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与蓝色枪械对撕之后,青年就重新回到杂物房,光着脚在抹布上蹭了几下,趴在榻榻米之上,双手垫在下巴上盯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由于与原本生活的地方经纬度不同,再加上这些天一直谨慎无比的过日子,青年基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至于白天的时候直接在大厅里就坚持不住倒在地上,与其说这种行为是休息,倒不如说是累到极点而昏厥。
现在Fangire(尖牙鬼)这尊时时刻刻压在心头沉重无比的石头终于被移去,青年内心顿时感觉到轻松不少。
一直憋在肺里的闷气也随着或者回到神社而喘了出来。
所有的事物都静谧下来,一切活物基本都进入休眠中了,夏虫不语。
透过窗户偶尔能看到几只萤火虫发出绿光飞舞在草丛花间,巨大的樱花树枝头弥漫上夜露水汽,折射出来的光线格外好看。
静下来之后,趴在榻榻米上的青年思绪纷纷,往日了不曾思考的一切问题,也浮上心头。
“仔细算算到日本也有半月了吧,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那群小伙伴们是不是依然边喷猥琐男边抄作业,父亲与母亲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踪而家家户户寻找...”
青年就这样盯着月亮,随着时间的推移直到凌晨时再也闻不到窗外的风声所带来清爽,才把窗户拉到一半。
有伤在身,少吹风,不然好心的巫女小姐看到说不定会担心。
忙完了一切后,困意来袭,青年又瞄了一眼逐渐被黑云遮掩的月亮,才慢慢地合上眼皮,沉沉睡去。
拧在眉宇间的愁绪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安宁。
他这回真的是累了,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补充精力,即便是择床睡不惯榻榻米也无妨。
在青年睡着的期间,杂物房的门被悄悄打开过。
门缝里一张清冽容颜的主人站在门外,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趴在榻榻米上脸对着窗外睡着的人,待看到他有裹好毯子后,才默默地合上门后,再次悄悄离开。
睡觉期间青年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了家。
站在门口望着掉色了门帘久久不语,他还没进家门就看见一直受自己虐待的大黄狗四脚着地吐着舌头扑过来,呜咽着撞翻自己对着脸就是伸出舌头哈着气,一通乱舔。
边舔边叫的那种...
进了门之后就看见母亲坐在椅子上,头发白了不少,带着不健康色泽的脸上尽是思念,似乎是因为自己无缘无故失踪那么多天没有一点消息而愁的。
父亲也叼着曾祖父传下来的烟枪,没形象地用最老土的姿势坐在大红铁门的门槛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旱烟。
就连强健的腰杆都弯掉不少,不知是什么压得一项强势的父亲难以抬起头来...
趴在榻榻米上睡熟的青年面色不停变化。
似苦似悲,又似开心。
这种情况并持续了很久,待日头从天际升起,驱散黑云与暗夜后,耀眼的光线轻轻越过窗台,照射到青年脸上后,也许明白即梦醒离别,脸上忽然冷汗淋漓,细密水珠不停从排汗孔中溢出。
青年心口剧烈起伏着,忽然张开眼睛大喊起来:
“母亲...父亲!”
“父亲呢....?母亲又在哪里...?”
青年嘴里叨念混杂在一起的东西,突然从榻榻米上窜起来,陈旧的毯子炸开线,杂乱的毛凝结在一起,顺着身体飘然而去。
由于没有足够的钱,所以就用最廉价的毯子,这张毯子也是青年顶着酷暑努力工作两天的收获,尽管看起来很寒颤,很贫瘠。
但是这也是一种能够自食其力的肯定,代表着青年的现在与以前只知道惹是生非有了些许不同的区别。
这个区别有些小,小到放在熟人面前会被无视掉,甚至在那些熟悉的人面前说出来会招来无情的嘲笑。
他们会嘲笑: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最爱殴打低年级学生不成被高年级殴打万年留级生袁无乡么?怎么了今儿改性知道去打临时工了?是不是网费又不够了...!哈哈哈!
青年不是好人,一直都是个长歪了的坏胚子。
炸了线的毯子从身上滑下,惊醒的青年努力睁大眼睛站在榻榻米上,一脸期冀地四处慌乱地张望着,毫无目的性。
“父亲!我回来...了...”
戛然而止的声音,缓缓停下的兴奋,招荡的手臂裹着绷带停留在暖阳下,不知道究竟该放在哪里。
哪里来的父亲!?又是哪里来的母亲!?
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房间不是朱红色的大门,哈着气的大黄狗也是不存在的伪物。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只不过是一个游子因痴望而产生的梦罢了。
梦就是梦,就算妄想再真实也是梦,梦只存在幻想之中,一旦睁开了眼睛梦就无法延续下去。
一碰就破的脆弱,是经不起清晨阳光的考验。
而梦就在一抹浮华中,春阳融雪般瓦解。
这只是由幻觉为了安慰远在他乡无依无凭的一缕不牢靠的窃喜。
十几天里食不果腹,十几天在考量那些怪物的事情。
整日担惊受怕,既是不忍他人的死亡,又是害怕下一刻就再次被那种怪物找上门。
没有依靠的时候,只能自己做自己的依靠。
即便能够提气勇气主动面对怪物,能够挽回的东西也相当有限。
不管是妄念,还是幻想。
在阳光下被取而代之的现实所抵消。
母亲的脸也好...
父亲的烟枪也罢...
统统不存在!
假的,全是假的...
这是作为一个人类最初的本能所给予的安慰。
是思念,是幻想,更是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与茫然。
待到青年瞳孔扩散的焦距重新凝结成正常大小的时候,他才发现穷徒四壁的房间里只有木头雕刻成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厚实的笔记本,与一沓照片。
房子里的一切并不是记忆里熟悉的景象。
只能够容纳一个榻榻米与两个衣柜大小空间的杂物房赶紧清洁,这是一项懒惰的青年收拾出来得,也不是他自己的那间足够宽广却是瓜子壳垃圾袋乱扔的乱糟糟卧室。
“原来没有回家啊...我还在日本呢...”
青年无神呢喃着,因为动作弧度过大而迸裂的伤口徐徐流淌出血液,刺眼的色泽染红了缠绕在身上的洁白绷带,点滴赤红的血珠子带着酸苦的情感顺着脊梁淌下,濡湿了炸开线的毛毯。
青年只能将失望埋藏于心底,把茫然纠缠于魂灵。
难以分清虚幻与现实,不明白何处是梦境,也不知道何处才是真实。
梦落三千,看不清而乐在其中体会着家人围绕在身边的感觉就是真实。
阳光照破了希望,隔开幻想里的迷雾展露出世界最真实的一面,穷途四壁的景反而成为了虚幻。
唯一有感觉的就是手上这只石英手表了,这是青年身上仅有的值钱东西,在流浪的这些天里,青年无数次动过把它卖到换取钱财来购买温饱。
但是每回走到那些回收商面前的时候,废话了一大把,啰里啰嗦谈好了足够丰厚到难以想象的价格,最终都是不舍地从店里走了出来。
然后跑到附近的自来水管面前,拧开水龙头疯狂地冲洗着自己不正常的脸,最后默默地灌上那么几口...
青年低头看着手上依然滴答转动的石英手表,上面好像还残留有父亲的温度,父亲的嘱咐也淅淅沥沥地回荡在耳边。
“带上了手表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必须要履行男人该履行的责任!扛起汉子该扛起的柱子!”
光是前天晚上消灭掉的那只Fangire(尖牙鬼)还不够,因为还有更多像Fangire(尖牙鬼)那样的怪物等待着自己去迎击。
那些比Fangire(尖牙鬼)更加恐怖可怕的怪物比比皆是,逃跑躲避是没有用的,自己试过。
就算不去找那群怪物,那群怪物迟早也会找上门。
击溃它们!
这是自己当初犯下错误所必须尽到的责任,尽管自己已经消灭了第一支怪物与前天出现的Fangire(尖牙鬼),但是只要想到那群怪物,恐惧的情绪还是会滋生。
青年不言不语,努力想要挺直脊梁,但是脊梁上缠绕的绷带与伤口没有成为阻碍,反而鼻尖上快要抑制不住的酸涩成为了最大的拦路虎。
“原来我一直在让您失望啊,父亲...”
呢喃自语,抽搐的泪腺,徒留满腔酸涩难以倾泻,任凭手指在脸上如何磨蹭都止不住眼眶泛红。
离家时方知家里的温暖,后悔时却已经迟了,想要弥补太难。
“嗒嗒嗒——”
木质的敲门声响起。
“哪一位!?”
听到敲门声后,青年吸了一下鼻子,收拾了心神回问道。
“......是我,我能够进来么?”
一道淡然的声音搁着门缝传到了青年的耳朵里。
这个声音...是巫女小姐,她过来干什么!?
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不愿意怠慢这位看似有些冷漠,实际上却有着好心肠的巫女。
“啊...啊?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开门?”
青年急忙拍了拍脸,揉捏着不正常的眼眶,然后转身把榻榻米揉成一团的毛毯叠好,简单地检查了房间一番确定没有任何脏乱的地方后,对着窗户外鸣叫的不知名鸟儿想要纠正出一个看起来有精神的笑容。
才跑到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透过窗户飘进来的新鲜空气,右手搭在了门上。
嗯...?
门怎么是虚掩的?
昨晚休息的时候难不成忘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