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颂雅平静的声音打破了狭小空间内的凝重，对着莉莉奈手上的光脑做出了指示：
“以我们与灾变构体接触地点半径10公里，接触时间前后1小时，重新构建清道夫路线四维向量预测模型。”
严野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颂雅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他都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时候解除潘多拉武装模式的。
随着颂雅的话语，地图上运动中的红点所经过的路径被标记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在坐标空间内缠成了一个巨大的炸了毛的线球。
【四维向量预测模型构建失败】
鲜红的字体出现在蝠翼上，让本来就凝重的气氛愈发沉重起来。
“SAD，用密钥算法故意遮掩清道夫运动路径，除非，找到密钥。”
艾尔莎有些丧气的盯着屏幕，手指不自觉的开始绕起了自己的发梢。
严野望着一团乱麻的预测路径，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好像……自己或许知道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于是他将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以对这个向量群进行拓扑拆分么？”
内置的光脑立刻做出了反应，将上千条路径一一剥离了出来，按照相同的拓扑类型进行了归类。严野观察了一会儿它们的结构特征，摸了摸下巴。
“将维持线性拓扑结构与不和其它路径交叉的路径重新构成向量群。”
屏幕上那个巨大的毛线球渐渐被剥茧抽丝成了相对稀疏一点的结构，但仍是纷纷扰扰混杂成乱糟糟的一团。
严野嘴角已经挂上了一丝微笑。
“以动量守恒为基础原则，重新绘制源路径。”
莉莉奈蝠翼上本来杂乱无章随机运动的红点经过的路径被迅速的重组，在时间轴上排列组合起来，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在三维空间里旋转的向量漩涡。
漩涡的风眼，赫然是他们刚刚遭遇的灾变构体的坐标。
“诺，线索已经相当清楚了。SAD模拟空气分子布朗运动的形式对清道夫部队的路径进行了编译，他们自从那个灾变构体出现后就一直在附近盘旋着……感觉像是在保护它？”
艾尔莎美眸微瞪，手指上盘绕的发梢不经意间散落了下来。莉莉奈满眼星星地望着严野，虽然她一个字都没听懂，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啊。
“你，怎么会的？”艾尔莎难以置信地看着光脑上的精简模型。
“呃……应该是书上看到的吧……就那么会的。”
严野挠了挠头，这种现象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了。
当他想要了解什么知识的时候，那个知识就像被唤醒一样浮现在他脑海里，即使他根本不记得看过类似的书籍。
【可能……是我忘记看过了吧。】
严野忽略了这个问题。
颂雅一如既往的微笑着，似乎早知如此。
“无法掌控的力量既是灾难本身。”
平静地做出了总结陈述，她直起身来，看向严野。
“目前看来，Ⅲ级猎杀令恐怕就是出动狩猎特化类型的灾变构体来进行对目标的暗杀，大批量的清洁夫部队掩饰灾变构体的行动，并且抹除所有的目击者。”
“看来我们不得不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但去死的理由已经足够多啦，无所谓。”
严野嘿嘿一笑。
“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艾尔莎仍在皱着眉头规划着撤离路线，无论光脑怎么运算，最终总会被那个向量漩涡扯进去，这让她有些烦躁。
“在拾荒人眼里，死亡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有活着需要。”
严野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艾尔莎。
“那就是还不到死的时候。”
艾尔莎猛然抬起头，一双美眸冷冷地盯着他笑嘻嘻的眸子。
“我承认，你很聪明，但我和你说过，弱者的聪明，毫无意义。”
“现在，巴别塔暴力机关，完全发动，我们就是弱者。就算清道夫的运动轨迹得到解析，它们用绝对数量封锁死了整片区域，我们根本逃不——”
严野伸出了一根手指，指了指远方的星空。
“那我们走上面不就行了。”
艾尔莎气急反笑。
“你知道你指的是哪里么？”
“你和我说过的，那片虚假的星空啊，我们撞出去不就得了。”
然后严野发现艾尔莎正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还是临终关怀的那种。
“那片星空就是叹息之壁，帕尼什级的灾变构体来了都只能叹息的绝对防御，就算你的头是钻石做的也休想在上面留下一道划痕。”
严野算是明白了，眼前的少女只有在生气的时候，说话才是连贯的，甚至还会开个小玩笑。
但问题是……
帕尼什级的灾变构体？那是什么？叹息之壁又是什么？
今天这些层出不穷的名词就像时不时插队使得畅通的空中航线成为空难现场的野蛮飞空艇一样，将严野的思绪搅成了一团乱麻。
“刚才我们碰到的那个怪物，和你说的这个帕尼什级灾变构体，有多大差别？”
“根本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其间的鸿沟。帕尼什级灾变构体就是这片大地上行走的天灾。地震，洪水，飓风，火山爆发……都是他们来过的痕迹。”
“所到之处，一片狼藉，烽燹遍地。”
“我们碰到的那个，分级上为艾什级……顾名思义，充其量，算是它们脚下的余烬。”
严野再次望向那片星空，那就是将他们与外界隔绝的叹息之壁。
莫名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囚禁于这片天地的一头野兽。
他讨厌这种感觉。
忽然，一个狂野的声音在他心底低低咆哮着，越来越清晰。
撕碎它。
“艾尔莎，你说帕尼什级灾变构体来了也只能在叹息之壁前叹息……有实战证据么？”
莉莉奈的蝠翼上弹出来一个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视频是以站在一堵高耸的城墙下向上仰视的角度拍摄的，镜头因为地面的颤抖而有些晃动，占据屏幕上空的，是一片黑压压的巨型触手。叹息之壁外的飞空梭集群在那些触手面前就如同围攻一条蟒蛇的蚂蚁一般，试图将这个巨大的危险源拖离它们的巢穴。
几道强光闪过——应该是被称作【线性炮】的大威力城防炮开火了，但这象征着人类最后的能够杀伤帕尼什级灾变构体的武器仅仅只是炸断了其中一根触手。
似是被激怒一般，其余的触手狂乱的挥舞着，裹挟着将飞空梭吹得四处飘落的强气流向着叹息之壁重重拍下。
视频没有声音，但严野感觉自己看见了肉眼可见的音浪波纹。
确切的说，应该是物体运动超过音速时产生的驻波面。
叹息之壁微微一震，众多节点处光芒亮起，那片触手被反弹的高高扬起，表面还淌下了被震碎的肉泥。
最后，那片触手悻悻离去。
严野长长吐了一口气，他现在对帕尼什级灾变构体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不愧被称作是大地上行走的天灾，就算仅仅出现在视频里的一部分，都能够隔着屏幕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且他还注意到，那些连接众多防御节点，如同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线路间浮现的透明光膜将漫天血肉隔绝在了外面。
显然，从那些防御节点的间隙中穿行出去成为了空想。
“所以你还坚持从叹息之壁中撞过去么？”
艾尔莎抱着胳臂，似笑非笑的盯着严野。
“莉莉奈，麻烦你将视频倒退15秒，对，就是那条触手被弹起的那一帧……放大，嗯，将那个像素点放大，然后降噪。”
严野看着屏幕里非常模糊的‘星星’轮廓，眯起了眼睛。
“这里好像有一个防御节点在碰撞中碎掉了……而且这些‘星星’是水滴状的么……”
然后他抬起了头，对着艾尔莎笑了笑。
“我觉得，我们真的可以试一试从那个所谓的【叹息之壁】中撞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