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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营地中。
“灰泥,药草还够用吗?”年轻领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一度,“抱歉,当时是我没考虑周全,如果真拒绝了文宗的话,我们又会失去多少同伴...”
灰泥正小心扒开同伴伤口上的白布,重新换上替换品。
“不愧是怪兽的产物,伤口愈合地不错。”灰泥看上去很高兴,“香蒲,如果可以的话,能再问那怪兽要一些吗?我还想多研究研究。”
“我想,应该不行。”香蒲摇头,“需要的话我可以亲自去找药草。”
已经拒绝过文宗,还说过那种话,现在却又要再找他,香蒲想想就觉得丢人。
“不需要了。可惜,这些量只够全部猫换一次,没办法研究了。”灰泥叹气,又看向香蒲,“你应该去休息一下,这是我的建议。”
只看一眼也能明白,现在的香蒲已经精疲力尽,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快要濒临极限,却还死撑着不愿休息。
“我知道了。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山莓打算代替你的任务,下午他会和池杉出去觅食。”
“山莓?或许我应该去准备一些振奋精神的药草,帮我谢谢他吧。”灰泥低头致意。
目送着山莓与池杉会合,香蒲终于有机会为自己考虑一次,她挑了一个隐蔽角落缓缓躺下。
或许是太过劳累,黑暗瞬间夺去了她的意识——
“叮、叮”
颇有节奏感的清脆声音响起。香蒲睁开眼,视野中却是一片黑暗,不自觉迈出脚步,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要回来呢?”年纪较大的怪兽正敲击着坚石,“来责问我为什么抛下你们?”
“你妈和你说的,我猜是埋怨我没尽到家庭责任,很少回家吧。”怪兽没有回头,似专注于手中的事,“但恰恰相反,我每日每夜都在为家庭的生存而考虑,用这双长满老茧的手不停敲着金属,渴望有朝一日能做出完美的工艺品。”
“哪知道锤子坏了无数把,这金属却还是坚硬地不愿多改变形状,似一直在拒绝它们一样。”怪兽的声音开始颤抖,“不,是它不承认它们,明明愿意被敲击无数次,却不愿给出肯定。”
“我能做的,就只有换上更加坚硬的铁锤。这次它终于作出了回应。”怪兽发出呜咽声,“只是,我再也无法敲击它了,它碎裂了,碎地满地残渣,我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刻都消失不见了。”
“可怜我吗?哈哈...”怪兽苦笑着抹去泪水,“我没有放弃,这块金属还有一份备用品,希望在下一次我换掉铁锤,用新锤子开始敲击它时,它能好好接受吧。”
“好的金属总能在好工匠与好锤子的努力下变成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三者只要缺了一个,金属就还是金属,甚至变成丑陋的金属,绝不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怪兽终于放下锤子,“怎么哭了?你爸只是在搞创作而已。”
铁台上,那块金属已有一边变得平滑而漂亮。
“你说你明白了?喂!别走啊!文宗!!”
面前又变为一旁黑幕。
难道是他!?还有这个场面...是因为我与他契约了吗?
香蒲感到十分惊讶,心中莫名多了一股自责感。
“也许我该放下些什么,该改变些什么...但作为猫仙,我不该让族群和怪兽扯上关系...”
液体从天而降,滴落在头顶,接二连三地,又有几滴落在身体上。
下雨了?
香蒲抬起爪子,抹去头上即将滑落的液体,顿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传入鼻腔,爪间无比粘稠。
“香蒲...香蒲...快醒醒啊!”
意识外侧隐约传来声音,香蒲奋力抵抗,将那液体甩向四方。
“醒醒!是敌袭!!”
终于,黑暗出现裂口,光芒自外射入。
香蒲从床铺上跳起,用爪子拍打脑袋,强行将眼皮撬开。
视野中是一只红毛猫。
不!
这是一只身上沾满鲜血的猫!
从浓烈血腥味下隐约透出的体味,香蒲认出了它。
“白鱼!?到底怎么了?”
“好多,好多的流浪猫涌进营地!那群野家伙袭击了我们!灰泥正在指挥防御。”白鱼紧张地转身。
身前,群猫紧挨着围成一个半圆,将他俩护在中间。
瘦弱的流浪猫们一个接着一个扑上同伴的身子,在他们身上留下爪印,印下齿痕,大量血液从密集的小伤口中流出。
嘶吼声响彻营地,流浪猫们士气高昂,充满仇恨,无穷无尽。
香蒲想不到他们是去哪找来的这么多同伴,她慌慌张张地跑向前。
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法考虑和平解决了!
她大声吼叫着,“维持战线!只要我们不分散,他们就不是对手!奋力反击吧!”
战意在心中燃烧,这一次,她亲自冲上前,用脚掌将一只流浪猫的脑袋按在地上。
“是你们这群家伙...破坏了我们的生活方式,怪兽们已经反应过来了。”流浪猫挣扎着说,“拜你们所赐,猫们的末日又要来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是吗?末日...
香蒲发着呆。
一只流浪猫突然从同伴的身体下钻出,踩着同伴的脑袋朝着她挥出利爪。
“香蒲!小心!”
白鱼匆忙将那只猫撞飞,可却“啊”地发出一声惨叫,身前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流浪猫竟用最后的力气将利齿刺入他的前腿,随后便失去意识。
“他们是认真的...”香蒲感到一阵眩晕,“又是我的错吗?如果当时答应了文宗的话...也许...”
猫仙应该坚强且自傲,这是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规则。但现在的情况,我...到底该怎么办?
香蒲感到心脏似被抓住一般,酸涩又痛苦,止不住的自责与悲伤涌入。
“老大,他们还有同伴!!”不远处,一只流浪猫高声尖叫。
“什么!?暂时撤退!!快!!!”
一声高吼后,流浪猫们纷纷钻入树丛,对倒下的同伴们没有产生一丝留念。
我们还有同伴?
香蒲从猫们组成的防线中挤出。
对面大树的阴影下,一只强壮的公猫默默站着,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血液似流不完一样地从短毛末端流下,嘴里是一只已经断了气的流浪猫,身边还躺着四五只。
“池杉...醒醒吧,我们终于...到营地了,如果你还不醒的话...我...”
他轻柔扭头,对护在身下的同伴说着,
然后,缓缓倒下——
“山莓!!不!!”白猫抖落血液,如箭般疾冲而去。
“他们...因为我的过错...山莓和池杉他们...”香蒲小步后退,“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如果当时听了他的话...”
“灰泥,暂时交给你...”香蒲浑身颤抖着,似不敢面对这一切。
没等灰泥回答,她便朝着树丛外冲去。
该放下了!不能让事情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需要他...
她心里默念着。
“灰泥,我们这样是对的吗?”一只灰猫小声说着。
“她还年轻。”灰泥皱眉,“但总会改变的。”
撕毁枝叶,蹬乱土地,香蒲全力冲刺,稍小的体型让她获得了比同伴更快的速度。
而此时她才感知到,
文宗却并不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