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多离开这座城市之后,他听说过许多关于那位姐姐的事。
在城里最后一家裁缝店也拒绝她之后,少女又尝试了很多的工作。去帮富人处理花园、替茶农采摘花茶、到餐馆当服务生。
然而一位总要照看孩子的年轻单身母亲却总是给雇主带来不便。
甚至因为她过于显眼的美貌,有各种各样嫉妒的流言蔓延开。
多年的等待之后,大约特丽丝七岁时,她终于嫁入了当地一个小商人家里。再有了两个孩子之后,她因为艾伦菲尔家的家长的追求,选择了改嫁。
再见面时,她便成了现在的艾伦菲尔夫人。
“我没做到,姐姐。”
他也用上了原本的称呼。
夫人却温柔地笑着,泪水滴在他的胸口,血肉因为轻轻的触碰而剧痛——这痛楚让他甘之如饴。
“没有,小艾尔多已经做得很棒了。去年的事情是你在帮我吧?”
这熟悉又亲昵的称呼,和当年他还是个流鼻涕爱打架的野男孩时一样。
他以为不过是巧合,却也接受了这样的称呼。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啊……
“啊,那是……”
“我知道的,小艾尔多很棒呢——没有嫌弃姐姐,却在一直保护着我。”
红发青年默然。
没有嫌弃吗……并非如此。
他只是不希望看到她就此死去。
一年前,艾伦菲尔家族触怒了安德烈,灭顶之灾就将降临。
所有人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心思猜测,这个家族会如何鲜血涂地,盘算着等安德烈杀光他们后吞下艾伦菲尔家的生意份额。
心急如焚的夫人去拜访所有认识的人,恳求他们向安德烈说情。
然而官员也好,商业行会的会长也好,平日在她的客厅和沙龙里做客,在她卧室里欢爱的男人全都回避不见。
当女人走投无路,陷入绝望的时候,艾尔多却像平时寻欢作乐一样来找她。
“呵,是小艾尔多帮的忙吧,姐姐就知道是这样……”她轻轻地捧起这张满是血污的脸,手指温柔地在他的脸颊上划过,“为了我去向安德烈说情,很困难很危险吧?我当时还没开口,小艾尔多就答应了呢。一直在保护着我,你实现了诺言。”
夫人在他耳畔轻声细语着。
昏昏沉沉的时候,这个女人身上熟悉的香味却飘散过来,笼罩着他。
“可是姐姐,我……刚才还要杀死你。”
夫人闭着眼睛,拥抱着他,轻轻地磨蹭着他满是血污的脸颊。
“……安德烈的爱好,我很清楚。他应该是想亲自处决我和特丽丝吧。你是不愿意我死前受到折磨,所以才来亲自收取我的生命——一定是这样吧?”
一定是这样吧——蛮不讲理,仿佛撒娇一般的亲昵语气,期待着他的肯定。
这位夫人的猜测大概是对的。
可他的确也想要对她做残忍的事。
“啊……”
上一次为夫人说情,再加上这次的请愿,已经触怒了安德烈。只是念在他战力强悍,多年来立功无数,安德烈才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
木然的回应也让女人破涕为笑。
“我明白的哦,小艾尔多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他们只是纯粹贪恋我的身体罢了。艾尔多和他们都不一样。第一次我就发现了呢。”
原本以为只是混乱的肉体关系……
他提出的一次次要求,她都欣然应允,甚至越来越频繁地主动邀请他。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这个女人浪荡的本性使然,觉得她大概在每个男人身下都是这幅**的模样。
又或者仅仅因为她需要讨好安德烈,而自己是安德烈手下最有用的走狗。
她原来早就知道啊……是因为我吗?
“我是个没用的女人呢,除了用身体取悦小艾尔多,让你开心,也做不到什么别的事来答谢——却要一次次地麻烦你。如果不是艾尔多,或许我和整个艾伦菲尔家族,去年就已经完蛋了吧。”
这位夫人的手指扣紧了他的手。
“或许我没有这样说的资格吧。只是……在和艾尔多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作为一个女人……”
女人面颊微红,却捧起艾尔多无力的手。
她开启柔软的唇,声音激动。
“我真的感到了幸福……我,爱着小艾尔多呢。”
并不是告白的场合。
他破碎的武器掉在一旁,原本打算用这把刀来斩杀她,取走她的首级和身体。
红发青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夫人温暖柔软的手掌的触感都在远去。
“姐姐,我在做梦吧,还是你在撒谎安慰我?”
记忆中的少女容颜和眼前的夫人重合起来了——岁月没有在女人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而这头漂亮清香的栗色秀发,也一如当年,风度和气质却更加诱人了。
即便是知道她名声败坏,但每一位见过她的男人都被她妩媚的笑容,丰满窈窕的身材所倾倒;女人们则嫉妒着她的脸蛋和身材,四处散播恶毒的谣言。
如果不是太多的折磨和不幸,她应该能像大家族的千金小姐一样嫁入一个显赫的贵族世家吧,或者和那个带偏她人生的年轻骑士在哪里过着浪漫幸福的生活。
她这样柔弱温驯的女人,却失去了支撑,又遇到了安德烈这样的人,所以才落到这步田地。
可如果不是这样,也就无法遇到她了吧。
她不可能会邂逅一个无家可归的野小子,流氓头子的手下也不可能有幸能触碰到她。
“不是在做梦哦,”艾伦菲尔夫人将他的头埋在胸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还记得吗,小艾尔多从小就早熟,心眼坏,会故意装作无意扑上来摸我的胸部。我就在这里……”
说起这样令人害羞的事,夫人脸色微红。
“现在的姐姐,是小艾尔多的女人呢。身体和心都属于你。”她紧紧地拥着青年满是伤口和血迹的身体,低头温柔地在他耳边呢喃。
而艾尔多压在她胸部的嘴角也动了动,轻吻着夫人光滑柔软的肌肤。
都是他想要听的话。
她其实是个善良的女人啊,艾尔多心想。
如果没有没有遭遇这些该死的事情,肯定能成为一个好母亲吧……
不用出卖身体,养育儿女,也用不着做这样残忍的选择,为了另外两个孩子,将自己养大的女儿推入安德烈的陷阱,背负上沉重的罪孽。
这就是命运吗……该死的了无意义的可笑的人生,却遇到这样一位姐姐。
能倾听到如此动情的告白,这样,或许也不错呢……
这样想着,红发青年的意识终于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