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军阵,金戈铁马环绕下是枪戟的森林,数以万计计的大军里三层外三层将最后的残兵败将团团围困。战马嘶鸣,刀枪碰撞,对于被团团包围的一方来说,这是毫无胜算的一战。
大地之上,一面孤独的法兰西王国的战旗,被漫天的勃艮第公国和英格兰王国的军旗包围。被围困的一方试图进行突围但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叛徒的出卖,这只从南边赶来支援的法兰西军队遭到了数十倍敌人的埋伏,近在咫尺的贡比涅城拒绝开城让前来救援的法兰西军队入城。无奈的法兰西军队只得在旷野与兵力处于压倒性优势的入侵者联军作战,战争的结果是毫无疑问的,必然的,没有悬念的。
在这个时候,在这百年战争的最后时期,已经没有人会怀疑这场持续了近一个世纪的战争的胜利将会属于英勇保卫祖国的法兰西人民,归功于祖国,归功于人民,归功于这位被敌军团团包围在军阵之中的法兰西少女……法军军阵中站立的最后一人——贞德·达尔克,奥尔良少女,来自洛林的圣女,一位年纪不到十八岁的少女。
就要结束了,这场悲哀的战役。这场悲哀的漫长的战争。战争将以少女的死亡而结束。法兰西将迎来新生,而少女的命运,已经在这场名为贡比涅的战役中被注定了。
当愤怒而又恐惧的英国入侵者将领骑马上前看到军旗下最后站立着的少女,露出愤怒和恐惧的表情。
如果没有这个少女,此时的英国一定已经彻底攻陷了法兰西成为了法兰西的支配者。他们有理由憎恨和惧怕这个少女,这个身材单薄的,看上起如此羸弱的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因为她,数百年来英格兰人征服法兰西的美梦终于要结束了。他们这些侵略者有理由去憎恨她,就像百年间惨遭涂炭的法兰西人有理由憎恨每一个英格兰人一样。
“结束了,奥尔良的少女。”(贞德带领的法军在奥尔良给于入侵的英军毁灭性打击,此役成为百年战争后期一个重要转折点一举挽救了法兰西,所以也被成为奥尔良少女)
骑在战马上的英军将领趾高气昂地望着眼前遍体鳞伤的少女,等待着对方抬起头来,享受对方的愤怒和绝望。
“你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你已经没有希望了,投降吧。”
“对不起……对不起……”
但是少女没有抬头,没有回答。
她默默地低着头,为怀中刚刚咽气的战友简单地做了一下祷告温柔地将战友的遗体平放在地上,眼中没有绝望和愤怒,有的只是善良与悲伤。
“对不起,让,我没法带你回家了……抱歉……请原谅我……”
提着长剑骑在马上的敌人,数万包围着自己的入侵者的大军。这一切在贞德眼中,似乎都不如眼前的同胞的生命重要。确认最后的同伴安详地走了,她放下同伴的遗体。
抬头看向眼前的敌人,眼中没有愤怒,有的只是理解与坚强。
“求求您。”
但是眼中却带着泪水,与那坚强显得格格不入,那单纯又慧智,勇敢又善良,包含着如此多光芒的视线让身为胜利者的英军将领一时语塞,他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胜利者的威严,感觉仿佛自己才是战争的失败者,而不是眼前这个被自己的大军团团围住的少女。
仿佛被怜悯和同情的是自己,而不是她。
“带着您的军队,离开法兰西吧。”
直到这个时候,她都没有想要去诚心伤害这些入侵自己祖国的敌人,她想的只是保护那些弱小的同胞,保护他们每一个人而已。仅此而已。
“求求你们回家吧。”
说这,伤痕累累地少女站了起来,才让英军将领看清了少女的全貌,那不似人间的美丽和傲人的身材,即使身穿铠甲依然无法遮掩她的美丽,如果在伦敦,在和平的时代,他真的很想和这位有着如此迷人眼神的少女有一次梦幻般的邂逅,但是很遗憾他们出生在这个战火的时代,和平与幸福不属于他们,不属于世仇的英法两国的军民。
他们有的只是杀戮而已。
“多少年了,你们已经离开家多少年了?”
没有拔出腰间的宝剑,悲痛的少女手持最后的战旗望着包围着自己的入侵者的大军悲痛道
“你们的儿女在等待着你们,你们的妻子在期盼着你们,为什么不回家呢?为什么一定要永远地留在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异乡与家人永远分离呢?”
一百年年来,有多少万来自英国的男儿留在了法兰西的土地上?没有人知道,一百年来,有多少人法兰西人死于战火?也没有人统计的出来。
一百年的战火和战火带来的饥荒萧条。疾病带走了多少无辜的生灵,没有人知道,唯有上天在默默地看着人世间的一切,唯有失去家人的妻儿,在村子的门口默默等待着。等待着远离家乡的儿郎何日归来,直到物是人非之日,也杳无影讯。
太多了,这样的悲哀,贞德见到的太多了,这个时代,这样的悲哀太多了。
“求求你们,回家吧,这场漫长的战争英国人已经输了。”
在战争中,没有人知道战争何时结束,除了上帝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但不知为何,贞德却突然知道了。她感觉自己看到了,那一天,那未来的某一天。
“七年后,法兰西人就会收复古老的首都巴黎,二十年后,法国人将收复诺曼底,二十八年后,英国在大陆上最后一块据点加莱也将被英勇的法兰西人收复……哦……拜托你们不要再继续无谓的战争了,回家吧,你们的家人……还在等你们……”
又来了,那过视和泄露机密后的阵痛,每当她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说出来后都会出现,仿佛是愤怒的上帝在惩罚出卖他秘密的叛徒,那种撕心裂肺的阵痛这两年来贞德没有少碰到,但为了减少无辜的死难,她一次次地说了,一次次做了。
“妖言惑众!来人呀!给我把她抓起来!”
“是!”
说着,几个人高马大地英格兰大汉从军阵中出来,准备将贞德捆起来,但是谁能想到,他们刚刚准备抓住贞德就被一阵耀眼的金光弹飞了出去,几个如狮子般强壮的大汉居然没法制服一名娇小的少女,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并没有引起英国人的反思,只让英军指挥官觉得更加恐惧。
“求求您,带着您的同胞离开吧,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拜托……”
看到绝美的少女朝自己走来,英军指挥官突然想起过去在军中流传的谣言。
‘奥尔良少女在战场上从未拔出过宝剑但却每每能毫发不损。’
看到眼前轻松将军中最强壮汉击倒地满目泪水的少女,英军指挥官有些害怕了。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今天勃艮第的指挥官没有来而让自己来,是他们听到了什么消息自己不知道吗?
“长弓手!长弓手给我放箭!放箭!”
恐惧之下的英军指挥官放弃了活捉的念头转而要杀死她。
听到命令,数千名英国引以为豪的长弓手站出队列拉弓抛射。
数以千计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射向悲痛的少女。
“怎么样?~这样死了……”
“求求你们离开。”
然而没用的,所有箭矢在碰到贞德的瞬间都被她身外包裹着的一层神情的金光弹射开来。
数千只箭矢无精打采地插满地面却没有一支射伤贞德,看到这一幕,英国人和勃艮第人真的害怕了,但他们不知道撤退,在他们看来撤退就会被屠杀,被眼前的怪物屠杀,恐惧已经支配了一切,百年的仇恨和杀戮蒙蔽了人类最原始的本性,他们甚至快忘记了他们战斗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求求您下令撤退……”
恐怖地魔鬼,无法被伤害的恶魔,此时终于走到了面前,带着少女般悲痛的表情拉住自己的手,祈求着。
“已经有太多流血了……”
“不……”
看着眼前这个怪物,这个披着弱小少女外皮的怪物,英国指挥官被恐惧感支配,本能的抽出腰间的短剑面目狰狞地朝毫无防备的少女的胸口刺去。
鲜血四溅,善良的少女不知为何看着刺下的短剑没有做任何躲避。当胸膛中的鲜血喷射而出时,她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悲伤与怜悯,对敌人的悲伤与怜悯。
“什么嘛,原来你的血也是红色的呀~”
觉得自己终于干掉魔鬼的指挥官要拔出匕首却发现匕首拔不出来,他的手被少女牢牢地摁住,动弹不得了。
“为什么……非要选着这样的命运……”
熊熊地烈火,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大军四周熊熊燃起。
伴随着少女胸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宛如天降包围四方的业火将数万大军包围,切断了所有人的退路。
“为什么,杀戮无法停止……”
“救命呀!火呀!救救我呀!”
“怎么会呀!怎么会!哪里来的大火?!啊!!!”
“为什么人们如何喜爱杀戮,却对眼前的幸福视而不见……”
“放开我!你这个怪物!放开我!啊!!!!!”
好不容易挣脱了少女的手,或者说被少女放开来,刚脱离少女身边的英军指挥官就被熊熊烈火包围,直到这是他才发现目所能及的地方,除了少女身边,一切都已经被红莲之火吞噬,数万大军在大火中即将燃烧殆尽,燃烧着大地上的一切。
“明明一切都没有必要的……明明是这样……为什么大家都要战斗……为什么……”
泪水不止,在燃烧的世界里,胸口不断淌血的少女望着被业火照耀的天空询问上天。为什么她明明每每避免战争和杀戮,最后却还是变成了杀人凶手,化身为红莲的业火吞噬着数万的生命。
随着燃烧殆尽的世界,她的生命也将燃烧至尽头。
“这种时候还问我有什么心愿……吗?”
到底是幻觉呢?还是别的?是领死前的空想又或者别的其他?临死前的少女到底在和谁说话?没有人知道
“抱歉了迪兰达尔~跟了我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让你出来过,真是抱歉~”
颇为愧疚地,贞德小心翼翼地将跟随着自己多年的宝剑迪兰达尔放在地上,等待着新的主人前来。
然后手握住胸口的短剑,将短剑拔了出来,鲜血泉涌一般迅速带走了她的生命,贡比涅的天空被烧成了红色。
“愿此身化为夜空中的星辰,永远守住着世间弱小善良的灵魂……主呀,请原谅我的任性,没有按照您的剧本走完旅程,但是命运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可以改变的呢~呵呵~”
面对着即将来临的终结,少女没有痛苦,反而露出了微笑,那是知道自己走出剧本和命运的微笑。
“一直以来给您添麻烦了,主啊,谨将此身托付于你~”
说罢,燃烧的世界瞬间消失了,被烧成黑色的贡比涅城郊什么都没有剩下,仿佛什么都不曾经存在一样,前一秒被烈焰烧灼的世界上,只剩下晶莹的星光与灿烂如精灵的幻影,她们仿佛缅怀着什么一样先是围绕着圣女消失地地方久久盘旋于空中,然后又仿佛想开了一样,四散而飞走向天际穿入云间又落入凡尘寻找自己崭新的世界……
“咦?那是什么东西?”
据说那一天,世界各地都看到有奇迹的光芒落下人间,那一天出生的女婴长大后都变得与众不同拥有特殊的神力……
而这些与身亡在贡比涅的贞德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以自己的死亡带走了法兰西领土上几乎全部的外国侵略者,为祖国带来了和平的未来与崭新的希望。
洒向全世界的星光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消失殆尽,圣女逝去的大地上什么都不剩了,只有那把闪亮的插在巨石之上的迪兰达尔之剑矗立在大地之上,迎接着法兰西又一轮崭新的朝阳,崭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