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抵达商业街附近后,人群渐渐密集起来。
沿街摆摊的小贩们大声叫卖;游人和路过的伙夫时不时在摊子边歇脚,从小贩手里购置些东西,或是在小食摊边就坐,等着烤肉、蛋糕、水果蜜饯呈上来。
“卡德尔,那个好像蛮好吃的,帮我买!”大小姐看上了一块水果糕点。
这时候艾琳娜看了米莉尔一眼,也对卡德尔说:“唔,我也想要那个。”
那是一种苹果馅饼。似乎是提前制作,在放入烤箱烘焙出的点心。
“嗯,好的,老板,来两份苹果馅饼。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今天我来付账。”
“我要两份炭火烤鹿肉,最大量的。”大小姐自信地把胳膊抱在胸前,嘴角带着一丝得色。
卡德尔吃了一惊。
虽然米莉尔食欲旺盛,但毕竟那是正餐,而三人现在刚在遍布小吃的街道上找了一个摊位坐下。
“喂,米莉尔,你真的吃得了这么多吗,那边还有好多东西还没尝,你最爱吃的蜂蜜烤肉和熏白鱼也还……”
“……呜,我,我也要两份烤鹿肉,最……最大量的!”艾琳娜也不甘示弱地说。
这真是毫无意义的较量,卡德尔心想。
可大小姐毫无撤回要求的迹象,而艾琳娜她似乎也打定主意,要和食量惊人的吃货大小姐比拼。
“哎,好吧……老板,来四份烤鹿肉。”
“好勒。”有这样出手阔绰的顾客,老板显得也很有兴致,翻动着手上硕大的鹿腿肉,向上面刷着酱汁。
炭火舔着他手里的烤肉,加热的肉汁和油脂呲呲地沸腾沸腾,发出诱人的香味——可惜太大块了。
哪怕是卡德尔,一顿正餐也只能吃下一块半这样的肉,可旁边这两人都……
米莉尔很放松随意地坐着,眼睛正盯着老板手里的烤肉,觉察到了卡德尔的目光,“怎么,担心钱不够用吗?”
“不……够用的。”
卡德尔瞥向旁边有些失神的艾琳娜,她看到老板拿出鹿腿肉后就惊呆了。原本她食量就偏小,也很少偏食,像大小姐一样大口吃肉……
可艾琳娜发现卡德尔在看她,便作出镇定的样子:“诶……我,我也没问题的,只不过是一小块肉而已!而且,今天本来就是要享受美食吧?”
可是艾琳娜丝毫没有动摇。她正紧紧地攥着拳头,湛蓝色的眼睛中充满了斗志。
不,先不说米莉尔,你这已经不算享受了……
很快,苹果馅饼端上来了。酥脆的外皮下是柔软爽口的苹果馅料,散发着香甜的气味。光闻味道就很不错。
米莉尔拿起馅饼,一口咬下,将馅饼的一角吞掉,立刻闭上眼睛,咀嚼品味起香甜的味道来。那副迷醉的样子,让卡德尔和艾琳娜都看得一愣。
“唔,那我也,不客气了。”说完,艾琳娜也拿起馅饼,小心地咬下一小口,然后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
“好,好棒……”金发少女眨眨眼睛,然后又咬下一大口。她的吃相很优雅,完全是把千金小姐的礼仪从贵族的餐厅里照搬到这里来,配上她出挑的美貌和华丽的金发,旁边就坐的人都被她吸引住了。
就连卡德尔无事可做,也干脆欣赏起她进食的样子。
艾琳娜今天穿了一身素白的连衣裙,带着一定白色的遮阳帽。白色素雅的色调更加衬得她肌肤雪白,金色的长马尾在阳光下闪着灿烂的光辉。
可是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块馅饼——
“这是?”
“卡德尔,你帮我把剩下的吃完。”大小姐蛮不讲理地说。
她不悦地瞪着卡德尔,似乎看了有一会了,但卡德尔光顾盯着旁边的艾琳娜,却没有觉察到她的目光。
“唔……”
“你也一定很想尝尝吧,这苹果馅饼加了一种莫拉特才有的香料,也有种我家乡的风味哦……很好吃的。”
这时候似乎不能拒绝……卡德尔看大小姐的脸色心想。
虽然说两人早就很熟稔,在学校的时候聚餐也没有分什么你我。
于是他伸手,正要接过那块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馅饼——忽然被人拿走了。
“艾琳娜,你做什么?”大小姐恼火地说。
“唔……因为我这块也吃不完呢,反正卡德尔也很想吃,不如就让他吃我这块剩的更多的。米莉尔的这份没多少,就我来解决吧。”
“唔……”
虽然说得振振有词,可实际上却是强词夺理……
就连米莉尔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惊呆了。
说完艾琳娜就把她的那块馅饼推给卡德尔,拿起大小姐那份送向嘴边,开始品尝起来,伸过来的那只手,摇晃着自己吃过的半截馅饼——快接着呀,少女如此向他比划。
卡德尔哑口无言。
胡闹,这两个人都是……
卡德尔正要接过,却碰上大小姐燃烧起来的绯色眼眸。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接着吃的话,我一定饶不了你。
艾琳娜嘴里塞满馅饼,装作无辜地瞪大眼睛看向卡德尔,似乎在疑问:为什么不吃呀?还带着一丝责难……
于是气氛就这样僵住了。
两位少女眼神越发刺人,卡德尔忽然很想转身逃走。
就在这个时候——
“来,这位客人,这是您和您的两位美丽的女伴点了四份烤鹿肉之后附赠的馅饼。希望我们的美食让您满意。”那位老板忽然笑容可掬地又递上了一份馅饼……
“谢谢。”对于这样解围的人,卡德尔心中感谢,结果那份冰果馅饼就品尝起来。
可两个女孩无暇管这些,老板把她们称作卡德尔的女伴……大小姐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一旁,可腮边的红晕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而艾琳娜也羞红了脸,俯下身子专心地摆弄起盘子里最后的馅饼屑。金色的马尾却不安地一跳一跳。
很快鹿肉就上桌了。
大小姐一手拿起一支鹿腿肉大快朵颐起来。即便吃掉满嘴是油,她也乐在其中,尽情享受起肉汁在唇齿间喷溅的爽快。
而艾琳娜虽然很努力,却没有怎么见过这样大块烤得肉,有些犯难地看着那两坨热腾腾还冒着油光的烤肉……
“啊,自己点的东西要自己吃掉。作为骑士,这才算负责任呢。”
这是什么歪理,卡德尔瞪着从腿骨上撕扯着肉片的大小姐,可是她毫不在意地回瞪回来。
那眼神卡德尔一看就懂。她在诘问: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
“说,说的是呢……”艾琳娜竟然也点头赞同,抛弃了犹豫,伸手握住了烤鹿肉的骨头——可在卡德尔看来,她分明是在用握骑兵剑的标准姿势握住……张开嘴学着米莉尔的样子开始撕咬柔韧的鹿肉。
“唔,很好吃呢。”艾琳娜咽下了口中的肉,感叹说。
等你吃到一半吃不下就不会这么想了,卡德尔心说。
这时候那位老板似乎伺候好了邻桌的客人,也没有新的食品要烹制,看到卡德尔正无事可做,就凑过来。
“客人,您猜猜,我们这里提供的苹果馅饼是哪里产的?”
“萨拉特啦……我是那里的人。”大小姐挥舞着一块烤肉,撕咬另一只,一边含混不清地说。
她的这幅粗俗失礼的样子让艾琳娜都看呆了,不过卡德尔早已习惯。
“呵,这位漂亮的姑娘是从萨拉特行省来吧,我们的某一种香料的确产自萨拉特的森林,也算萨拉特的名产了,但实际上……”
“是南部地区的出产吧,埃森瑞姆产的麦子在脱壳之前就磨碎了,然后做了外皮。至于里面的苹果馅么……有些甜,还有一点酒味,应该是去年采自奴拉斯河谷的苹果,做成了蜜饯,放进木桶里过冬,再小心解冻之后做成的吧?”
卡德尔每说一句,米莉尔脸上的惊讶就更胜一筹。
扑通一声,一只烤腿从红发少女的手中掉到盘子里。
但真正震惊的人却是老板。
“客,客人,您去过埃森瑞姆旅行过吗……还是您原本就住在那里呢?”
卡德尔几乎把他想要吹嘘的内容一点不差地讲述出来,让他怀疑自己遇到了当地人,而且是亲手参与过制作苹果馅饼的人。
“嗯,很久以前去过那里。”卡德尔淡然地回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奇妙的情愫,“河谷那里产的苹果也比别处更甜。等冬天下一点小雪,雪化的时候,从河谷两边的山上向南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全是过冬的麦子和落叶的苹果树,很整齐,一直延伸到南边国境线上——也很漂亮。”
听他用这样淡淡的口气叙述,包括老板在内的三人都被吸引住了。
米莉尔和老板都是一副佩服的样子。
“卡德尔,你真的去过那边旅行吗?好厉害……”
“的确,哪怕我年轻的时候在埃森瑞姆和更南方的王国旅行经商,也没有客人您如此了解那里。”
这时候,只有艾琳娜沉默地看着卡德尔的侧脸,眼神中带着一丝忧郁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