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自己出生时,那一刻的情景。
当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好奇的望向这个世界,迎接我的,却是一双双充满敌意和仇恨的眼眸和全副武装的锋芒。
我就像是一个怪物一样,被警惕着。
他们手持冒着寒光的利刃,全身表面流动着密集的能量光芒,相貌华丽精致,每一个人都是那样使人赏心悦目:优雅凛然的姿态,个性鲜明的装扮,而且貌似还拥有着各不相同的特殊能力……
他们是“剑兵”,同时,我也一样。
当一名研究员模样的人谨慎的靠近了我的身边,测试我的能力值,所有人的表情才渐渐从严肃变为惊讶,他们相互议论纷纷着,眼神中满是质疑和失望:
“这……不可能……剑神的媒介召唤的分身,竟然只是个D级剑兵!”研究员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D级?明明是剑神的分身,居然这么弱?”
“老子投入了这么多资源和经费就出来个D级?这就是预言里的弑神兵器?笑死!”
“……”
正是如此,剑兵是靠天赋能力值来评判优劣程度的,与我同期出生的剑兵也大多数都是C至A级,更有优秀天赋的人或许到达极为稀有的S级,而我,却没有那么好运——
我,是一名能力值最低的D级剑兵……
因此,我遭受了不少人的冷眼。
-
在设施中观察测验的日子里,我喜欢坐在自己房间的角落中安静的学习,这样的日子普通而平常。
空闲时,我偶尔听着门外经过的研究员谈论的话题作为消遣。刚开始我是毫无关心的,直到有一天他们谈论起了有关于我的事情……
从两名研究员的对话中得知:
现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名被誉为“剑神”的剑兵到达了战力的绝对顶端,如今的她已经背叛了人类,反却变为毁灭世界的恶神。
与我有关的谈论里,她们称我为“剑神的分身”,并说在世界预言中,我将会成为唯一击败恶神的“弑神兵器”。
我和平闲适的生活一下子被这噩耗弄得支离破碎。
我本以为自己这样的剑兵,可以随波逐流的接受分配,在一个普通部队的后勤中安稳的度过完整的一生,根本接触不到可怕的战场上那些兵戎相见,更根本没想过和那样强大的人有关联。
谁曾想,却会有这样不幸的命运……
我企图欺骗自己,将这件事情彻底忘却。
一日早晨,像是往常一样,我在水池前洗着脸,做着早操前的卫生,墙上新装的镜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原本这里是没有镜子的,借此机会,我才难得这样直接观察自己的样子。
镜子的映像里,一名少女用翡翠一样清澈的青色瞳眼回复着我的好奇。
她身材娇小玲珑,有着蓬松且微卷的淡紫色秀发,看上去很是优雅文静,完全不像是适合战斗的样子。纤细的四肢,白皙而吹破可谈的肌肤,真让人难以想象,这样的身体以后会拿起剑来……
当我正在忧虑中发呆时,镜子中的映像发生了异常的变化。在一次不经意的眨眼后,镜中,我的眼睛变成了玫瑰色一样的赤红,我明明没有做任何表情,镜中的眼神却越发变得冰冷凌厉,并随即扬起嘴角对我露出邪魅的一笑:
“你好,我的分身。”
就像是打招呼一样,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让我恐惧的双膝跪地向她屈服,身体也不自觉的开始痉挛颤抖,就仿佛一个无尽的黑洞般,要将我的一切吞噬。
这就是“剑神”的力量……
面对“剑神”,我弱小得像是一粒沙子,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然而她却没有直接杀了我,反而像是在观察垂死的猎物般,把我挣扎的反应当做乐趣消遣。
看我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模样,剑神像是完全放心似的,安然的离去。
她出现得很唐突,也很短暂。
感受着灵魂相同的律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下,我完全确信了当初那两名研究员的对话……
-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自从“剑神”出现那天过后,我的生活变得更加灰暗了,整日,我都浸泡在沉重的心情中,再也无法全身心的投入学习中去。四周的战友们都在欢声笑语的讨论着未来,我却总是孤身一人缩在角落中忧郁,虽然在一起,我的心绪却和他们处于在了不同的世界。
同时,我再也不敢去水池前洗脸,生怕再次遇到那个可怕的面孔。
从记忆残缺来看,我可能尝试过暂停自己的核心运作,以此来获得永久的解脱,大概是身体的自卫系统不允许我这么做,于是便阻止,并删除了相关的数据。
深夜中,我趁着其他人待机休息,偷偷的溜出了宿舍,并拿出藏在阴暗角落的消防斧,彻底击碎了那面水池前的镜子,虽然我明白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做了以后,我便获得了些许释然的感觉。
早上,剑兵们围在一起,看着被砍得稀烂的新镜子,互相猜疑讨论着。
“我劝,这个人最好自首!不然,就别想从我这里毕业!”教官走过一排排剑兵的身旁,用她那凶恶的面相一个个的检验着。
因为镜子的事情,我的班级被教官罚站在操场上,训斥了将近半个小时。我站在队伍的后排,心虚的低着头,害怕着自首会受更严厉的惩罚,因此,直到到最后解散依然还是没有人承认。
我想我是被发现了……
-
当晚,教官把我约到她的办公室去做客,但她并没有责备我,反而还拿出几块蒸蛋糕和茶来款待我。在我品尝蛋糕时,她用眼神示意桌下,我悄悄的接过,发现那是一张包含着某种程式的内存卡。
她是全都知道了的……
“44号超机动兵,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想去哪个部队?”教官惆怅的看着窗外漆黑的暮色,点起一支香烟,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很了解你的情况。你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后勤兵的。”
“嗯……”
“难道,你真的想像现在这样生活吗?”
“不,我不想,但是,我只是个D级剑兵……”
说着,教官长吐出一口烟气,烟气在阴冷的月光下泛出淡蓝色,像是虚无缥缈的纱。她打开随身的记事手册,给我展示了其中一页。
这页上,是一个黑色军服军官的背影,背景,则是一个部队的基地,下方的空白处用记号笔写着“希斯特兰”四个字。
“考虑一下这里吧,希斯特兰私人军事承包商。在这里,你或许会找到办法的。”
-
谈话结束,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教官的办公室。
回到宿舍,我把自己蒙在被子,悄悄的读取了那张内存卡的内容,我启动其中的程式,像是人类使用了镇定剂一样,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心悸的感觉。
镜子事件就这样结束了。
唯一让大家感到不便的是,洗手池前再也没有新的镜子换上去。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可怕的“剑神”再也没有出来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