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庆典

作者:簌阳 更新时间:2021/8/8 16:39:24 字数:2468

待雨过了多时,人们才会惊觉天晴得并不彻底。

清晨的雾把整个托克都揽入怀中,人们半睁着睡眼,一点一点的聚集到钟楼底的广场――昨夜那场大雨已经把红花冲洗得一干二净,为必不可少的狂欢让出了位置,外围早早搭起了舞台,人们聚集在广场的中央。

“安纳尔前辈呢?这次也没来?”曼卡因骑着马,看向身后的一个侍从。

“他什么时候来过?您也真是的,非要把这个功劳推给他……哪怕您独吞都比这好!他已经是公认的不识时务了!”那侍从叫嚣道。

“也是啊……我都没搞明白他在想什么……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底层岂不是都反了……”曼卡因只好保持沉默。

人们都到齐了,不该来和不需要来的人是不会来的,城主就站在西面的高台上,他第一次换掉了群青和骨螺紫构成的礼服,换上一身更前卫且时尚的东西:戴一顶很高的黑礼帽,叼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穿一身轻便的黑燕尾服,佩一架闪亮的单片眼镜,握一支总是在试探什么的手杖。他身后刚成年的儿子――外号“小主”的,也是这身打扮。

“咳……各位啊!”城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我可以向各位保证托克正在进入一个更先进和富裕的时代!主解放了我们的思想,让我们远离了那个禁欲的黑暗时代,假使用旧世界的标准衡量现世,礼崩乐坏它恰是进步的象征!

我们与几世纪前的一切背道而驰,就有了现在的繁荣!为此我们要感谢主的隆恩,就在今天――”人群中听不见除了催促之外的任何声音,大家显然都有些不耐烦了,城主只好去掉冗长的开场白,提前示意“把罪人拉上来”。

“怎么回事?他还不醒?”那两个骑士嘀咕着,“药下多了?但现在显然来不及换了啊……等会把火烧大点作为补偿吧……”维莫努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全身无力的被拖到了火刑架旁。

“怎么回事?现在都那么敷衍了?去年那个好歹还喊了两声,这次直接拿死人当‘活祭’?”不满的声音从台下响起,但当架下柴火点燃,外圆内方乐队登台之后,一切不满都戛然而止。

先是几句讴歌自由的东西,随后各个节目就围绕着观众们接连呈现。

东边是一幕悲剧,一位贵族舞者被人揭露不会跳舞,在这样的诽谤和嘲讽下他最终身败名裂,华丽的戏服落地,只剩下一件干净的单衣、戒指和项链,茫然的穿行在风雪中。

尽管此时是炎炎夏日,但人们还是为之动容了,生怕舞台上如花瓶般美丽的主角受了冻,纷纷把身上的钱作为小费抛给了那落魄的王子皇孙,尽管很多时候他们自己都食不果腹。

假使主角是个地位本就低下的人,恐怕大家就伤心不起来了,譬如北边那场喜剧,几个端着枪的士兵站在台下,而那剧中有个奴隶竟然胆敢向奴隶主索取报酬,它举起称棉花用的钩子,劈头盖脸地向奴隶主砸去,却被在屋里负责端茶点火的奴隶给制止了,两人扭打作一团,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妈妈,他的手怎么流血了啊?”一个孩子指向台上被压住的奴隶,刺眼的红色在纷争中肆意飞溅。

“孩子,那是喜剧,是演的假东西,不存在的,不要当真,明白吗?”她母亲捂着孩子的眼,安慰道,“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在那个黑暗的时代,我们也不是那样的人……”

演出让气氛逐渐升温,小主别着双手,如微服私访的皇帝般走进了人群。

南边的节目由魔术师和驯兽师共同出演,那魔术师行个礼,从红蓝白竖纹的礼帽里掏出无数吸血的蝙蝠,又从镂空的几个投票箱里变出一整头牛。

驯兽师一声哨响,飞得到处都是的蝙蝠就齐齐扑向那头牛,叮在它身上,吸着它的血,那牛吃痛,却无法驱散蝙蝠,只好屈腿坐下。

“孩子,你怎么在这里啃面包?”小主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在竭力吞咽着已经发硬的面包,一块屑掉到地上,他连忙弯腰探进鞋子和裤腿的森林中“是不喜欢吃蛋糕吗?”

孩子直起身看着小主,眼里闪过几分抵触,“我们买不起那么多面粉,还有……蛋和糖……”

“别太挑食啊,我听说方糖比红糖便宜很多,你可以买方糖――或者,我听说有个叫糖精的东西更便宜……”

舞台上,见牛蹲坐下来,观众们似乎都有些扫兴,驯兽师连忙挥动皮鞭,迫使牛站立起来,牛还是嚎叫着,起来几秒,又坐下了。“慵懒的东西!”驯兽师气急败坏。

魔术师则大步走上前去,轻抚着那牛的头部,大声安抚道:“我也曾对你的不幸感同身受啊!然而,你要知道,蝙蝠们曾经也是这样的,供他们吸血是你的荣幸,多少牛想被蝙蝠洗礼都没机会呢!只要你血少了,变轻了,你自然也会飞起来的。”

受到激励,牛果真激动的站了起来,蝙蝠掩盖了它的全身,它嚎叫着,绕着舞台奔跑,观众们纷纷鼓掌,仿佛自己也是蝙蝠中的一员。

“也买不起……”孩子说着,竟然哭了出来。

“难道你父亲没有种植园吗?”小主又问道。

“他在一个种植园工作,但种植园不是他的!”孩子哭得更大声了,好在彩旗之大吸干了不该出现的泪滴,“而且……而且他还病了!”

“这样啊……那他怎么还敢生病的?还有,他病了你还来隆恩节看演出,你也真是无情……”小主发现自己与他隔着一层无法僭越的障壁,变了脸,指指点点一番,怀着一颗正人君子的心兀自离开了。

东边一群人为贵族的落魄哭泣,北边一群人为野蛮的斗争欢呼,南边一群人欣赏着没有任何象征意义的驯兽表演,大家都很快乐。而真正把气氛推向顶峰的,还是西边的火浇上几次油后引起的爆炸,最刺激感官的东西自然会是最精彩的节目,孩子们最先忍不住了,自己爬上舞台围上那烧灼的东西,相拥着跳起了交谊舞。

红与火,以及围观红与火,大概就是最让当下人们趋之若鹜的事物与最简单不过的娱乐了……然而,那飞舞的红色,可是血啊!是正在流逝的生命啊!莫非一想到这,人们反而会更加快乐,无所顾忌的表达自己的野性?

令人叹惋的答案显而易见。

今日的此情此景是如此美丽与向荣,狂欢的观众们当然不会在意某栋楼上的酒瓶被摔个粉碎,更不会在意某个偏僻的墓地上有个孩子正在悼念着另一个可怜且善良的逝者。

“这是昨天从主教那偷的――虽然你告诉我偷窃是错误……但我不敢就这样贪婪的索取你对我的好意,原谅我一次吧,虽然这算赃物,但……在去那边的路上,请你请务必带着它――”

佚塔郑重地在那十字架前撒满白花,然后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捧树莓,摆在“青茗”两个字下面,他等了很久也没看到那位和蔼的先知,起身张望时却看见了一座奇怪的坟墓――

它是个朽木做的十字架,却用了大理石作为基座,上面赫然刻着一行字:“1808年夏,我们埋葬了一具暴死路边的尸体,功德无量,愿主保佑她,WE ARE HERO――BY MANEY & TO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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