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与妻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惊骇。
并非没有想到有这样一天,要面对得知真相的孩子。
可万万不该在这个时候。
事情只过去一年多,艾琳娜不曾忘记那个死去的男孩,甚至还在为他扯谎。
刚才他们谈的尽是些绝不可见光之事,最不能让这孩子知道的事情,艾琳娜却全部听在耳中……
“艾丽,有些事情,我和……”公爵看了一眼妻子的脸色,“我和你母亲,打算更晚一点告诉你。现在对你来说,知道这些事情还太早了。”
小艾琳娜乖巧地点点头,依然跪在地板上。湛蓝色的眼睛泛红,却说出令两人惊讶的话来:“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谈话……我会忘记的。母亲大人也是,让您担心了,我……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我吵架……”
这个平时似乎不懂事的小女儿变得有些陌生。
两人一时哑口无言。
“以后我绝不会偷听您和妈妈的谈话,也不会对您撒谎。今天的事,请您责罚我吧。”
看着懂事的女儿低头跪在面前,公爵的心中流淌过一阵温软的情绪。
他宽慰地看向妻子——
“劳尔……”公爵夫人脸上也是一副复杂的情绪。
“嗯。”
两人多年来没有过争吵,却一时都失去了理智。
既然女儿都这样说了……
“艾丽。起来吧,地板很凉。”
“是,父亲大人。”
父亲叹了口气,不忍地看着女儿:“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你很想知道卡德尔的事吧?”
终于,一年多以来,小丫头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了那个名字。
“诶……可以吗?”
“劳尔……”
公爵轻握住妻子颤抖的手,看向急切的小女儿:“不该瞒着你的。可我和你母亲看你还太小,原本是想等你长大一些……呵,真快啊……既然你已经听到了,这件事情我告诉你听。”“最初,我和你母亲是希望与卡德尔的家族进行这桩联姻的。卡德尔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我和你母亲也很喜欢他,”公爵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坦然地说,“他的家族比我们史顿家族更大,更有权势……而且,他和你也很合得来。可是,后来,情况起了变化……”
艾琳娜伸着白嫩的颈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的脸——那张脸渐渐地失去了表情,变得漠然。
无法理解。
公爵的声音变得冷硬肃杀:“后来,他的家族背弃了帝国,身为帝国的护国骑士,七位公爵之一,却成了背叛者,成了整个帝国的敌人!”
门中灌入的风忽然凉了。
庭院中的无数叶子在风中作响,发出哭泣般的响声。
卡德尔咬紧牙关,做了决定。
他停止了战技的干扰!
“哦?”格莱姆停止脚步。
他的侦查战技失去压制,立刻锁定了卡德尔的位置——就在背后!
他转过身来,举起右臂,幽绿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刺眼地扫过来,将卡德尔的影子清楚地映照出来——
骑士少年毫不掩饰自己的身形,站在过道的正中。灯光拖着他狭长幽暗的影子,直到遥远的监牢尽头。
狭窄的通道中,两名骑士遥遥相对。
“不打算继续捉迷藏了?”
“前辈如此气量,我再用些手段,也过意不去了。”卡德尔淡然地说,提起了漆黑的剑。
格莱姆是有能力直接拿住艾琳娜的,却故意放缓脚步——他在挑衅和邀请着卡德尔,与他堂堂正正一战。
“狡诈的家伙,最后总算有点气概……恋人为她而死,那女孩醒来之后,也该感到高兴才是。”
最后……卡德尔咀嚼着这个词,心中苦笑。
的确,眼前的传奇骑士有几百种几千种方法锁定胜局。
在面对面的交锋中,这位勇武的敌人有绝对的自信。
格莱姆已经赢了,就像下棋时已经将敌人的国王困死,却允许他走出来用一场决斗体面地死亡——或许他也担心卡德尔铁了心缩在这里,非要杀死他解恨?
“嘿,我还没死呢,‘钢躯’大人。”
“呵呵呵,你是为了救一位美丽的姑娘而死的,这样的死法,很符合骑士故事里的剧情吧……可惜啊,她也很清楚,你根本不配骑士的称呼!”
格莱姆的话让卡德尔面色一白。
“看起来,您不打算伤害她的性命?您也对那柄剑的秘密感兴趣吗,前护国骑士大人。叛变进入鸢尾花结社之后,回来算计老战友,掳走他的女儿。”卡德尔用言语拖延时间。
如果艾琳娜醒来能用上那柄剑,或许会有转机?可这实在是无法估量的事情,变数太大……
要不,用底牌吗……卡德尔瞥了一眼手上的剑。
在残酷的特训和生死之际的磨砺中,卡德尔秘密准备好的底牌……为了对付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比如,那个老人……
如果用上最后的底牌,的确有着一拼生死的机会。
可格莱姆接下来的话让他心中一凛——
“……你这背叛者家族的余孽,也配来质问我?”
“你说什么……”
卡德尔本能地反问,握着剑的手指却微微抽紧。
老人声音在悄然掠过脑海——
“呵呵呵,哈哈哈哈……你恐怕不知道吧,小子,你一直维护名誉,仰视着的家族,是骑士中的败类,整个帝国的叛徒!”
那个狂笑的老人曾经肆意地将他的心划开伤口,痛快地敷抹着盐与烈酒,享受着卡德尔的痛苦和挣扎……
“嚯,看来你很清楚呢,既然已经是结社的干部……呵,没想到,塔隆家族的叛逆竟还有余孽活下来了!果然是背叛者的儿子啊,进入了结社,依旧重复着无耻背叛的行径!”
话语仿佛鞭子一般,抽中了心中尚未愈合的疤痕。
卡德尔面目扭曲,一时失去冷静——
“闭嘴,什么护国骑士,你不也背叛了帝国,加入鸢尾花的旗帜,事到如今又有什么……”
“别拿我和你混为一潭,你这流着背叛者之血的肮脏怪物。”格拉姆不屑地说。
“你……”
格莱姆手臂上的绿光收敛了,可魔导装置却开始运转,战技的威能随着潮汐般的光辉涨落灌注到铁臂钢刀之中!
“你早该在十几年前被砍掉脑袋,和你那些背叛者亲戚一起埋进坟地里腐烂,却让你活下来了……你活在这世上,就是个错误。现在,我就来修正这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