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故事

作者:大地上的行者 更新时间:2021/5/14 22:20:39 字数:3993

拄着苹果木手杖,青年行走在荒芜的大地之上。

这是万年以来,人类曾行走过的大地,在这片大地之上,流传着属于人类的故事。

楔子 故事

2235年,四月

果林镇是位于大陆南方的一个小镇,因此地盛产的苹果酒而声名远扬。

一般情况下,苹果树不会生长在温热地带,但唯独果林镇的这片果园,却是生长的茂密,果大且甜,是酿酒的好原料。

在小镇中央有一座石头搭建的教堂,教堂不大,而且石头堆砌的外墙也不整齐,无法与那些耗费无数能工巧匠一生心血建成的宏伟殿堂相比。但这里却是近年来新兴的宗教——亚当教会的第一教堂,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在教堂广场的喷泉旁,年轻的修女长,也同时是亚当教会唯一的圣女玛丽莎,向孩子们讲着一段属于人类的故事。

有别于其他的教会,亚当教会的圣袍是一身土灰色的连帽披风,上面仅有亚当教会的教徽——果木神杖的胸针作为标志,也是作为点缀,这是为了致敬亚当行于世间时的披风,也是表现出与主的亲近,这样的装扮配上玛丽莎那标志性的黑色披肩长发,将其修女的气质突显得异常神圣。

果林镇并没有幼儿园,大人们却又总是繁忙,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们,教堂就成了这些孩子们最好的学前教育地。因为镇子上的居民大多都有着对于亚当的信仰,玛丽莎的教育,他们很是放心。

“罪恶从未从人类身边远去。”玛丽莎的声音很甜美,但话语却充满力量。

“暴力被铭刻在人类基因之中,而它是恐怖的载体,欺压与霸凌由此孕育,剥削与背叛是他们的孩子。”

“于是人类渴望有人能裁定罪恶,可谁来裁定又成了人类的难题,漫无目的荒唐无稽的争吵持续了半个世纪,最终,他们选出了十位,有人称这十位为‘定罪人’。”

玛丽莎正在讲述的是教会的经典,与其他教会不同,亚当教会所信仰的主体仍活跃在大地之上,这些经典是神话的同时也是真正的历史。

“这些定罪人有的有东金中金西金东南金洲血统,有的是东罗西罗南北罗人,同样有的人拥有南北中阿格力洲人和大源洲,大洋洲人的血脉,还有一位长期在南极洲定居。”

“这些定罪人有些是男人,有些是女人,有些是第三性别者,有些是曾为男性的女性,曾为女性的男性,同样有些是生理上为男性的女性,亦有生理上为女性的男性。”

“这些定罪人也有着不同的信仰,无神有神一神多神。例如其中一位所信仰的是‘遁地包子神’,这位神明的祈祷方式最为奇特,每次他向神明祈祷时都会将双手捧于嘴前,高呼‘Baoza’!”

“此时已经九人赴任,但第十高座依旧无人,这时动物保护协会提出‘动物的命也是命’,于是推举第十之座由一位会说人言的猫与狗共同执掌。”

玛丽莎讲的认真,聚集在一起的孩子也听的仔细,这是他们从小就在听大人们讲述的故事,也是他们最喜欢的故事。

“可是人类永远摆脱不了罪恶,哪怕是裁定天下之罪的‘定罪者’也不行,很快,风暴就席卷了审判台。”

“是什么样的风暴呢?爸爸从来不给我讲。”坐在最前排扎着马尾的小女孩忍不住举手提问,她的脸上洋溢着可爱与童真。

玛丽莎看着女孩澄澈的双眼,那双充满好奇与探索欲望的眼神总是很能打动已经失去了这澄澈的大人们,让他们忍不住想要带着这些孩子继续畅游在历史与故事之中,但是唯独这次,玛丽莎必须和其他大人们一样,回避这双眼睛。

她知道这风暴的结局,也正因为如此,她也知道这绝对不是能给孩子们讲的故事。

其中四人因为彼此信仰,彼此理念问题而相互攻击,最后愤怒隐退,这是最好的结局。两人在一场幽会之后被发现沉在冰冷的湖底,背后中弹十三发,认定为殉情自杀。两人被匿名检举,最终锒铛入狱,终生无法重见天日,但在几年之后,有人发现曾经的检举证据不过是试管中装了洗衣粉而已。

而“定罪人”中最年轻的天才法官,被媒体披露十五年前曾有过暗恋十四岁未成年少女的行径,染上的污名难以洗清,最终在公开演讲上饮弹而终。

媒体绝不会提到那时的他只有十三岁,而群众也更关注的是他曾经的不可饶恕的“罪行”,而不是这无聊却又不符合他们猎奇心理的真相。

至于那一只猫与一条狗,除了真正爱它们的人外,又有谁关心它们的性命呢?

“具体发生了什么,要等你们成为大人之后才能知道哦。”玛丽莎只能苦笑,“但接下来的故事才是你们更喜欢的,有关外星人的故事。”

孩子们总是更关心更新奇的东西,争先恐后地问:“是什么是什么?”

玛丽莎轻咳一声,将纷乱的思绪转了回来,继续讲到:“罪恶不会因为他的裁定者的离开就终结,反而只会更加的剧烈。可是人类已经对自身裁定自身绝望,于是有人认为,只有高于人类之上的存在才能审判人类,他们开始向未知祈祷,却不想真得到了回应。”

“‘你们的祈祷我已悉知,你们的文明混乱且无序,我将带给你们永恒的审判。’祈祷的人类收到了这样的回应,他们满心欢喜,等待着主的降临。”

“可人类没有料到,他们祈祷的对象不是天堂审判罪人的天使,而是地狱的无情尖兵。被人类称作“天外来客”的先遣队很快就降临到了地球,迎接的盛典却化为了杀戮的盛宴。大地因此而被撕裂,无数灵魂沉入无底的深渊。”

说到这里,玛丽莎不禁再次停顿了下来,只有亲历过的人,才知道简单的几句故事之中隐藏的刻骨铭心之痛。

孩子们虽然不能读懂这故事里隐藏的感情,但他们能看得到玛丽莎脸上那痛苦的表情,他们朝着玛丽莎投来担心的目光,看着这清澈纯真的目光,玛丽莎用微笑回应。

“人类拼上了全部的力量,拼上了几万年来全部的积累,拼上了未来,才终于从天外来客的手中生存了下来。而当人类取得最终的胜利之时,回看这片大地,却已经被撕裂成块,所见之处,满是疮痍。”

“人类无法审判自身,而非人的存在也不能,他们并不懂得人类生存下来所付出的一切,不懂人类的感情,他们只是无情的恶鬼。艰难生存下来的人类思考解决这一切问题的终极办法,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了四十九个白天与黑夜,也争吵了四十九个白天与黑夜,终于在第五十个天阳升起的时刻,他们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创造属于人类而超越人类的非人之人。”

“玛丽莎姐姐,这是怎么样的人呢?”带着眼镜的小男孩问。

玛丽莎微微一笑:“这是一个属于人类的奇迹。”

这是必然的奇迹,人类汇聚了来自不同人类文明中最优秀的基因,用基因编辑技术将这些基因汇聚在一起,制造了一个胚胎。作为最初的人类,他的基因遗传印刻在全体人类之中,那么反向汇聚全体基因,是否就能还原人类最初的样子?

“他们制造出了一个婴儿,一个像你们这样可爱却又神圣的婴儿。”

“他们从上帝的手上偷窃了祂的权能,为这婴儿赋予祝福。”

“为了让这婴儿更贴合神话,他们为这名婴儿赐名——亚当。”

说到这里,玛丽莎闭上双眼,双手合于胸前,在为主的降生献上自己的祝福。

“好了孩子们,今天之后,你们有人就要离开这里,踏入学校,知识的殿堂。在那之前,我要向你们将述属于亚当最后的故事,让大家明白,为什么我们要信仰亚当。”

玛丽莎在这个小镇就是最好的修女,同时也是最好的幼师,她会带着孩子给孩子们讲故事,还会带着孩子们读书写字,尽管所学的内容有所倾向,但这个镇子上大多数人也都保持着对亚当的信仰,所以也并不介意。

“来,各位吧课本翻到四十九页,我先念一遍,然后大家跟着读‘吾主亚当与强敌战于日月之间,背靠大地,誓要守护万物万民,大战持续七天七夜,吾主神威加之于身,终战而胜之,为大地带来太平,其身从苍天之上陨落,不知其踪,吾等感念主之功绩,乃建教堂,传其名与世间,愿得……’”

“噗……”

玛丽莎宣读的经典被一声其极没品的嗤笑打断,作为修女,她应该时刻保持端庄典雅,但属于主最重要的战斗的故事打断,仍不免让她有些生气,四处望去,却没能找到声音的主人,只有风吹过草间,带来阵阵虫鸣。

“是谁?”玛丽莎用低沉的嗓音发问。

这时几个孩子齐刷刷地向玛丽莎身后指去,还有个小朋友使劲朝着她使眼色。

还没等玛丽莎回过头,那没品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在玛丽莎的身旁:“你这是人类能编出来的语言?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这样说话。”

那声音像是给玛丽莎像是从脚底来了一击十万伏特,瞬间她被电地腰背挺的笔直,保持比最准守纪律的小学生还要标准的坐姿。

如同生了锈的机械,玛丽莎一点点卡顿地看向身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是比哭脸看起来还要怪异。

“我自学的,自学的……”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一名邋遢的青年在玛丽莎的身旁坐下,他披着一身灰褐色的披风,陈旧且破碎,更像是该放在博物馆之中的老玩意。拎着一根木杖,有半人高,低端占满了泥巴与血腥的黑色,穿着一双草鞋,除此之外青年再也没什么装饰。倒是一头金发更能吸引人注意,却因为缺少打理而稍显暗淡,发丝卷曲而缠绕在一起,尽显旅途的疲态,灰黄的脸上布满灰尘,应该是许久没有洗过,唯独他那双眼睛碧蓝得通透,像是能看穿一切的雾霭直达真理的殿堂。

那青年也不客气,坐姿随性大方,翘起二郎腿。他朝着孩子们咧嘴一笑,漏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而此时玛丽莎的目光已经飘离去了远方,灵魂已经基本脱离了身体。

比起枯燥难懂的经文,孩子们显然是对新来的这位怪人更感兴趣,便被他这一笑吸引去了注意力,纷纷朝着青年看来。

青年指了指身旁已经石化的玛丽莎,朗声向孩子们问到:“她讲这样的东西你们也能听的下去?”

孩子们看着这样奇怪的玛丽莎,看着她身旁的怪人,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刚刚的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有些生气地说到:“玛丽莎姐姐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我们都喜欢听玛丽莎姐姐讲故事!”

身旁的孩子们紧跟着点头附和。

不知为何,青年反而漏出了一副欣慰的表情,拍了拍玛丽莎的肩膀,语带笑意:“有不少人喜欢你。”

“都,都是您的功劳。”玛丽莎的喉咙中传来枯燥的机械音。

许久未见这样的玛丽莎,青年漏出了会心一笑,对着孩子们说:“我呢,和你们的玛丽莎姐姐是老朋友了,我们以前打了个赌,比赛看谁的故事更能讨人喜欢,刚刚玛丽莎姐姐已经给你们讲完了故事了,那么我也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你们比比看谁的故事更好听好不好?”

胖胖的小男孩放下了口中还在啃着的棒棒糖:“那还用比吗,肯定是玛丽莎姐姐的故事好。”

青年也不生气,依然保持着他那笑容:“故事好不好,听完了才知道,那么,我要讲述的,是一个有关怪物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也叫作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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