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主…”
“可能有毒。”
在净黎的低声警示下,回过神来的孙言连忙想要抽回自己伸出的右手,却不料,手腕已被这模样幼小的器灵一把抓住。
那滑腻的肌理,质感却趋于冷敷,散发着阴凉的香气,但却并未对孙言的身体产生什么毒害。
而当抓住孙言的手掌后,面无表情的彦熙便低头察看起了他掌心的纹路,神色凝重如同沉思。
感受着女孩温热的鼻息,与其初见的孙言,好奇地俯首,察看这个小小器灵的举动。
然而,看了许久,却只能看到那张粉嘟嘟的脸蛋神情恬静,双眸闭合…
她,竟然睡着了…
“那个…我说,你…应该是叫彦熙对吧?”望着眼前这个站立入眠,默然入世的紫衣萝莉,有些慌神孙言试探着问到。
“你…”放开少年的手掌,甜糯却又似梦酣为醒般的茫然嗓音,伴随芬芳的香气,自器灵口中流露而出。
“你有病吧?”
“啊??”面对彦熙脱口而出的芬芳,一时懵逼的孙言正欲发问,却忽然发觉到自己的唇舌已经被那双软糯的小手掰开,女孩灵巧的五指随即探入他的口腔之中,肆意摆弄起来。
“你在对御主做什么?!”这般乱相之下,正欲上去拆散二人的净黎,却被一时无法言语的孙言挥手示意退下。
片刻后,在看清孙言舌苔色泽之后,彦熙便微微皱眉地抽出了自己的小手。之后,在一人一器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将那满是涎水的五指,放入了自己那微启的丹唇之中,细细品尝起来。
“你呢…确实有病。”食知其味过后,对孙言惊诧目光视若无物的彦熙仍旧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这应该是…鬼混散、躺平粉,还有那等慢性等死之药——摸鱼爽。任意一种,都足以阻断脉力流通,甚至侵蚀五脏,昏扰神智,使受害者与废物无异。”
“不过…这等下毒的小人还真是初出茅庐的菜鸟,竟然敢三种一起用上?就连犬彘都明白,鬼混、躺平、摸鱼这三等极乐…一旦兼得,就与等死无异…哈啊………”
轻轻打着哈欠,神情再度萎靡困倦的彦熙直接径直躺倒在了铸器台上,蜷缩起娇小的肉身,和剩下两件冷冰冰的神器同床共枕,即刻渐入佳境,无视着一人一器无语的目光,肆意扭动着柔软的腰肢。
“所以啊…彦熙真是好奇…
“你怎么还没死呢,御主?”
梦呓着吐露阵阵药香,鼾声轻起。而此刻的孙言,除了与一旁的净黎面面相觑,苦笑不已之外,只能抱起这个貌若孩童的器灵。
“还真是…童言无忌,口吐芬芳。”怀抱着器灵柔软无骨,毫无力量的娇躯,感受着那般和自己几乎并驾齐驱的低劣修为,孙言脑海之中,缓缓浮出了亏本二字。
“拿上另外两件,净黎。”
“希望这位彦熙…不像看上去这样,软弱无力。”
卧房内,倚靠在窗边的孙言一夜没睡,一直等待着床榻上静静熟睡的彦熙能够自然苏醒。然而,直至旭日初升,这个嗜睡的小家伙除了吐息轻鼾外,便再无任何动静。
揉 搓着血丝遍布的双眼,孙言于无奈之中,取出了莫璃鸢送给他的那罐花粥,准备打开用餐。
“至少…彦熙已经把您当做御主,又即刻弄清了那三种阻碍您脉力运转的毒剂。那么待她醒后,我想,为您解毒一事应当是十拿九稳。”驻守在一旁的净黎轻声宽慰着,而抚摸着余温不剩些许的瓷罐,孙言只能叹息不止。
“话是如此…但,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天,都快亮了。粥,都要凉了…”
话音未落,伴随着瓷罐的打开,花与熟米的香气一同弥漫而出,加之粥品鲜艳的成色心情,一时好转的孙言便不再关心床榻上的彦熙,而转身去找汤匙。
“我就先品尝一下这份礼物好了。净黎,那个睡得正酣的小鬼就请你…”
转身归来的孙言猛然发现,木桌之上,那上一刻还满满溢溢的花粥,如今只剩下个空空的罐子。
而它的旁边,则是睡眼惺忪,却在舔舐唇角,一脸回味的彦熙。
“御主…净黎,真的没想到她会是朝着那罐粥去的…”
那可是…鸢儿为我做的啊!
望着一脸无辜的净黎,一时内心奔腾的孙言径直来到了彦熙身前,怒视着眼前这个还在回味之余的小女孩。
然而在于那双青眸四目而对之际,孙言心中那原本难以压制的恼怒,即刻被袭上心头的疑惑所取代。
此刻的彦熙在吞下汤粥之后,面露无比享受的神色,飘然踱步起舞。女孩周身的倦意一扫而空,全无之前那副昏昏欲睡的神情。一时之间,精神澎湃,如同新生一般。
“啊~这可比那摸鱼爽什么的可口多了呢。”舞动过后,背朝孙言的彦熙回味地舔起了尚有汤渍的双唇,便自顾自地说出了一席令孙言胆战心惊的话语。
“既有断魂丹,还有溺魂汤。嗯…好像,还加了些许赤劫木的落花?”
“过喉入肠,就像是阴兵过境,花草尽皆枯死糜烂、生灵全部腐朽入坟一般。这粥简直是…”
“人间至毒呢~”
“毒?!”
孙言的惊呼令彦熙立刻回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已经恢复清醒的女孩扭捏地俯下身去,低声到:“啊…见过御主大人~奴名彦熙,还望可以讨您心欢。”
望着此刻已经认自己为主的器灵,孙言稍稍平息了内心的狂乱,颤声确认到:“彦熙…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说…这花粥里有毒?”
“准确地说,是顷刻致命的剧毒。”擦拭着嘴角的涎水,孩童一样的彦熙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换而言之,彦熙刚刚可是救了您一命。要不然的话,恐怕现在已经是认主一柱香,吃席几昼夜了呢~”
然而,此刻的孙言已经无心在意彦熙玩笑式的回话。他只是那以置信地注视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瓷罐,如同失魂一般。
轻轻安抚着一时无语沉思的孙言,同样心神慌乱的净黎转而望向了嗜毒后却安然无恙的彦熙。
“但是…彦熙你,却能直接一口喝下了那粥?”
“前辈不知道吗?”面对同样身为器灵的净黎,彦熙的态度也与之前面对孙言时一样恭敬。
“彦熙可是以数千毒剂淬炼而出的神器,其身本就是因毒而生。因此,毒物在我口中,可都是难得的补品呢~至于在没有毒物滋补的日子里,彦熙也只能萎靡不振地嗜睡度日,无聊无趣…”
说着,彦熙伸出了一只白嫩的手掌,正对着净黎的双眼,驱使着体内的脉力涌动,令一丝一丝如墨如浆的粘稠毒汁渗出掌心,而又在毒汁流淌而下前,将之再度吸入体内。
“不过御主大人不必惊慌。如您所见,对于嗜毒驾驭一事,我虽然看似年幼,却早已是身经百战,绝不会祸害到周际无辜之辈。”
默默抬头,尽管目睹了彦熙流离而出的毒液,但孙言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但这粥…是鸢儿送给我的。她绝不可能…”
而且,根据前世的记忆,那李管事应该也只是想要下毒废掉我而已,并没有想着要害我性命,可如今却又刻意加大了计量…
难道就在这就在这霄阳门内…有人想要取我性命?但根据我前世的记忆…
猛然顿首,即刻想起什么的孙言挣脱了净黎的拥护,拿出了那本满是褶皱的《无上名器录》,再度研读起来。
“御主…”刚想赶过去,净黎却突然发觉到身后的彦熙已经轻轻挽住了自己的小臂。
“不必担心,前辈。虽然说御主大人体内的冗毒已经深入其血脉,但是若要害他性命…至少还有个三四十日。简而言之,还有救~”
“还有救…对呀!”
如同得到了珍贵的解药一般,净黎死死地抓住了彦熙的小手,郑重地发问到:“既然你已经承认,他即是你我的御主,又明白到底是何种毒物在作祟…那么,彦熙,你作为毒理出身的神器,应该了解如何治愈御主现在的这身顽疾吧?”
“嗯~彦熙所善之事唯有四件。分别是制毒、炼毒、下毒,还有…”
“还有解毒?”
面对着净黎万分期待的眼神,彦熙尬然一笑。
“不是…”
“啊?可你…”
“解毒是医师所行之事,而彦熙我,则是身为毒师。就如名厨都妄图将食客的肠胃浸泡在自己的浓汤宽油,使之永不浮沉一样。毒师所希冀的,就是研制出各式常理无从祛除的剧毒。”
“不过呢,先别失望呀前辈。毕竟彦熙,可不希望会看到吃御主席的那天~”
说着,彦熙轻轻抽出了自己的双手,而后面对着一脸失望的净黎,微笑地摊开了两只手掌。
一抹暗红与一抹墨色各自于彦熙的左右手心涌现,散发的刺鼻气息证实着二者无异各是一种害命的毒剂。
然而,伴随着彦熙轻轻合拢双手,在丝丝白气之下,暗红的剧毒正不断为墨毒所吞噬,最终一滴不剩。
“毒师彦熙,所善第四事,就是——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