊于[麟之翼]的大结社·[花未盛],因为在“南关东大空灾”中失去了大半主力,其余成员在那之后也陆续脱离,最终沦落为三流结社。
而一切,在白绮纱罗打倒中国打倒了中国的射日者,登上了第七位王的宝座的现在都将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
统治着世界暗面的王者——弑神者(Campione),完全凌驾于魔术师之上的人类之王。
德扬斯达尔·沃班操控的风雨雷霆,其率领的死亡军团。因被地狱的业火燃烧而产生的无边际的原野。武之极的罗濠教主所挥舞的无双刚拳,咏唱出的破坏歌谣,蔓延于世间的超常之花。优雅美丽的爱莎夫人呼唤而出的永远之春和无限之冬。而且,还有成为了将一切存在全部切裂的剑之王。
但是,没想到最新的一人居然会从我的结社诞生呢。受此影响,原本无人问津的[花未盛],影响力开始飞速扩张。大量自由魔术师,甚至连隶属于其它结社的魔术师也有,纷纷向[花未盛]提出加入请求。一想到这里,辻社长兴奋就连做梦都会笑醒。
“呜哇,好多人。他们都是魔术师吗?”
偷偷瞄了一眼门外的阿良良木缩回头咽了口唾沫。西式小建筑前的小空地现在被数量众多的奇装异服人士挤得水泄不通。
本来的话即使此地再怎么荒无人烟理应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但却没有一个一般民众的样子。其理由自然是因为事先有布置[驱逐闲人]的结界——事实上这也是第一道测试。如果连这种程度的结界都无法渗透的话,就只能说抱歉了。
“虽然不是全部,不过至少都是熟知世界隐秘的人。其中也会有那种没什么实力却想趋炎附势的家伙吧。呼呼,本人会好好负起社长的责任把好关的。”
“唔哇……社长笑得好恶心……虽然平时就很恶心了但现在Kimoi-Point都已经达到255了。不,超过了也说不准。”
“哼哼哼,随你怎么说吧三上君。[花未盛]将要崛起了,没错,就在我的手中!”
那么,差不多开始面试吧。
辻社长和弥宫绘、阿良良木一起从正门玄关的位置走向前。
沐浴在人群的视线之下,虽然看不见脸但依然能感受到其愉悦心情的辻社长正准备宣布面试的开始。
“啊,抱歉抱歉,让一下让一下…………”
一位穿着邋遢西装的二十岁后半男子正挤过摩肩擦踵的人群向这边靠近。
长相普通,下巴留着短短的胡渣,脸上带着一副眼镜,就像大街上那些上班族一样,但是意外的亲和力让人有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不过从他能如此轻易的从人群中挤过来就能看出其并非常人。
他是[正史编纂委员会]的干柏冬马,沙耶宫馨的亲信,忍者的后裔。
“哎呀,还真是人山人海呢。”
眨眼间就已经来到辻社长等人面前的甘柏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感慨道,“有这么多成员加入的话,[花未盛]的崛起已经可以预见了吧。不对,应该说在白崎殿成为王的那一刻就已经崛起了。”
“嘛,话虽如此,不过他们也都是冲着纱罗君才来的啊。”
辻社长小心应对着。纱罗成为王,并且未打算脱离[花未盛]自立门户即是件好事,同时也会带来大量的麻烦。
在纱罗之前的六位魔王,无一例外的都是处于类似统治者的地位——爱莎夫人的情况可能比较特殊——至今还没有王从属于其他组织的事发生。申请加入[花未盛]的魔术师也,都以为处于领导地位的是新任的王吧。
辻社长也考虑过将社长的锅——说错,是职务推卸——也不对,是交付给纱罗,不过在打算付之行动时被驳以“我对我的胃还是很珍惜的”这种让他无话可说的理由驳回了…………其实还是有点话想说的:你丫既然知道当[花未盛]的社长会胃疼平时还不给我收敛一点!?不过要是真这么说了的话肯定会遭到各种惨绝人寰的报复所以放弃了。
总之,作为(名义上)能指使新王的人,辻社长将要面对的胁迫与诱惑必定会暴增。在这其中拥有最大优势的,就是管理日本全域的魔术师及结社的[正史编纂委员会]。
“说来,甘柏先生来我们这儿有何贵干呢?总不见得是打算跳槽过来吧。”
“哈哈,如果是那样倒也不错哪。”
对于辻社长满含戒意的问话,甘柏权作不知的哈哈笑着,从西装表袋里掏出一份文件,“不过很遗憾,这次我来是因为馨小姐有一份单据要交给你。”
“给我的?”
心中没来由的有了一种不祥预感,不过辻社长还是接过甘柏递来的文件,细细看了起来。
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一身黑漆漆的男人,在顷刻间褪变成了纯白色,僵在原地。
吧嗒。原本捏在手里的纸落在地上,白化的辻社长却恍如不觉,就像石像般固定不动。
阿良良木看向身边,自己的同学兼主人同样也在看着自己。叹了口气,他意识到男人有的时候很无力,比方说现在只有自己才能去捡那张纸。捡起来打开之后却被人把脸摁到一边,只能用眼角余光去瞄上面的内容。
纸上明确写明,白崎纱罗在和不从之神战斗前报废了文物级别的灵具,豪弓·雷上动,这个是要赔的;向[久远堂]订制了一把全绯绯色金制魔枪,这个也是要付钱的。两项金额加在一起——
““负债一百亿————!!?””
确切的说是一百亿又八百八十万五千円,还有万分之一的年利率。不过相较于那冲击性的一百亿,后面那点零头显得可爱多了。
“喂,一百亿的欠债耶。”“要是加入这结社的话这债就得摊到我们头上了。”“回去吧回去吧。”
刷刷,候选社员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撤离。刚才堪比圣战现场的热闹气氛就像压根没存在过一样,[花未盛]里鸦雀无声,一个人影也不剩了。
……这尼玛咋整啊——
在心中愤然大吼的[花未盛]社长(负债一百亿)最终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