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斯塔尼亚平原的第一缕晨曦出现时,卡德尔正靠在窗边眺望。
在帝国的前身,古帝国出现之前,这片草原的上曾经出现过好几个人类王国。那时候气候不似今日干燥,艾斯塔尼亚平原水草丰茂,农业牧业发达。
那些古代王国相继在这里建立了辉煌宏伟的城市,又相继灭亡,他们伟大的都城坍圮在这片平原上,当湖泊和森林为草原所替代,所有的痕迹都掩盖在黄沙枯草之下,甚至连他们的存在也变得含混不清,宛若历史故纸堆里的一片无关紧要的纸屑。
可是卡德尔知道,花神祭典正是从那个古远的年代流传下来。人们庆祝播种和生命的季节,迎接充满希望的新一年到来。
如今的艾斯塔尼亚城和古老王国的那些都城毫无瓜葛,古帝国灭亡了几百年,帝国建立之后才兴建了这座城市。而大部分的建筑也是近几十年这一代艾斯塔尼亚公爵在战后兴建的。
往昔的荣光化为尘土,可关于生命与爱情的庆典却传承下来,一代一代,哪怕都城坍塌、王国覆灭,村落城市为荒原取代,也只是改变了仪式的形态。
“哟,醒的真早啊。”基德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
“走吧,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赶去公爵府了。就属你最能睡。”
基德打了个哈欠,露出困顿而怠惰的表情——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都一直是这样的表情。
“你竟然没和几个女孩在一起去,反而在这里等我。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卡德尔不禁想起刚才的事。
特丽斯二话不说地拉着艾琳娜离开了,抛下一句话给茫然的卡德尔:“女孩子没有梳洗打理好的样子,不可以看哦。”
而大小姐似乎也对于早起未搭理的仪容有些在意,声称要回公爵府邸换身衣服去。
“啊,我懂了,你被大小姐和会长大人给抛弃了。所以只能和我同行。”基德终于穿戴整齐从床上爬起来。
对于这样的蠢话,卡德尔甚至懒得反驳。
两人姑且是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去公爵府邸和其他人汇合。
“队长大人,我今天想请个假。”
“怎么了?”
基德竟然要请假,这可是新鲜事。
“我得去给我的未婚妻买点礼物寄回去。下午出发,上午不去逛逛市集就没机会了。”
这下卡德尔彻底震惊了。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也是有未婚妻的人,”
“就是你抽两幅扑克牌就决定的那个姑娘?我还以为你只会给她带昨晚上的那种礼物。不得不说,我对你改观了,基德。”
“你这个后宫小白脸没有资格说我吧?”
两人正说着,几个卫兵和两列仆人从公爵府的正门走出来,看这个排场只能是……
“啊啦,早上好,卡德尔同学,基德同学。”特丽斯向他们两个招手。
今天她穿上了银白的铠甲,虽然因此掩盖了她青春曼妙的身材,却显出了骑士的威风凛凛。没有戴头盔,温柔甜美的笑容,靓丽的栗色长发缓和了一些铿锵锐利的味道。
她腰间配着的长剑是仪式用的,和骑兵剑的制式略有差别,剑柄和护手闪着黄金的光辉,还镶嵌着昂贵的宝石和翡翠。
“早上好,特丽斯。”卡德尔也向她走去。
“卡德尔哥哥,早上好。”特丽斯身边的小丫头礼貌地提起裙摆向他行礼。
“早上好,公爵小姐。”卡德尔和基德也向她行了骑士礼。
她正穿着玫瑰色和白色裙褶的礼服长裙。淡金色的头发盘在脑后,做成了复杂端庄的贵妇发型。
这身过于繁复华丽的打扮和小萝莉娇小的身材,充满稚气的小脸蛋不太搭调,但她还是努力地顶起这些沉重瑰丽的服饰,扮演着大家所期待的形象。
“啊啦,今天我要陪小芙兰一起去参加祭典,你们去逛街吧,艾丽和米莉尔同学稍后就会出来的。”英姿飒爽的特丽斯立在芙兰狄娅侧后,像位忠臣勇敢的守护骑士一般。
“嗯嗯,要好好玩哦!下午我们就一起去艾森伯格,和赛蕾娜姐姐一起。”
管家对他们示意,这位小公主和护卫骑士也对卡德尔和基德点头,然后在卫队和仆人们的簇拥下顺着广场向另一边走去。
整个队伍足有几十人,还好现在人不多,他们庞大的队伍,奢华扎眼的打扮才没有引来大批人围观……
“哇,真是帅气啊,副会长大人。”
“是啊。”卡德尔也表示赞同,“你可别光想着给未婚妻买礼物,错过看祭典的仪式。”
“我倒无所谓,你一定要去现场去看,最好挑个显眼的位置。副会长大人要是没能从人群里找到你,可能会有些失望——我的未婚妻教我的。”
“是吗,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卡德尔忽然转过头,疑惑地扭头看广场另一边。
“怎么了?”
“没什么。”他放弃似的摇摇头,“大概是错觉。”
广场另一侧的阁楼上,一个瘦高的身影靠在窗后。
窗棂的阴影挡住了他。
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广场,公爵府邸门前的状况也一览无余。
一个人从楼梯上探出头:“‘银鸟’大人,目标已经离开了广场,正在向城西的游行发起地前进。”
“嗯,知道了。”
“大人,我重复一遍:伏击的位置定于游行的末尾,在目标再度进入广场时。届时,我们全部的布置都会发动。”
“好。我见机行事。最麻烦的敌人,我会帮你们处理的。”
“是,有劳您了。祝行动顺利成功。为了鸢尾花的绽放!”
“为了鸢尾花的绽放。”
等那人离开后,伯恩斯特曼兴奋地笑了。
这种距离,掩盖过的杀意竟然还能觉察到。
仿佛一只敏锐的猛兽,却远比最凶残的魔兽危险,致命。
“果然没有看错你。卡德尔·卡塔罗尼亚·李。”
对这位骑士队长,他更加感兴趣了。
“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能用热血涂抹节庆,绽放出鲜红的鸢尾花,倒不辜负英雄的名誉。”
伯恩斯特曼刚才看到了昨夜卡德尔救下的女孩,忽然有些惋惜。那位漂亮可人的骑士少女刚刚获救,却又不巧担任了公爵小姐的护卫。
这或许是命运吧。
他没有把握能击败卡德尔,因此才感觉到危险相伴的刺激,甘之如饴,但那个女孩和无辜的公爵小姐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这种惋惜只会带来感慨和兴奋,杀手一旦决定了,再不收手。
很久没有如此亢奋了。
破灭一切的快意在胸中升腾,让伯恩斯特曼更加期待这次自发参加的任务。
“要是你活下来,她们却死去了,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卡德尔队长,真想看一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