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的第二束光,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一架别样的“马车”已经奔驰在“卡尔泊干道”之上。
其实,说是马车也不太对,因为它本身并没有依靠任何的动物作为驱动力,但它就是给人一种这是马车的感觉。四轮驱动的它拥有可变型的双层棚顶,在特别加长的车厢外侧还悬挂着一副可伸缩外扩隔板,再加上那有别于星熙主流的后纪年倾向设计,特别是那层简洁而清新的淡红色外壳,使得整架车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新鲜感。
“很厉害吧,这个‘贝克特号’可是我们为了流动表演而特制的‘舞台’!”
在并不算太宽敞的车厢里,戈多歌剧团的团长,正在口沫横飞地给箜榆和纱叶讲述他们的发迹史。
从什么在红灯区饮酒遇到落魄的诗人,以及在某个城邦的街头表演乞讨而感动到了难寻知音的乐手,还有一心想要写出最美丽的歌剧却只能靠制造马车零件为生的团长自己,到他们用拙劣的表演换来第一次掌声……
“如果不是因为雷娅,我想在数年前,我们就已经死了。”
大概是感慨曾经的郁郁不得志,团长虽然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哈哈大笑的样子,但纱叶可以感觉到团长在欢笑中隐藏着别样的情感。
“死?”所以,她疑惑地问道。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语言的失当,团长很快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方面。
“别在意,只是一种夸张而已。是我们在表演的时候常用到的手法。”他如此说道。“一般我们都会……”
“团长就是喜欢说这种修辞,所以你写的歌剧才一直都不受欢迎啊。”刚刚从后面的休息区走进来的红发少女雷娅闻言,立刻出声调笑道。
“与其说是不受欢迎,倒不如说是……无人问津。”这时,趴在地板上抄录着什么的诗人,也应声说道。
“还得加上评论家的一句‘最莫名其妙及不知所言的搞笑剧本’。”本来是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乐手,此时也掺和道。
“你还记得那个亚美利亚的首席女高音说的话吗?她……”
“哦,你是说那剧本首演当晚一票难卖的那次吗?”
“对对……”
在他们说得越来越过分的同时,团长的脸色也越来越黑。随之只听团长用气的发抖的声音,瞪着眼睛问道:
“你们是觉得讽刺很好玩吗?”
……
大概是奉行“人生就是戏剧”的艺术原则,原本只是在吹嘘发迹史的众人,因一言不合就想要在现实中践行“战争”的主题风格,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准备大打出手。
本是在认真看书的箜榆,也被这道争吵的声音吓得抬起了头。这一抬头,他便发现纱叶竟然对那三人的“真实系表演”看得入神了。
“真了不起,竟然连纱叶都被吸引了……”箜榆边露出惊异的神色,边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所谓的‘艺术家的意义’吗?”
“箜榆先生。”
忽然,箜榆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原来是雷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旁,似乎有话想说。
“雷娅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我们会在黄昏之前到达星河。”雷娅在箜榆的身旁坐了下来,缓缓说道。
“是吗,多谢你了。说起来,这个歌剧团是只有你们四个人吗?”
“不是,我们一共有五个人。”
“五个?还有一个……是了,我倒忘记有人在驾驶这个东西了。”
“大概是这样吧……”
“大概?什么意思?”
雷娅眨了眨眼,然后装着没有听到地笑了笑,似乎并不想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随后,她看着窗外逐渐变得陡峭的道路,和路旁的落叶,突然惊讶地道:“咦?看来我们已经到‘奥克索山道’了……再往下走就是星河所在的‘狄希斯平原’了。不过,是这次的速度变快了吗?怎么好像比上次用的时间要少?嗯……错觉?”
奥克索?狄希斯?她这是在转移话题吗?不过,这些名字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正在箜榆面露苦笑之时,雷娅的表情却从惊讶变得有些疑惑。随后,转过身来的雷娅恰好见到箜榆沉思的一幕。
“箜榆先生?”雷娅叫了一声。
“啊?抱歉,刚才出神了。”
感觉到雷娅的询问目光,箜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刚才想起了导师说过的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他曾经告诉我,星熙境内像是‘亚美利亚’,‘卡尔泊’,‘ 奥克索’……这些与我们现今命名规则不同的名字,都可能是在更久远的时候被赋予命名的,而且根据他的研究推测,这些很有可能是出现在‘第一神纪元’甚至更早之前的古老语言的遗产。”
“第一神纪元……吗?”雷娅皱了皱眉,神色有了些许的不同。
“嗯,据说,在我们所在的这个时期之前,还有两个失落的时期。而我们所在的时期被称作‘第三幻纪元’。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魔导学院那教授‘星棘史’的魔导师曾经说过,我们现今发展的乃是以‘精神符号学’的魔导学问为正统的魔导文明;在我们之前的,便是第二无纪元。据导师所说的,根据现有的遗迹和文书中的那些蛛丝马迹可以猜测,那是神话还没有衰落的时期;至于在更久远之前的第一神纪元,则是一个只在设想中的时期。”
“这是‘巴洛克假说’。不过,无论是第一神纪元,还是第二无纪元,都是不被‘星零法教’承认,甚至连魔导学院,都没有多少人认可的‘假想时期’。箜榆先生,你相信这个假说吗?”
“我不知道,但我很喜欢这个假说……而且我觉得,心存思考总比一味接受要好。”
“有意思!身为贵族的箜榆先生,你的这种想法很有意思!但也很……”雷娅说到这里,忽然闭上了嘴。她那青葱色的眼瞳也泛出一丝稍纵即逝的奇异目光,随后她继续问道:“你一定是以优异的成绩从魔导学院毕业的吧?”
“说来惭愧,我的毕业考试至今没能在魔导学院通过。就连你说的那个什么假说,都是我听导师说的。”箜榆闻言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哦?那你的导师,应该也是一位优秀的魔导师吧!”雷娅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只当是玩笑。
“优秀?虽然不想这样说,但他只是一个在暗街售卖不法魔导用具的糟老头而已。”箜榆立刻摇了摇头,他的脑海中也随之出现导师那副与‘优秀魔导师’的称谓无缘的糟糕形象。
“不,大概,就连魔导师也算不上吧!”他补充了一句。
“是……是吗?”
就在两人的谈话结束之际,贝克特号忽然停了下来!
车厢内的众人因此不幸地与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
除了纱叶一点事都没有地坐在座位上,一脸迷惘地看着其他人外。
同时,前方传来了一位女性的惊恐声音: “团长,雷娅,前面、前面有东西!”
站在贝克特号前方,指着前方某个东西发抖的就是担任驾驶员的和声少女。
她指着的是一个被扭曲得不成人形的“人”,除了暴露在外的生理特征还能证明它应该是人类外,其余的地方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那是什么?”
从车上走下来的众人,也被眼前的人形惊吓到了。
“你撞到他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在他快要撞到的时候停住了!”听到团长询问的和声,马上摇了摇头,同时她心有余悸地回忆道。“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跑出来的?反正在我看到的时候,他就躺在那里了!好吓人,真的好吓人!”
当团长几人安抚着和声的时候,雷娅,箜榆还有纱叶三人则是上前去察看那个“人”。
“他还有救吗?”
不过,当他们快要接近那“人”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只见那个“人”突然睁开像是眼睛的器官,用那凸出的猩红眼球瞪住了箜榆几人,让箜榆和雷娅吓得停下了脚步。
纱叶想要继续往前,却被箜榆拉住了。
就在这时,“人”的眼球缓缓转动了一圈,然后盯住了纱叶。随后,它抖动了一下身体,用像是沙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不断重复着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在箜榆等人听来是这样的,“小……奥克……奥克索……奥克索复……奥……克活……心……”
随后,在众人惊诧的神色中,那“人”竟慢慢地如沙尘般分解消散。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团长四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奥克索……他说的是奥克索吗?我记得,导师说过……”箜榆想要回忆起当日导师说过的解释,但他最终只能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这个词的意思应该是……月落?”
“不对……”
纱叶突然睁大了瞳孔,她看着天空,用惘然的声音说道:“是落日……它说的是,要小心落日,她已苏醒。”
“小心奥克索,也就是要小心落日?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只是幻觉,也或许是有心人的魔法对我们的干扰……”
正当众人疑惑不安之际,和声再次尖叫了起来。她指着天空,神色惊恐地说道:
“啊!天空,你们看天空!太阳……太阳落下了!”
黑夜降临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