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们学校那个保送的事儿谈得怎么样了？”白苏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往沙发里一丢，忽然想到这件大事又坐了起来。
白微只比白苏小一岁半，她就读的中学有个传统，三年来成绩综合最高的前两名可以选择是自己去参加高考，还是接受学校的保送名额，去和学校有联系的大学。
那大学也算是一流，但排不到顶端。这算是给学校最有前途的两位学生一个选择人生的机会，就像手游抽奖一样，你可以选择硬吃这个保底，也可以去拼一把赌赌自己的实力和运气。
厨房里排气扇的声音停下了，白微淡淡地飘出一句：“我不想去大学了。”
“为什么？”白苏吃了一惊。
“无论是保送还是我自己考，大学的学费生活费总得我们自己出吧？那种地方的奖学金没那么好拿的，你现在负担就已经很重了，再加上大学要花的钱怎么可能养得起我？”
“就为这点问题你就不读大学了？”
“什么叫这点问题？别老是说的轻描淡写，我最讨厌你这种把什么问题都说的好像很简单，然后自己死扛着拼命去解决了的态度！”白微少见的激动起来，声音盖过了滋滋响的油烟。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吗？我的同学们告诉我了，他们在上学的路上看到你在送外卖。地铁检修，剑道馆，外卖骑士，还有什么工作是你瞒着我的？你一天到底要打多少份工才肯罢休？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要，你的黑眼圈比熊猫还大！你觉得用我的学业来摧毁你的人生我该很舒服很开心是吗？”
长久的沉默，两人彼此看不见对方，却又火花四溅的对峙。
不是第一次这样争吵了，最近两年白微出落的越来越像个大姑娘，也越来越心思细腻敏感，一点点小事就会被她抓到无限的展开。
她当然知道白苏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不这么做白苏又能干些什么呢？找线索不花钱吗？养两个人生活不花钱吗？上京是个好城市，好就好在它什么地方都好，什么地方都贵，不拼命的人没有在这里活下去的资本，逼者人去拼一把。
“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受，你觉得你是哥哥牺牲自己成就我是应该的，我只会觉得是我剥夺了你的幸福。”兴许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激动，白微渐渐冷静下来，她关了灶台，靠在墙边，轻声说，“我不想读大学了，或者可以晚点再去，本来我上学就比别人早一年，晚点也没什么。我们换换，这次我养你，你也去读书，去大学，我们一起去同一个学校，一起找份就近的工作，我们……”
“别做梦了。”白苏冷冷地打断她，“你知道的，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要选择大学只能是上京本地的大学，去了外地就不可能有机会继续调查线索。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了，再去读上京的大学成本只会更高，一个人很勉强，两个人，那只能是痴人说梦。
一墙之隔，这边是白微，那边是白苏，两个人隔着墙壁彼此靠在墙上，垂头不语。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谁都想过的幸福，可这是一场现在进行时的直播剧，不会有霍格沃茨的邀请函，更不会有卡塞尔的录取通知书。
“我出去转转。”白苏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
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暂且逃避。虽然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至少能换得一时的苟且心安。
楼道里，白苏点了根烟，心里盘算着要不今晚的饭就别吃了直接去熬到上班，白微肯定会把牛排老老实实的做好，明天回来还能吃上顿好的。
所谓兄妹就是这样，就算吵架，还是会想着要怎么照顾对方。
那是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啊，从她落地的那一天起你就看着她长大，襁褓，婴儿，小孩，少女，眨眼间马上就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的人生与她的人生紧密相连，共同做伴。
所以做出那种决定的时候想都没想，如果白微是个平凡家庭的孩子，以她的聪明去好大学是肯定的事情，将来的人生可见一条幸福的康庄大道。偏偏她是自己的妹妹，自己吃的苦她也得吃。
苦涩这种东西，一个人品尝就好了，何必要拿去分享呢？为她牺牲是应该的，得不到的幸福，就由自己来给她。
黑夜彻底降临，上京的灯红酒绿将整个城市点缀成缤纷的盛世。
白天的时候她是兢兢业业穿着OL装上班的素衣女孩，到了晚上便是踏着高跟鞋舞裙飞扬的夜店公主，这座城市总是能在这两种状态之间无缝切换，似乎也代表着人们白日与黑夜的两面。那些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学生上班族，也许在这时候会在某条街区里花天酒地喝的不省人事，似乎连烦恼也喝进了肚子里，一阵噗通就能忘掉。
晚上十点半，地铁1号线最后一班车停运，每日例行检查即将开始。
整个上京有两千多万人，地铁每天的吞吐量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都要多。长期高压工作的列车，其中任何一环出现问题，哪怕只是一颗小小螺丝钉的脱离，造成的危险和损失都难以估量。
地铁检修员，正是在每天地铁停运后为人们安全忙碌的工作。
这份工作让白苏有了一种自豪感，他觉得这座城市里的人们都被自己亲手保护过，因为他们每个人都肯定坐过1号线。
而且这份工作还有个非常便利的地方，可以去到地铁隧道里那些平常人去不了的地方，借此他可以在里面绕上很久，去寻找一点点可能的蛛丝马迹。
当年父母就是在1号线上失踪的，迄今为止那仍旧是个在1号线中流传的传说，时下穿越剧流行，人们纷纷猜测他们可能遇到了什么穿越去了另一个世界。
同事们也都知道白苏的经历，对他经常在隧道中呆上过长的时间基本默许，空旷幽深的地铁隧道，是属于白苏一个人，唯一能让他完全静下来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