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濑绘里合上眼眸,伸手轻轻抚摸妹妹的小脑袋,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感觉,实在是令她舒心。
如同抱住最心爱的事物一般,牢牢紧靠不会放松。
“姐姐...”
“怎么了?”洵濑绘里怜爱地捧起妹妹的小脸,细细观察没有瑕疵的小脸,轻声询问着。
眼眸里映出的这道小小身影,明明就是看着她长大,却突兀地发现已经好久没有仔细地注意过她。
软金色的发丝暖如斜阳化雪,北国的冰风寒霜从未冻伤过亚里沙的小脸,反而让她嫩稚的脸颊像白雪一样干净,这一点让一直有保养的洵濑绘里都只能黯淡退场。
“姐姐抱得好紧,亚里沙有点喘不过气来...”亚里沙尚未发育完全的声线在洵濑绘里紧密到无法分离的怀抱下,变成小狗一样咕叽声。
“对...对不起,是姐姐疏忽了!”
陡然惊叫一声,洵濑绘里才发现本来是亚里沙抱着她的姿势却在鬓角厮磨之间,只是晃神的功夫便改变了原有样子,莫名地再次变成了她拥着亚里沙。
洵濑绘里慌乱地松开紧箍着亚里沙的手臂,折起被子包裹住妹妹已经开始回温的身体。
不知为何,洵濑亚里沙咕扭着小身板,缩了缩小脑袋钻入捂暖不多时的被窝。
好可惜...
看着裹成棉布娃娃的亚里沙,洵濑绘里坐在边,眼睛里尽是欣喜,不知为何心里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现在比起来时所见所闻,那些坐在医院走廊上因为亲友伤亡而神态癫狂的人,她真的要幸运太多,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在与妹妹的相拥之间放松下来。
一夜的奔波,一夜的挣扎,就连一个正常的男性成年人都无法承受这种状况。
洵濑绘里自认为不管在哪方面都不会输给别人,可是她现在真的好累好累。
在那可怕的地方经历过什么,她已经不想再提。
可是短短几个小时,经历过血与火,悲与喜。
她心力交瘁,若非一股执念的坚持,说不定早已昏倒,连同着生命与遗憾被无情大火焚毁。
此刻,松弛的神经与大起大落的内心已然支撑到极限。
明明就是夏天,但是洵濑绘里身体却开始冒着冷汗,牙齿打颤,磨破的手指不自然地发抖。
殷红的血迹墨染于被子上,带起一抹红腻。
“姐姐是不是为了寻找亚里沙,而在外面奔波了一夜?”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虽然隔着被子,洵濑亚里沙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她没有露头罢了。
“奔波一夜倒是算不上,亚...亚里沙是在担心姐姐么?”洵濑绘里隔着被窝抚摸着妹妹地身体,薄薄地唇上泛起一丝不自然地苍白,浅浅地张口,几经起合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
洵濑绘里努力让自己干涩的嗓子所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更正常些,这样会让她更加痛苦。
的确不是奔波一夜,洵濑绘里不仅仅是漫天火光爆发中挣扎求生中的一员,她还在坍塌的世界里寻找着失散的妹妹。
那些只顾着逃生的人,比起洵濑绘里还要牵挂着妹妹似乎要更加轻松。
至少他们只要活着他们自己就够了。
“嗯...那种情况,亚里沙知道,那些死去的人,他们临死前的模样,就算是姐姐也一定觉得很可怕吧。”
人在临死前是什么样子?
洵濑绘里仔细回想一下,脑袋里印着的音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是怎样的场景?
绝望通过眼神来传播。
漠然通过血液在散发。
临死前的疯狂挣扎,死后还残留在世间最后一抹余光不是替别人祈祷逃过这样的灾难,而是一场最恶意的诅咒。
诅咒着生者也遭遇烈火焚身,诅咒着别人不得好死,要让生者与已死之人一同前往地狱挣扎不休。
可悲又可怕!
一场灾难的林林总总,被浓缩成简单的话语,从亚里沙嘴里用嫩稚的声线讲述出来,洵濑绘里一向镇定的内心很难受。
这个孩子一定遭遇到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一定的!
“亚里沙是在害怕么?没关系的,有姐姐在这里呢!灾难也好,爆炸也罢,都已经离我们远去,不必担心,一切都有姐姐。”
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洵濑绘里只能尽可能地用言语来让妹妹宽心,即便是付出与之后能收到的成效小到难以发现。
无法替妹妹遮风挡雨,无法为妹妹承受痛苦。
各种情绪混杂不堪,让洵濑绘里牙齿打颤越来越严重,就连发梢下光洁的前额也出现了不正常地红晕,她身体上的温度超过了人体应有的温度,开始攀升。
好冷...好热...
应该是要发烧了么,洵濑绘里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起来,病房内的所有事物在不断重叠扩散,就连床上缩成一团的妹妹也分散成好几个。
“...亚里沙知道姐姐会一直站在我的身边!”
洵濑亚里沙隔着被子沉默一会说道。
“放心吧,亚里沙知道多多休息早点好起来就可以了,其余的就交给姐姐处理!”
比起自己身体的异样,洵濑绘里更加害怕这次灾难会给妹妹留下终身不可磨灭的阴影,亚里沙还小,如果有什么痛苦就让她一个人承受便好。
“不管是芭蕾舞,还是生活学习上事情,姐姐一直都处理的妥妥当当,亚里沙明白姐姐很厉害,亚里沙很崇拜着姐姐,因为不管是在各个方面都没有姐姐办不到的事情。但是姐姐是在外面奔波了一夜么!?”
洵濑亚里沙缩着脑袋,窄窄地被缝隙里,一双清澈的眼眸在明亮与黯淡之间徘徊不断。
她虽然年幼,但是并不代表她傻。
从姐姐疲倦的模样以及凝固到只有看到她的时候才起了变化的面容,毫无疑问的是姐姐也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那么一向坚强的姐姐也会害怕,一定也会受伤吧...
洵濑亚里沙牢牢地拽住背角,她怕姐姐会掀开被子看到此刻的样子,不自然地耸动着光滑鼻尖,晶莹的眸子又湿润起来,点滴泪光濡湿了床单。
“亚里沙说什么傻话呢,现在亚里沙需要的是好好休息才对。”洵濑绘里别过头说道,她不敢正面面对妹妹,她害怕妹妹万一发现她的异样,会令状态不佳的妹妹担心。
同样,洵濑绘里也没有正面回答亚里沙的问题,妹妹已经很累了,身为姐姐怎么能够让妹妹担心。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亚里沙稍等一下!”
她站起来,打算喊护士再给妹妹加上一床被子,因为医院的被子普遍不厚,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洵濑绘里摸着发烫的前额,扶住床沿,依靠着墙壁慢腾腾地站起来。
发慌的内心,模糊的视线,沉重的身躯,以及驱使她站起来的动力缠绕在一起。
速度得快一点啊,不然会令亚里沙发现异样。
洵濑绘里这样想着,金色耀眼的马尾随着摇动的头部而轻轻晃动着。
可是她还没有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扑到在床上。
“不要!才不要!姐姐在撒谎!”
身后女孩掀开被子带着哭腔,跪坐在床上从后面牢牢地抱着想要离开的洵濑绘里。
“姐姐是骗子!大骗子!明明额头就那么烫,明明身体就在发抖,明明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可怕的场景,还要强忍着来安慰亚里沙!”
温润的触感打湿了洵濑绘里满是尘土地后背,妹妹单薄地身子再次与她抱在一起,难分难舍。
“亚里沙,你要相信姐姐才是,姐姐可没那么脆弱,至少在亚里沙能够露出笑脸之前,任何风雨姐姐都能够扛起来呢!”
洵濑绘里身体烫的厉害,就算是亚里沙从后面抱着都能感受的到这不正常体温。
“不要!才不要呢!骗子一样的姐姐!”
洵濑亚里沙带着哭腔的软糯声音给冰冷地病房牵起些许温暖。
“姐姐的身体在生病,亚里沙感受的到!姐姐的身体在发抖,亚里沙也感受的到!姐姐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这一切亚里沙都能感受的到!”
一声声带着哭腔却又柔软无比的声音如细雨般滋润着洵濑绘里快要撑到极限的神经。
洵濑绘里不再说话,她的嗓子沙哑的厉害,从未有这么一刻地害怕,害怕妹妹发现什么。
“亚里沙在说什么胡话呢,姐姐可不会出什么问题!”洵濑绘里浅浅地喘了一口气,动作太大会让一切的谎言都化为乌有。
“撒谎!姐姐在撒谎...!”
“稍等一下吧,姐姐马上就能回来,亚里沙...“
也许她现在已经露馅,早就掩饰不住,现在洵濑绘里只想逃走,这幅虚弱的样子绝对不能让妹妹看到!
下一秒,背后传来的力道,把洵濑绘里不稳定的身体扑倒在洁白的床单上。
“不许动!姐姐不许动...”
“呐...呐!姐姐!就像姐姐说的那样,都结束了。既然如此,现在开始就让亚里沙来照顾姐姐吧!”
不容拒绝的言语,难以反驳的行为。
亚里沙卷起被子披盖在洵濑绘里身上,像一只寒风中瑟瑟发抖小狗般,为姐姐驱走燥热与冰凉,尽可能地平衡着姐姐身上不正常的温度。
“.....”
洵濑绘里不言不语,迟疑了许久之后,才明白这是避不开的,所以许久之后才不过仅仅哼出一声鼻音:“嗯...”
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经过一番生死离别的姐与妹,没有了言语,只是用一床单薄的被子紧紧地蜷缩在一起。
洵濑绘里叹息着,她忽然觉得心情与身体都好了一大截,小心翼翼地与妹妹依靠在一起。
窗外的斜阳透过窗沿,照射在姐与妹的身上,镀上一缕带有温暖的光晕。
就这样吧,任由这孩子吧。
不去动,不去想。
只知道能够换回亚里沙的安全,能够看到亚里沙的平安,能够听到亚里沙的声音。
就算是再苦一点,她都觉得值得。
值得,真的一切都值得...
就在洵濑绘里合目享受这难得温纯时,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道充满讶异与调侃的声音穿插进来:“啊啦!这不是聪明可爱的绘里亲么?看起来我来的很不是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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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就算是放个屁也好,你们倒是去书评蹦跶一下让我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看这本书!
聪明可爱的绘里亲真难写...娘西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