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月初。”
“难道这座城市都不用休息的吗？那些蒸汽施工队已经吵了我四十多个小时了。”安黎撩开房间深灰色的窗帘往外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岩石墙体上已经挂满了钢筋骨架和施工台，以及已经安装了一半的黄铜管道和齿轮，灼热的蒸汽伴随着连续不断的轰鸣声如同礼花般四处绽放，施工人员必须穿着特制的耐热服饰才能在如此密集的蒸汽中正常工作。
这座城市名为“裂隙”，如名所称，是建立在地下裂缝中的城市，以抵御地表强烈的大风和永不停止的大雪。
这里布满了黄铜管道、齿轮、钢板、铆钉所搭成的建筑以及悬空平台，就连头顶都是密密麻麻的管道，遮住了天空，仅仅靠蒸汽灯所散发的橙红光照明，完全无法用天色来辨别时间。
“可怜我还要上晚班。”安黎叹了口气，对于她这种白天休息晚上工作的女性来说，休息得不够好总容易引起生理以及心理的上火。
她脱下了睡衣，在衣柜里翻出一套黑白的侍从装以及黑色丝袜穿上，对着镜子打理了一番自己的齐肩黑发，仅仅是简单洗漱了一番并没有在脸上做过多的装饰，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安黎自己的颜值还是属于那种比较吸引人的御姐风。
她的房间不过三十平米左右，不过好在放得下一张她较为喜欢的软床，一般除了下班休息她很少在房间里度过，她宁愿在酒吧调酒。
是的，安黎是一名调酒师，没有赞助商，没有伙计，既是员工也是老板，在楼下经营着一家偏门且不著名的酒吧，名为“Chat”。
位于中层平台一处离主干道不远处的巷子里，是她未来几个月的临时基地。
她来到楼下酒吧，进去前顺手把昨天订的报纸带在身上。
这里的配置较为简单也并不算很大，一处简单的吧台与调酒台合用，后背墙柜上是一些装饰用的酒，座位仅有靠着吧台与墙壁的两排，进门的右手边摆放着一个老式的唱片机，墙壁上多得是一些蒸汽管道和蒸汽发热灯，提供照明和温度。
安黎开始整理和收拾，这间酒吧是她收购的，也不知道原先是用来做些什么的，到处都是干涩的呕吐物、内衣内裤、假发、情趣用品、打破的玻璃瓶子和各种化学药剂试管，甚至有些毛发还塞住了下水管道！
天知道为什么有这么疯狂邋遢的地方，现在她想一想都似乎还能嗅到一丝当初那种令人恶心的腥臭味混杂着水果发臭后的气味。
“应该是心理作用。”安黎很相信自己的清洁手艺。
随后她擦拭了一番所有的调酒工具以及玻璃酒杯，便拉动了垂在酒柜边上的一条麻绳，随即酒吧门口上方木质滑动栏启动，写着“open”字样，散发耀红色荧光涂料的木牌从左侧经由齿轮滑动轴送出。
酒吧经营的时间她定在晚上八点到早上六点，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开店。
“也不知道第一位顾客什么时候来。”
安黎静静的等待着，期间她看起了那份由亚麻纸做成的报纸，无论是纸质还是字迹的清晰度都比她在其他城市里的都要好一些，圆润的字母配上清晰的黑白图，也不知道这座城市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震惊！烟火巷蒸汽工坊发生爆炸，有毒蒸汽正在烟火巷扩散，疑似有人向锅炉中投放化学药品所致，请附近的居民注意可疑人物！】
【以博尔特为首的蒸汽工人在第二花园平台非法聚众集会，妖言惑众，现已经被警备队带走，择日进行公开审判。】
【裂隙议会发布法案草稿，宣布降低婚配年龄线，提高不孕和堕胎惩戒力度，提现倡娼妓合法化，一夫多妻，多胎政策。】
【工人爱德华实名举报德芙工厂，擅自延长上班时间，削减劳工工资以及基本待遇，造成多名工人过劳死亡。经过裂隙议会司法署调查以及德芙工厂的积极配合，证明情况虚假，经过双方交流和解，爱德华承认是因为下岗而恼怒进行的诽谤，现已经被安排回归工厂上班。】
【德芙工厂老板在蒸汽机械发布会上发表《996福报》演说，赢得大批同行认可。】
怎么看下来都不算什么好消息？安黎翻动者报纸心里嘀咕着。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响了，预示着开店的第一位客人已经上门了。
“这里是刚刚有人高.潮过吗？？”
进来的是一名穿着棕色破皮革服饰，带着防尘护目镜，用一条肮脏的围巾遮住嘴巴的暗绿色莫西干头的少年。
虽然这样说有些失礼，但他看上去就很像那些在平民窟里面让人十分头疼的不良少年。
他很随意的扫了一眼酒吧内部的装饰，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但是却语出惊人。
“诶？什么？”
安黎被突如其来的询问给整懵了，对方随意而理所当然的口吻，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说“高.潮”其实是这里的特产酒？
莫西干少年护目镜后面的墨绿色瞳孔盯着安黎看了一会儿，很自然的坐在了吧台前的椅子上。
“你难道没闻到空气中的腥臭味吗？”
“......那只是前任店主留下来的邋遢事，我已经整理好了，不会有味道的。”安黎对眼前少年的口无遮拦感到烦恼，心底则是暗自谩骂了前任店主一声。
“我还以为我能加入呢，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少年撇了撇嘴，看起来对安黎的回答很是失望。
“我很遗憾，所以你是想要点些什么呢？”安黎无语的看着对方问道。
“来酒吧当然是为了喝酒。”少年将护目镜和围巾摘下放到一边，露出了他完整但是却留有大面积灼伤痕迹的黝黑脸庞，从年纪来看应该还未成年。
“这里不允许未成年人喝酒。”安黎提醒道。
“你是对未成年人有意见吗？你要知道这座城市有近一半的未成年人在工作，另一半则在工作的路上。”少年歪起脑袋皱着眉头的说着，“难道你们想让未成年人做成年人该干的事情，却不给他们成年人喝酒的权利吗？”
“我对未成年人在工作表示遗憾，但这是规矩，不能改动。”安黎摇了摇头说道。
“没想到还有比裂隙议会那帮大老爷们还虚伪的人。”少年以一种十分惊讶的表情看着安黎，但随即便摆了摆手，说道:“你放心我成年了。”
安黎静静地盯着少年的脸庞，没有说话。
“……”
“我还不至于骗一个‘未成年人少女’。”少年叹了口气，用着很老成的口气说道，随即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了安黎，“自己看。”
安黎拿过那张由黄铜制成的卡片，上面有着多个孔位和各种扁平齿轮，共同构成了一个眼睛的图案。
她将其插在一旁前任留下的差分机上的卡槽上，然后拨动齿轮开关，只听见“哒哒哒”的打孔机以及齿轮摩擦转动的声音迅速响起，随后从另一边的打孔机出口划出一张打孔纸。
上面规律的排列着少年的基本信息。
【姓名:莫西干*里克
年龄:26岁
职业:固体废弃物回收员
身份编号:LXMXGLL20210516】
“好吧，里克，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安黎有些诧异的将卡片递回给少年。
“脸嫩可不是一件好事情，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里克如此说道，似乎并不喜欢自己看似年轻的外表。
“虽然我并不觉得你的外表看上去好欺负就是了，不过你想喝点什么?”安黎问道，顺便将酒单递了过去。
“嗯，我刚刚结束我那该死的工作，现在需要一杯爽快的酒，那就一杯【化学药剂】吧。”
“了解，辛辣，酒劲大。”安黎点了点头，转头拿起材料准备调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