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野捏了捏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冰冷的刀锋让他的神经在微微的战栗中绷紧起来。
陷阱能够造成的杀伤有限，到最后还是需要用最原始的方法决出一切的归属。
胜者得到一切，败者一无所有。
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再次打破了这处偏僻之地的平静。严野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魁梧身影。
来者身上沾满了泥土，左腿裤子被划破，露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左肩处扎着一截浸染着血迹的漆黑木杆，黑色的脓血从木杆周围翻裂的组织里渗了出来。
严野笑了。
因为那根木刺上涂着从雨水中提取的工业污染物。
这些漂浮在空气中的灰黑色霾气被浓缩到一定程度后，就是能够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高大的拾荒者单手捂住伤口，凶狠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一脸嘲弄的严野。
“我改主意了，今天我要把你一点一点撕碎做成酱拌进明天的沙拉里！”
他蒲扇般的右手向着严野喉咙狠狠抓去。
严野手里攥紧匕首，浑身肌肉紧绷。
从那些拾荒者手里换来的书本上学习到的知识让他可以不用依赖肉体进行殊死搏斗，也让这场战斗的终点变成了毒素流入敌人心脏发作的那一刻。
他只需要借助对面受伤处的弱点，躲开第一轮的进攻。
但是……对面那栋高楼上的黑色身影……是什么……怪物啊……
他傻傻地注视着那道黑影的方向，已然忘记了那只大手即将握住自己的咽喉。
它出现的是那么的突兀，又是那么的惊艳。
它以一种猎食者俯瞰众生的姿态注视着大地，严野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冰锥一样的视线锁定了他，其中裹挟的刺骨杀意让他浑身如坠冰窟，丝毫动弹不得。
他第一次对‘杀意’有这么清楚的认知。
那是由颈后贯穿脊髓的麻痹感，脖子血管直穿而下的电流感，汗珠迷入泪腺附近的刺痛组合起来的近乎于本能的感受。
他的身体警告他往后跑，但是他的大脑已然陷入了一片空白。
此刻，他像一个旁观者面对着属于自己的死亡。
清冷的玻璃反光之下，一双宽大的蝠翼在它背后猛地张开，在严野麻木的目光中直坠地面。
拾荒者咧嘴狞笑，他感受到了皮肤的温热触感，仿佛已经听到了喉骨在他手中碎裂的声音。
他非常喜欢这种声音，每当它响起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自己凌驾于这些弱小同类之上的绝对权力，那种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威。
这种感受像掺着毒药的美酒一般，麻痹着他的神经又赐予他极乐的**。
这次也不例外。
大地猛然震颤了一下，他身形晃了晃，僵住了。
一条血线从他额头上悄然浮现，随着血液渗出，这条从中贯穿的线条渐渐清晰可见，干净利落地将人体从中分为两半。
庞大的身躯在严野呆滞的目光中轰然左右倒下，露出了他身后黑影的真实面貌。
是一位高挑的黑衣银发少女，正在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她如同一块寒冰硬生生的戳在自己面前，散发着让人手脚冰凉的冷气。
即使是因为大量工厂聚集产生的热岛效应而常年保持在26摄氏度的下城区的夜都无法让他的身体暖和起来，更何况是在目睹了一场单方面压倒性的屠宰之后。
那几乎都不能称之为屠宰，它带来死亡的过程精准而又优雅，更像是一场令人不寒而栗的解剖。
文明到让人恐惧。
沐浴在漫天血雨之中，少女甩了一下手中小巧的手术刀上沾着的鲜血，皱着眉头挥散了带着浓厚血腥味的空气，暗红色的眸子毫无波动地盯向了哆哆嗦嗦掏出匕首的严野。
“你最好，不要反抗——”
严野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干呕了几声，但还是强忍住下一秒跪在地上把胃都吐出来的冲动，举起匕首颤颤巍巍地指向面前的黑衣少女：
“你是人么？”
少女挑了挑眉头，有一丝惊讶，但还是回答了这个奇怪而冒犯的问题：
“是，也不是。”
严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将匕首放下，抛在一边。
“嗯？”
银发少女皱起了眉头，她无法理解为何前一秒还摆出拼命架势的对方在问了一个毫无关联的奇怪问题后又放弃了抵抗。
“如果你是人的话，我们或许还可以聊一聊。”
“之前的人，为什么反抗？”
严野踢了踢脚下已无生气的尸块，莫名的，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恶心感：
“他是被垃圾填埋场那些规则同化的野兽，他杀了我就可以获得食物，这是他的本能，我和他无法交流，只能一生一死。”
少女低头消化了一下这句话，再次直视严野的眼睛，问道：
“我，不是人类，是怪物，为什么不反抗？”
她平静的目光里带有一丝期待，仿佛追寻着一个答案。
严野苦笑一声，反问眼前的少女：“我有反抗的能力么？”
“聪明的回答——”
一记重拳毫无征兆地捣在严野的小腹神经丛处，剧烈的疼痛让他跌倒在地，干呕不已。
“弱者的聪明，毫无意义。”
“放弃反抗的意志，称之为识时务，美化弱小，无法理解。”
黑衣少女蹲下身形，用手术刀的刀尖挑起了严野的下巴。
锋利的刀尖划破了皮肤，血珠顺着刀片滚落。感受到抵在自己下巴处的金属独有的冰冷，严野浑身一震，一粒冷汗顺着脖颈流淌而下。
少女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刀尖，似乎只是例行公事地威胁了一下。
她伸出舌头轻轻攫取刀片上圆滚滚的血珠，闭上眼睛，似乎在品味着上好的红酒。蓦然，她俯身向前，压住想要起身的严野，挑起他的下巴，吻在了他的脖颈上。
严野在她张嘴的一刹那，看见了她那对尖尖的虎牙。
一股酥麻的刺痛传来，严野感觉自己周身有些发冷，眼前发黑，鼻翼处少女的秀发的清香让他头脑更是昏昏沉沉，渐渐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