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对话实在可怕。
如果被父母发现了,一定会被狠狠责罚的……
可偷听下去的念头盖过了被惩罚的恐惧。
艾琳娜用耳朵贴近门,竭力分辨着父母说的每一个字。
“那孩子,她哪里懂什么是骑士。都是和那个塔隆家族的小子胡乱编造的约定——她看起来听话,可从未忘记那个男孩……她已经不愿意对我们坦白了!”公爵夫人痛苦地说。
“这丫头……”公爵一拍桌子,愤怒地吼着,“这样严肃的事情,她竟敢撒谎骗我!以前我们太宠着她了。我这就上楼,把这丫头揪下来!”
说完,公爵的脚步声便向着门口走来!
门后艾琳娜害怕地捂住了嘴,竭力不发出惊叫声,可随着父亲的脚步走近,心跳却急剧加速,娇柔的肩膀抽紧了。
她慌乱地左顾右盼——周围空旷的走廊无处可躲。
他的影子甚至从门口的光线中投射出来,正落在艾琳娜洁白的脚丫边上——马上就要被发现了。
艾琳娜心想,光是撒谎已经让父亲暴怒了,如果还被发现偷听……
公爵的脾气温和,平时对女儿也极少说重话。可他一旦发起怒来,就仿佛一头恐怖的狮子……
该不会……该不会被父亲打死吧……
完蛋了!
小女孩忍不住将头埋在了膝盖间,害怕地伸手抱住了头,仿佛这样就能将即将发生的事情隔绝在脑海外似的。
可另一个影子却拦住了公爵——
“劳尔!”
“米兰达,你别拦着我。今晚,我要好好教训这个丫头。她竟敢亵渎骑士的誓言,说什么想要成为骑士——不可饶恕。克里斯瓦尔德的主人,必是崇高勇敢之人,绝不可亵渎骑士的荣耀。”公爵的语气平常,声音透着异样的激动。
“你先坐下。冷静一点。”
“我……”
“冷静下来,劳尔!责罚她的事情,之后交给我来吧。今晚,暂且让她睡个安稳觉吧……”
公爵又坐回了椅子上,沉重的呼吸声让房间的气氛压抑。
艾琳娜呆然地看着父母的影子远离了门口,松了口气。
屋里很快又传出了谈话声:
“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并不是想要指责艾丽,她还是个孩子。可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劳尔。”
“什么?”
“我们……在利用这孩子啊。联姻的事情,不也是在利用她么,现在还要让艾丽她遭受这样的事……”
公爵没有说话。
“光是之前的联姻,已经给她造成那么糟糕的回忆了。还要继续把她当做工具吗?”
“塔隆家族的事情,又不是我主动提出的,”公爵闷声闷气地说,“你是在责怪我吗?”
“……不,我没有责怪你……当初是我答应的这门联姻。责任在我。”一向刚强果决的夫人柔声地劝慰着丈夫。
“可现在既然……那个家族,已经被扳倒了,陛下也很满意,就让这一切结束吧。结婚,这对一个女孩子,到底有多重要……她快把自己的人生和幸福都搭上了……就不能放过她吗?”
公爵断然回答:“可那柄剑已经选中她了。说是荣耀也好,命运也罢,这对于家族,甚至对于帝国,到底意味什么,米拉,你也很清楚!现在帝都和南方的局势很微妙,这几年不说我们,卡斯德尼家族,格兰特纳家族私下里都有很多动作。我们手上需要一张底牌……”
“可是……她如果真的走上骑士的道路,恐怕这辈子再也无法忘记那个男孩了,还会背负着痛苦和罪孽感活着,”公爵夫人幽幽地说,“她大概心怀愧疚,想用自己的人生来祭奠那个男孩……”
“这都无所谓,比起一个小孩子的情绪……剑从未看错,”公爵说着,脸色变了变,“这柄剑认同的主人,每一人都成为了名垂历史的伟大骑士,无一例外!克里斯瓦尔德绝不会看错人,这一次也是。”
夫人却摇摇头。
“嫁给一个爱她的人,这对于女孩来说也同样重要的吧?这更适合艾丽她。可我们,我们正在毁掉她的人生啊……万一她知道了真相……我很不安,劳尔。这样真的好吗,我们做父母的,却让孩子的人生变成了这样……”
公爵不再答话。
夫人只是苦笑着:“好吧……就算她按照你的成了骑士,继承了剑,一旦她知道了她和那孩子的婚约,知道她只不过是用来拖住塔隆家族的棋子……那孩子真的还能作为骑士战斗吗?就算继承了克里斯瓦尔德,骑士一旦失去了意志……”
屋子里后面的话语,艾琳娜已经听不进去了。
女孩握紧了小拳头,肩膀颤抖……
原来是这样呢……
和卡德尔的相遇也好,开心的时光也好,不止谎言,还是陷阱。
自己只是一件工具呢,所谓的联姻只是摧毁卡德尔的家族,是阴谋的一部分。
不,不止是一般的工具,而是杀死卡德尔的凶器。
她亲手杀死了那个男孩……
格莱姆拨开茅草,却发现了一双白嫩的脚丫。
无疑,这双脚属于一个女孩。
他惊喜地一把拉开茅草——
尖锐的金属弹动,粉末砰地弥漫住了视线!
“该死!”
居然是陷阱。
他急忙闭上眼睛,阻止更多腐蚀性的粉尘进入眼睛中。
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诡异的声响……
心叫不好的格莱姆立刻举起右臂照向后方——来了!
在他触动陷阱的一刹那,黑影无声的步伐滑过地面,毫无战技威能的剑递出。
一声轻响。
漆黑的战剑插入了重甲的连接部,锋利的剑刃划开脆弱的金属关节,狠狠地刺入柔软的血肉中!
一人身体僵住,抖了抖。
“快,在你后面!”格莱姆急忙提醒。
然而另一名骑士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声轻响——身体被刺穿了。
卡德尔在一瞬间里重现了老人演示过的刺杀剑技,果决冷酷。
没有多余的花俏动作,沉重的战剑宛若匕首般迅捷!
他猛地拔尖,牺牲者的身体上绽放出血腥的花朵,可喷涌的血却一点也没有沾到他身上。
格莱姆的光线只照到了两个黑甲骑士呆滞的面容,他们的身体缓缓地倒下,挡住了遁走的黑影。
两人已然毙命。
“你这混蛋!”
格莱姆不顾眼睛的疼痛,暴喝着撞碎铁栅和墙壁,从监牢中跃出,猛地向前挥出右手的重刀!
刀带着摄人心魄的响声劈向黑影逃走的方向。
可太晚了。
卡德尔轻松闪过了这仓促的一击,急速消失在了墙后面。
狂怒的格莱姆跟过去后,却无法看到卡德尔的身影。
他焦虑地左顾右盼——六七条过道的路**叉在此。不知卡德尔到底遁入了哪里……
他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台上,两人合抱的坚硬石台瞬间化为齑粉。
格莱姆恼怒地走回来,面容扭曲地看着倒下的两名下属。
卡德尔没有使用任何战斗用的战技威能,因而能从黑暗中毫无征兆接近三人。
两人身上的重甲基本完好无缺,卡德尔的剑从甲片的缝隙插入,刺穿了他们的身体。
用陷阱吸引注意力,制造混乱,然后出手必杀。的确是结社刺客惯用的刺杀手段。
此时粉尘已经在动作带起的风压下散去,露出下面的身体全貌——原来那是一具惨烈的女孩尸体,大概是安德烈囚禁在此处杀害的。
卡德尔用尸体布置做陷阱,却故意将两只脚漏在外面……
被玩弄的屈辱折磨着钢躯骑士。
“我要杀了你!”格莱姆忽然仰头咆哮。
充满杀意的嘶吼声在空间里回荡,仿佛有无数人在怒吼着“杀了你”。
可这毫无意义。
卡德尔藏身于幽暗广大的空间,无法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