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中的所有人都心头一跳,看向那升起的信号箭划破黑暗。
喊杀声,嚎叫声和击打金属的声音盖过了马蹄。
不再伪装,不再隐蔽,大队的马贼咆哮着奋力杀来。他们的马蹄直接带起了冲刺的速度,虽然和真正战争时骑士冲锋不能相比,但这击破沉寂的声音在法师们耳中却显得惊心动魄。
他们来了!
而随着他们现身,远处的黑暗中也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好多支马贼队伍都发现了他们同行的惊人动作,观望着,跃跃欲试。
后半夜的草原惊醒了。
猫头鹰魔宠们慌张失控地乱飞,震动的马蹄惊起无数的飞虫和夜间活动的地鼠。
“准备接敌!”
黑甲骑士首领吼起来。
所有人都停止前进,法师们放出了魔宠和照明法术,挥动法杖开始吟唱法术,而骑士们也端起了骑枪和战斧,穿戴齐全盔甲,迅速地变阵收缩,将法师们护在当中。
只是顷刻,这支队伍仿佛训练有素的军团般做出了反应,化作一只铁甲的乌龟。只是,那些闪耀准备出手的法术,还有骑士脚下环绕的战环却带着杀意。
不是笨拙的乌龟,而是危险的刺猬!
法师们解开一个个的魔法卷轴,甩向半空,很快照明法术也升起,半空散发出苍白的魔法光辉,映着袭来的敌人。
两百步外,马贼们分成两股冲来,每一组都有三十多骑。
看清了来袭敌人的人数,法师们忽然松了一口气,而骑士们则讪笑起来,好战地晃着武器。喊杀声在他们听来很是可笑。
不到百人——这些不知死活的马贼,竟然凭借这么点人也想袭击他们……
他们决定等那些马贼冲刺到近前,用法术和重甲长枪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法师们开始吟唱法术,却没有着急出手,而骑士们也表面上维持着防御的阵型,只要首领一声令下,就可以逆着袭来的马贼发动反击冲锋!
突然,喊杀一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弦响。
马贼们一齐射出了箭矢。
马上能用的弓较步战更弱,而这些马贼虽然终日在草原上劫掠,却不是真正的马背民族,骑射的本领差,又用的简陋而孱弱的弓。
稀拉拉的箭矢甚至没有几发落到马队中,大部分都射到了前方的草地上。
这引起了骑士们的哄笑。
“对面的强盗朋友,你们的箭术是绵羊教的吧?!”
传声战技的奚落声隆隆地穿出去,在云层和草地间反射,波及到遥远无边的黑暗中。
正在射箭的马贼们高声叫骂,继续射箭。可这徒劳的举动除了浪费他们的箭矢,并未对法师和骑士们造成威胁,反而引起了更多嘲笑。
声音波及更远处,那些正要一哄而上的马贼队伍似乎又犹豫起来。
“呵,看起来计划顺利。敌人确实放松了警惕。玛诺斯先生,照计划执行。”
那个少年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玛诺斯看不到他的身形。
不是因为黑暗。
卡德尔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了那里,但他的声音,还有巨兽的腥臭味却传来了。
“嗯,也祝你好运,小子。”玛诺斯点头。
他回头看向自己沉默的手下们。
持长枪和弯刀的部下列为一行,这些马贼们的弯刀虽然形制各异,但长枪却全是金属枪簇,磨得光亮;
持弓箭和弯刀的列为一列,他们的弓箭都是由玛诺斯挑选过的,箭矢也是从走私商人那里买来的制式箭矢;
最后一列则是装备着重锤的队伍——实力不济的马贼只有这种粗钝有力的武器,才能击破骑士们引以为傲的战甲,这些装备是玛诺斯秘密准备的,不想今天就有了用场。
不管是马贼们的喊杀声还是敌人的嘲讽,似乎没造成任何影响,他们就这样沉默地骑马立在光头首领身后,就连马匹也安静驯服。就算是一般的帝国卫戍军团也未必能做到这样的纪律。
但玛诺斯做到了。
无需他进一步的纠正和鼓舞,他们早已做好准备。
仿佛等待出鞘的刀剑……
光头笑了。
那个小子眼光的确毒辣。
只有他的队伍能和重甲的正式骑士们交锋。
“接下来,我们就等着那个神奇的小子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吧,机会还没出现。”玛诺斯自言自语说,他的部属们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可怖的沉默。
玛诺斯发动侦察战技,观察起远方的战团来——
两支马贼们按照计划分开,从东南两边包围着敌人,抛出一轮一轮的箭雨。
他们只是胡乱地放箭,零星的箭矢射到马队之中,被骑士们挥剑挑开。过了一会,在发现这些轻飘飘的箭矢已经失去力道后,身着重甲的骑士们甚至懒得动手。
马贼们粗糙简陋的武器,低劣的实力,完全没对他们造成威胁。
“努尔大人?”
“等等,等他们大意,或者按捺不住的时候。格里菲斯!”黑甲骑士对着阵中的法师们做了个手势。
法师首领也看懂了。努尔在说,暂时不要发动法师攻击,也不要射击魔导兵器。
他示意手下正在给魔导兵器充能的战争巫师们等待。学徒们也注意到了他的命令,散去手中吟唱准备的攻击法术。
魔法陷阱早已在周围的草丛中放下,无需引导。
这些火焰、闪电和流沙陷阱布置在距离队伍三十步以外,正是法术射击的最佳距离。而现在马贼们却在接近百步外放箭,他们的箭矢射不中,法师们也难以发动准确有力的反击。
他们在等待机会。
“安雅,做得不错,真的帮了大忙。”
“诶嘿,能帮到大哥哥就好!”
卡德尔正骑在名为“道奇”的巨兽背部。安雅不知如何与灰精灵女士交涉的,竟然能够用精灵语直接与这些魔兽们交流。剑齿豹这才允许卡德尔像它的主人一般骑着他进入战场。
这些巨兽的天赋能力能够扭曲光线,使得他们的身躯在他人眼中毫无行迹。哪怕法师们的魔宠从几十步之外略过,也没能觉察到这里隐藏的大猫咪们……
正是倚仗着这些来去如风又神出鬼没的巨兽,灰精灵盗匪们才能一次次地逃脱帝国军团的围猎。
现在卡德尔驱策着这五只巨兽来到了结社队伍的西边,在二百步之外窥探着敌情:
两支马贼,一支在南边,一支在东边,隔着一百余步不断地向骑士和法师们龟缩的阵地放箭。
原本杀伤力就堪忧的箭矢,隔着老远,更加变得毫无威胁。
但他们遵照卡德尔的指示,每个人带上了好几桶箭,仿佛用不完一般地胡乱射向结社的骑士和法师们。
这样无益又无聊的行动已经持续好一阵子,双方之间的地面插了一地箭矢。
而骑士们甚至懒得安抚躁动的马匹,偶尔摩擦武器的动作也透着不耐——计划正在奏效,结社人马的耐心在快速消耗。
一切顺利。
但真正的挑战还未开始。
真正的杀招,要由他亲自来完成。
卡德尔拔出了战剑,瞄向这柄强韧卓绝的武器。
马贼们所做的不过是牵制调动敌人,哪怕是玛诺斯的人,虽然卡德尔给他们的命令是歼灭出击的黑甲骑士,但他并不指望他们能对付得了十几二十名重甲武装的正式骑士,只要他们能拖住敌人即可。
但卡德尔意外的是,体能恢复得超过了想象。
这一路上都在奔波,一点也没休息。但伯恩斯特曼一战过后的小伤和痛楚全都消失了,右腕的伤虽然没有治愈,还不能用剑,但伤痛也缓解了许多。
这不是自愈的结果!
“发现了呢,大哥哥……真是迟钝哦。”
“唔……是安雅做的?”
卡德尔难以置信地握紧拳头,又松开。果然,力量恢复了许多。
“嗯哼,当然是人家做的啦,还能有谁呢?!”
精灵小萝莉的语气仿佛在说“快点夸夸我吧”,卡德尔不禁笑出声来了。
“安雅怎么做到的?”
“用精灵的法术啦,好像上次治伤的力量还残留了一些在大哥哥身体里,人家就正好用上咯……”
“想不到安雅这么厉害。”卡德尔心情复杂地感慨。
想到不久前的那次危险的遭遇,如果不是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不止他,就连艾琳娜他们也难以幸免。
正因为她陪在身边,卡德尔才能及时唤来灰精灵首领的支援。他最担心的身体状况也得到了治愈……
“所以,大哥哥快去救特丽丝姐姐吧——人家都帮了你这么多,绝对绝对不可以失败哦!”
“嗯,很快,再等……”
卡德尔忽然闭上了嘴——
他发现有几名骑士退入阵中,卸下了人和马的盔甲,和几名轻装负责警戒的斥候汇合。
卡德尔小心地开启战技,凝重地扫视周围的状况。
对方已经上钩,动手的机会到了。
“安雅,告诉它们,二十步以外,左边,有两个流沙陷阱。小心前进。”
听到了他的话,安雅奇妙的魔法合成音响起,用卡德尔听不懂的语言和几只大猫交流着。跨坐的巨型剑齿豹终于直起身体,匍匐向下方那些骑士和法师们前进。
“五十步,上方,两只猫头鹰魔宠,前方,一个闪电陷阱,一个火焰爆轰陷阱。两个斥候正隐蔽在右前方的草垛里,绕过去。”
经过安雅的指挥,它们聪明听话地绕开了卡德尔发现的所有陷阱,缓缓前进,掌上柔软的肉垫消除了一切声响,锋利狭长的爪子则收拢在其中。
哪怕没有隐蔽,这无声的步伐,卡德尔都难以听清楚。
四十步的距离很快越过。
卡德尔瞥着草丛里那两个紧张的斥候,左手握紧了剑。
他们隐蔽的能耐在骑士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可惜,对于一个专职隐蔽和突袭的杀手来说,破绽依然很多……
但终究是结社培养的精锐骑士,在东南方出现战况时,他们也时刻警惕着可能从其它方向出现的敌人。
卡德尔特意根据风的方向挑选了出击路线,让两个敌人不至于嗅到腥臭味。
这些猛兽虽然能够避开侦察,但他们的气味却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