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顺着窗户照进房间里。
没有烛光和油灯,皎洁的月色下,银色的光辉映着床边坐着的身影,也映着床上少女曲线曼妙的身体。
光线勾勒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这张脸尚且有着一丝未消的稚气,侧脸的轮廓称不上硬朗,咋看之下还是个男孩子。
但脸上凝重的表情,嘴边冷峻的线条,却透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严肃。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少女不安稳的呼吸声,再无其它。少女光洁美丽的脸庞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光华,增添了一丝圣洁。
床边的人安静地坐着,像尊石像。
不,他也并非没有动作。
他正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徽章,感受着坚硬而圆滑的轮廓。
那是一朵鸢尾花形状的徽章。花蕊中镶嵌着宝石,冰冷的白银早已在手心中变得温暖。
传闻握住这枚徽章的人可以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真实,掌握冥冥之中统治一切的力量。
可又有说法,这其中中寄宿着千年的诅咒,握住它的第一天起,掌握者便被诅咒笼罩,接受了这宿命。
如果有人想和逃脱,鸢尾花的枝蔓会缠住他的身体,刺入他的血肉,长出吸食血肉和灵魂的根系,蔓延到他的每一丝血脉,将他吸食殆尽,最后从他的全身发芽开花。
卡德尔知道这并不是纯粹荒谬不经的传说。
除了这四十年,那位强势的铁腕帝王用更加血腥残暴的手段根除这些妖艳邪恶的花朵,更早之前的时代,鸢尾花的持有者便是这世界的主宰。
曾几何时,人们惧怕憎恨着这花朵,又无可奈何地深陷其中。
不安分的天才和野心家们幻想着能成为它的一员,胆大的投机客则不惜冒险召唤它的到来。获得这朵花垂青的人欣喜若狂,然而试图背叛逃离的人则招致肉体与灵魂的毁灭。
如今的这个时代,是这些密党们最为屈辱的时代。然而他们的影响力依然隐藏在黑暗中,蠢蠢欲动,正蛰伏着积蓄力量。
皇帝已经老迈。
很多知情者相信,这朵花再度开遍世界,向现今帝国复仇的时间快要到了。
卡德尔看向床上的特丽斯,似乎能看到无数看不见的细绳和锁链捆缚在少女的身体上。
也难怪她会逃避众人的帮助,选择独自一人去面对。
“结社有结社的铁则。”
卡德尔清楚他这句话的分量。特丽斯或许并不清楚内情,但仅从那些传闻和她的父母那里,她应该感受到了敌人的强大,所以才不愿意把伙伴们都卷进来。
“那个男人实在太强了,而且他背后的势力更加恐怖。”
到底这势力有多恐怖,卡德尔比特丽斯更加清楚。“埋葬者”机关的事,他知道的不比那个银发的娘娘腔少。
那些无所畏惧又技艺高超的杀手是结社最锐利的爪牙,甚至曾经刺杀过亲王和皇家骑士团长。
这些年虽然在更为疯狂的夜枭密探们面前收敛锋芒,但他们的实力,没人敢于小觑。
如果结社下令要除掉特丽斯,还有她那麻烦的母亲和家族,不过是一道命令的事。安德烈这样等级的干部都有权下达。
不过,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办法就在自己手里——他看着特丽斯蜷缩在床上的身体,攥紧了那枚徽章。
要动用这份力量吗……斩断她身上的束缚?
如果阴影已经缠上了这女孩,恐怕只有这样做了。
忽然感觉到了动静,卡德尔将徽章收进袖子里,坐直了。
木门打开。
进来的人是基德。
他看了看床边的卡德尔,又看看床上的特丽斯。
“看起来成功了,你杀了安德烈吗?”
“没有,不过把他击退了。不巧,他还有其他盟友在。”
“是吗。”基德并不意外,“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卡德尔一时没有答话,出神地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少女。
基德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说些调侃的话。他看了一眼好友的脸色,试探地问:
“很麻烦?”
“嗯,很麻烦。各方面都是。”卡德尔抿抿嘴。
“你还是先把副会长大人安抚好吧。剩下的事,还有时间考虑——至少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天亮。我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其他人说了,事后的解释你自己去做。”基德也不多问。
“嗯,多谢了。”
“啊,还有一件事,你要的东西。”基德走过来,递过一个盒子。
“东西?”卡德尔疑惑地看着他。
除了之前的长剑,他不记得有让基德给他带来什么东西。
基德只是笑笑。
卡德尔接过盒子,打开,却发现是一个黄金制成的小瓶,还有精致的缎带包裹了一下,看起来煞是神秘。
“这是什么?”
基德却露出促狭的笑容:“你忘了?你不是才和我讨要这东西,专门对付女孩子的。”
卡德尔一愣,看了一眼床上的特丽斯,也失笑了:“呵呵呵,竟然真有这玩意。你从哪弄来的?”
原本是玩笑一样的话,没想到这位好友神通广大,吹过的牛竟真的兑现了。
“没什么,我顺路——不,应该说,专程给你捎来的”
卡德尔看向手里的瓶子说:“这鬼东西怎么用?”
“你不是修习过‘特别实技课程’还拿了高分么?我以为你以前用过。”基德差异地反问。
“那课程又不会教怎么配制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没品药剂。”
卡德尔说着就回想起来,那门课的确有不少男学生为了研究这类邪门歪道的药剂去选修,可是却被那些血腥的拷问、非人道的诡异研究吓破了胆,半途退出了。
看起来,比起去学一门毒药和拷问的课程,还是找到渠道高价购买这些违禁品更有效率。
“盒子里有说明——毕竟都是给些不懂药理的公子哥用的东西,看完就懂。”
“哦?这么说你用过了?效果如何?”卡德尔摸着下巴,摸出那张着使用方法的纸条,展开了。
“啊啊,效果不错。”基德飘飘然,却没有多说,“正好身边有个实验体,你可以试一试。”
“说的也是,这也是尝试新的药物,”卡德尔妆模作样地点点头,“不过在特丽斯身上实验好像不太好啊。而且,艾琳娜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
两位好奇心旺盛、勇于尝试新事物的勇敢学生骑士就这样讨论着违禁药物,时不时瞥向旁边的床上,那里躺着的漂亮女孩正是他们的同伴,是卡德尔的队员。
卡德尔顿时觉得良心正在受到谴责,但那种背德感又让他觉得很刺激。
“总而言之,药我给你了。要不要用,这是你的事。”基德聪明地撇清责任,“不过这玩意是最高档的,一瓶值上千金币。听说用了之后,还有模糊记忆的效果。”
他就像推销假货的奸商一般,竭力地吹嘘着这东西的效果。
“哦……真是可靠。不会要我付钱吧?”
“我的朋友,你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贬低我们之间的情谊了,区区一千金币……总之你就尽情享受吧。不过明天就是祭典,不管发生了什么,特丽斯她还要早起陪芙兰狄娅参加活动。”基德笑得有些猥琐。
区区一千金币……这话也只有布兰杰家的少爷能说出口了。
一如既往的玩笑话,却不再是不着边际的胡说。
基德竟然搞来了真家伙,让卡德尔吃了一惊。
卡德尔故作责难地看着好友:“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实验一下药物罢了,像我这样有道德情操的队长,怎么忍心伤害特丽斯,扭曲她意愿的事——完全不可能。”
基德离开了。
他还要去向艾琳娜她们回报。
等基德走了好一会,卡德尔在月光下打开那瓶药,轻轻嗅了嗅,又用长针沾了一点出来,仔细地观察。
的确不是凡品,似乎应用了许多种罕见炼金原料,光卡德尔能靠嗅觉和观察辨识出的原料中就有很多取自少见而强悍的魔兽,还有很多他甚至难以分辨,看起来调制的工序也很复杂。
按照文字说明,这样的药品和寻常的麻药、致幻剂不一样,既不用口服,也无需针刺注射,只需喷洒少许,等待挥发就可起效,无色无味,且只对女性有效。
更让人大开眼界的是,这样的药品竟然能无形中消解骑士少女们发动战技的能力,而且按照药品的说明,中招的女孩子状态和醉酒非常类似,却又没有什么表面的症状,还附带有消除记忆的效果,极难被人觉察……
难怪要一千金币的天价,还用纯金的精美瓶子封装。
的确是那些终日猎艳,想要一亲芳泽的无聊贵族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一种下流用途的没品药物竟做到艺术般精湛,让卡德尔啧啧称奇。他忽然很想会会这位调配药物的炼金魔药大师。对方的身份根本没必要靠这种东西赚钱,会潜心研制出如此好用产品,必定他自己也对此道颇有兴趣……
卡德尔看了特丽斯——少女依然蜷着身体侧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于是这位有道德情操的骑士队长自言自语说:“哎,亲爱的学姐,其实我也很好奇,这一千金币一瓶的药剂真的有这么神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