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懂得珍惜别人。
父母,养父母,杨雨晴还有老弟。
他们就好像只是形成“我”这个人的工具,拥有利用的价值,而我只不过是在合理的范围内进行合理的索取而已。
只要在期限内把自己索取的东西还回去就善莫大焉。
父母为我提供了生命,养父母为我提供了环境,杨雨晴为我提供了责任,老弟为我提供了亲情。
但是,我总是在得到了所有后向他们发难。
在一切都无可救药后,我才开始后悔。但是当我想要回头阻止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再也来不及了。
老弟昨天晚上给我打过电话但是我并没有接,而到了现在,我再拨打回去的时候,反倒是那边无人接听。
“怎么样?”杨雨晴凑到我的身边,小声且不安的询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人接。”
此刻我的耳鼓里面就像有一只只马蜂在飞舞,整个耳朵里全是眩晕所带来的嗡鸣声。
“你到底和老弟说了什么?”杨雨晴看上去有些生气,在柔和的脸蛋上蜷起两道紧皱的柳眉。
“我……”
不知道应该同杨雨晴解释,我眼神在面前的空气间飘忽,额头前也流出几颗豆大的冷汗。
我该解释自己用最不负责任的话将老弟赶出家门这样的事……
“你说话啊?”杨雨晴第一次伸出手在我的肩膀上推了一下,表达自己对我不愿开口的不满。
“我和他因为你的事吵了起来,然后我就让他自己回家找爹妈去了……”
咬咬牙做好心里准备后,我才敢将事情的经过全盘脱出。
“你是白痴吗?为什么要和老弟说这种话!”
“我……”
辩解的词语想要从我的嘴巴里蹦出,但那些不负责任的词语喉间刚想要吐出,被我吞回肚子里,重新低下了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杨雨晴沉寂了一会,慌乱的眼神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头上未滴尽的盐水,没有任何的犹豫,撕开手背固定的胶带,将还扎在手背静脉里的针头一把扯了下来。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我反应过来时甚至来不及阻止她,她便已经将针头扯出。下一秒,暗淡的血液就像泉水般从针口处涌出,在女孩洁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片可怖的血迹。
“你疯了?”
“我才没疯。“女孩翻身想要下床,当她站起来的时候,表情却一阵扭曲,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自己地肚子,一个踉跄就要载跟头。
我连忙冲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臂,才勉强将她向前倒下的势头挡住。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肺炎还没好?谁让你自己将针拔了的?”
“你还要做多少让自己后悔的事才会明白?”杨雨晴面色惨白,很显然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从病痛中恢复过来,但她眼眸却相当纯净且坚定。她看向我,冲着难以置信的我浅浅一笑。
错愕中,她反手将我抓着她手臂的的手抱在自己怀里,不顾一切的拉着我向门外跑去。
“我不会再让你后悔了。”
▲▽▲▽
“师傅,去火车站。”
女孩气喘吁吁的坐在我的身边,尚未痊愈的肺炎让她的呼吸有些困难,她不停上下轻抚着自己呼吸不畅的胸口,脸颊和耳垂都憋成了惨红色。
我们一路从病房跑到路边,直到打上了一辆出租车。
“如果老弟买了票,乘了车,就一定会有纪录。”
“手机。”女孩不顾自己上下起伏呼吸困难的胸口,摊开手在我面前。
我从裤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刚想点亮屏幕解锁却别一旁的女孩抢了过去,自顾自的在我的手机里面输入了密码。
六位数的密码在女孩看不清的速度下输入,手机相当顺利的被她解开。
紧接着她熟练的在我手机里面找到了购买火车票的软件,解锁点亮一气呵成。
我明明根本就没在她面前解锁使用过手机,但眼前的女孩却像是自己手机一样熟悉手机里面软件的位置,还知晓我的密码。
这家伙……
“找到了。”女孩像是发现了什么,赶忙凑到我身边,将手机重新递还到我的手中:“我输了老弟的身份证号,查询到昨晚七点半的时候老弟买了九点D字头的动车票,但是他并没有上车。”
女孩用收指了指电子车票上显示的未检票几个字。
“也就是说,老弟他一定还在这南安市里,有可能还在火车站里。”
“不太对……”
我的心中总感觉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为什么老弟买了回家的车票却不上车,还有我打给他的电话能打过去但是总是接不通。
“我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显示在昨八点多的时候老弟曾给我打来过电话,如果只是他单纯不想接我电话的话,那又为什么会连续给我打了这么多次的电话?”
“老弟不会被什么坏人绑架了吧?他打电话给你是不是在向你求助啊?”
“不要乱想,怎么可能在火车站那种人多的地方绑架。我们先去火车站看看能不能找到老弟,不行就试试看能不能调到看得见老弟的监控,知道大概方向之后我们在追上去找就行了。”
我低声安慰起身边表情又一次慌乱起来的杨雨晴,但我自己何尝不慌乱呢?
如果蒋宇白那家伙真的因为与我的争吵而遇上不测,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我只是不敢将慌乱表现到自己的脸上,假装自己镇定自若、游刃有余。
将自己右手向身后后藏了一下
还好没有让杨雨晴看到……
这只抖得不成样子的右手……
▲▽▲▽
几乎在半个小时之内我们就赶到了火车,除了开头的时候和我讲了几句话,接下来一路上就紧闭双唇缄默不言了。她只是焦躁的盯着窗外向后飞速驶过的车流,双手纠结在一起,做着些没有用的小动作。
抵达火车站后,杨雨晴紧绷着的心灵像是找到了释放的空间,几乎是一头扎进了车站的人山人海中。
“我们分开找吧?”
“不行。”杨雨晴一提出这个建议,我立刻严词拒绝了。
没有杨雨晴手机的情况下让我没有勇气让她一个人处理突发状况。同这家伙失联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我已经不敢再拿她来赌不会发生的可能性了。况且在火车站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就算她从前是男人,我也没法放心交给她一个人面对。
“这样每个角落去找一遍是没有用的,直接去蒋宇白等车的站台找。”
每一个地方找一遍确实是稳妥的做法,但是相当浪费时间。蒋宇白如果还在这里的话,最大可能就在站台,再不济,也可以去查监控看看蒋宇白到底有没有来过火车站。如果没有来过,还可以从终点向前寻找。
这是一种从终点溯源追踪的方法,是警方最常用的一种追踪方法,虽然比较费时间,但是却是最有效的一种追踪方法。
“去3A站台。”
“3A站台在后面,你走错了!”
我们手忙脚乱的找到3A站台,但是仔细搜寻了两遍都没有看见蒋宇白的身影。
“蒋宇白!”
站在我身边的女孩双手扣在嘴前成喇叭状,对着人群高声呼喊了一句,也只是引来几个素不相识陌生人不解的目光。
“怎么,老弟他不在这里。”
女孩无助的看向我的眼睛,墨翠似地瞳孔里满是惶恐与焦虑。
“别急,”强压着自己地不安低声安慰着手足无措地女孩,“让我想想……”
老弟不在候车室不一定说明他就不在车站里。
我环顾四周,最终视线停留在头上的摄像头上。
还有一个方法能判断老弟是不是还在这里。
“我们去服务总台!”
服务总台可以用广播帮我们寻人,如果老弟还在火车站里就一定会听见。
再不济也可以请求工作人员调取摄像头的监控记录。
和杨雨晴一路小跑到位于车站正中央的服务台前,坐在座位上玩着手机的志愿者女孩表情有些诧异,不知到眼前什么时候多出两个人来。但是志愿者女孩眼神飘过我们因为剧烈运动而变得潮红的脸以及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鬓发时,她瞬间就将懒散的表情收起,换上了相当专业的笑容。
“你好,请问我能帮助你们什么呢?”
“你好,和我们在一起的人走丢了,请问你能帮我们广播寻人启示一下吗?”
杨雨晴在我前抢先一步开口询问,但是因为一路小跑气息不稳地缘故,话语间充满了颤抖和大口吸气的声音。
杨雨晴的白色T恤已经被汗水全部染湿,后背和胸前是一快一块明显的汗渍,就连两鬓的秀发,也在汗水的浸透下,乱七八糟的粘在脸上,汗水顺着发丝的方向不停的向下淌着晶莹剔透的汗珠。
“请问走失的人叫什么名字,性别年龄是什么,有什么特征呢?”
见到我们这副狼狈的模样志愿者女孩并不敢懈怠,在一旁找了纸笔开始记着什么。
“他的名字叫蒋宇白,18岁,男,穿的衣服是……”
杨雨晴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意会后我连忙接上她的话。
“他穿的是白色T恤,外面是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衫,背着一个黑色挎包,还有一个蓝色的小型行李箱。”
蒋宇白离开家前我向玄关那模糊的看了一眼,还记得他离开时身着的衣服。
“这位先生和你们的关系是……”
“兄弟!”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和杨雨晴同时开口。
志愿者女孩明显有些愣住了,她瞟了我一眼,又向望向杨雨晴。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杨雨晴慌张的摆了摆手,连忙改口道:“是姐弟。”
“好的,我现在帮你们用广播通报。”
志愿者女孩端着将我们给予信息记录下来的纸看了一眼,走到一旁的话筒边清了清嗓。
”尊敬的各位先生们,你好,现在播报一条寻人启事,请宇白先生到火车站服务台处,你的哥哥姐姐在服务台处等您,请在听到广播后尽快赶过来。”
这条广播在火车站重复了三遍,每五分钟志愿者女孩就帮我重新播报一次,但是我和杨雨晴在服务台这焦急的等待了二十多分钟,也没有听到到他哪怕一点消息。
不能再等下去了,这样做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从昨晚蒋宇白离开我那间出租屋到现在,已经毫无音讯有足足十六个小时。如果他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救援的黄金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再等下去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你好,请问你能帮我们调阅监控找人吗?我们等不了了。”
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惶恐,我皱着眉头再一次向服务台里的志愿者寻求帮助。
“我问问负责人,请您等一下。”
志愿者女孩拿起一旁的红色电话,在上面按了几个键,将电话拨打了出去。
接通电话后,女孩将我们的情况向电话那头简单的诉说了一遍,在电话那头得到了肯定答案的志愿者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护住话筒,看向我。
“请问那位先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不见的?”
“昨晚大概八九点钟的时候,他买了九点钟去往青城的D398号列车,但是他没有上车。”
“昨晚?”女孩不解的看着我。
将手机里的信息递到女孩面前:“是的,昨晚。”
志愿者女孩仔细浏览了我手机中的信息,将信息一五一十的报告给了电话那端的工作人员。
很快,不知听到什么女孩的表情就变得僵硬了起来,似乎有些愣住了。
“怎么了?”杨雨晴不安的问。
“昨晚整个车站的监控摄像头好像因为台风带来的雷暴出了问题,从七点开始断线,直到今天早上才重新修复,监控记录也没有储存……嗯……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好像又传来了什么消息,志愿者女孩的表情变得阴云不定起来,像电话那头反复确认了两次。
接着,她将电话挂断了。
“怎么样?找到了吗?”
“那位先生我们并没有找到,但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在今天上午打扫卫生的时候找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那位蒋宇白先生有关。”
志愿者女孩表情复杂的看了我们一眼:“你们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