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大人的意思我们已经明白了，请给我们一段时间，不日我们就会回话。”
看完了来自巴伐利亚的那位亨利公爵派人送来的亲笔信，威尼斯共和国外交部长恩里克丹多诺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信件，颇为郑重地回复使者道
“威尼斯共和国很重视与亨利公爵的关系也相信公爵大人的诚意，只是此时事关重大，需要经过共和国议会商议，希望贵方理解”
“自然。”而使者也十分明白此时威尼斯共和国的分量，态度算是恭敬谦诚。
“只是希望贵国尽快做出抉择，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
说着有意无意地摆弄了一下那顶一看就是热那亚共和国生产的毛皮帽子，整理好衣衫，巴伐利亚公爵派来的使者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看着巴伐利亚的使者离开，年过六十的老恩里克·丹多诺的眼神立即冷淡下来，他十分明白对方的态度虔诚却实则笑里藏刀，那顶威尼斯人永远无法忘记的商业竞争对手热那亚共和国生产的帽子，绝对不是无意间被那个使者买去的。
“刚送走了腓特烈，又来了位亨利，看来这些德国人是一直对我们意大利念念不忘呀。”
说着屏风后头的内门里走出一位与恩里克年纪相近的老者，相比个头矮小，有些驼背视力也不太好的恩里克，内门里走出来的这位老者倒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颇有风骨的感觉。
“这很正常恩里克，谁让我们意大利是全欧洲最富庶的地区呢。”
是地区不是国家，意大利作为国家的代名词……那已经是近一千年前的事情了。
“有什么看法吗？总督大人？”
身为外交部长的恩里克·丹多诺如此问道身后听完了全部密谈的威尼斯共和国总督丹尼斯·法里奥罗。
“暂时先别回答如何？拖一拖比较好吧？”但是说到这里，法里奥罗总督似乎觉得还是有些不够自信，反问道外交部长丹多诺。“你怎么看我的老朋友？”
“我觉得阁下的想法十分正确，现在一个拖字诀比什么答复都管用。”
虽然威尼斯人得到的有关德意志方面的情报并不是很全，但基本情况已经可以判断出来了，那就是如果亨利想篡位当皇帝就等不及，他一定会想趁这个腓特烈一派最虚弱的时机出手，那么只要在这里时候拖一拖，威尼斯人就不用站队只需要等结果就行了。
“恩。”不管什么时候，总督法里奥罗都很喜欢听听恩里克的建议和意见，这并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多年的旧识性情相投，更因为恩里克在外交界和商界有着极其广阔的人脉和阅历。比他这个军人家族出身的总督强不少。
这个时代的威尼斯共和国，并不是人们想象的议会民主国家，共和国的领袖——总督虽然最终由议会名义选出，选出的总督几乎就成了国王，权利基本不受议会限制，通常是终身制，享有国王一样的权利，但成为总督的候选人也从来不是从国民中选举，而是从控制国家命脉的大家族中挑选，现任的总督法里奥罗就是出身于显赫的海军将领之家的法里奥罗家，他的先人在近百年前的那场第一次十字军战争中，协助基督世界的英雄——耶路撒冷王国开国之君鲍德温一世和伟大的远征者挪威国王西古尔德Sigurd击败了异教徒的海军夺取了西顿城开辟了威尼斯商人垄断十字军国度商业的时代。大概也是家族遗传基因的缘故，他天生是个勇敢的军人领袖，这在中世纪被人称道的领袖，但放在威尼斯这个中世纪的异类商业国度，就感觉有些别扭了。
“那么接下来呢我的朋友，你对我们接下来的事情怎么看？”
为了对付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威尼斯共和国在巴尔干招募了数千名雇佣兵，人还没运到战场，战争就结束了。
吃瘪的威尼斯人一边庆幸敌人的溃败，一方面为白白浪费的军费肉痛。但最关键的还是他们没有达到最理想的目的，那就是看到热那亚共和国的覆灭。
“可惜腓特烈这次败亡的太快，如果再多撑几个月，相信不只是米兰，热那亚和都灵也会被他打下来，真到那个时候我们威尼斯共和国就成了地中海的主人了。”
在中世纪的地中海上，海上的强权国家大概有这个几个。
威尼斯共和国、热那亚共和国、西西里王国、拜占庭帝国、摩尔王国。
单看海军的实力，排名如此，与海军实力相符的商业圈的控制力也大体相同。只是相比后头三家，威尼斯共和国和热那亚共和国的海军更加强大，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所以也有人说地中海实际上被两大共和国的海军瓜分了。
意大利以西是热那亚共和国的地盘，意大利以东是威尼斯人的地盘。
多少年来这两个说着同样语言写着同样文字有着共同政体的意大利城邦国家一直都是敌对关系。彼此都巴不得对方快点完蛋。
而这次腓特烈的意大利远征正好满足了威尼斯人毁灭米兰和热那亚的愿望，所以在战争开始的几年里威尼斯人一直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看着北意大利各地被德意志的铁骑蹂躏地一塌糊涂为止，才对德意志宣战，归根结底是为了打击商业竞争对手米兰公国和热那亚共和国，只要没了热那亚，威尼斯人就是地中海无可争议的霸主了。
“不过现在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在这次战争中，热那亚共和国损失了三分之二的陆军，一半以上的手工业生产地受到毁灭性打击，巨额的经济损失足够迟缓他们三到五年的发展，这对威尼斯人来说已经可以满足了……“我觉得现在保持这个状态就挺好的。”军人出身的总督认为威尼斯共和国已经得到了自己需要的利益了。
“不错？不，我亲爱的朋友，我认为这才是一个开始而已。”
但出身商人世家的恩里克却不认为这样，在他看来，见好就收什么的太可惜了。
“热那亚人实力大损，正是我们积极向西地中海地区扩张的良机，我们可以联合西西里人和教皇以及法兰西王国，进一步挤占热那亚共和国的商业利益。”
说道商业利益，恩里克的眼中精光闪烁，完全不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但是热那亚海军并没有受损，我们前几天还是盟友现在就……”显然，总督对于这种翻脸不认人的行为还是抵触的。
“这是为了共和国的利益我的总督阁下，现在的热那亚人空有商路却拿不出足够的商品，就算我们挤占他们他们也没法反击，他们经济实力大减不敢在这个时候公然发动攻击，热那亚的经济耗不起。”
趁你病要你命，这就是恩里克的习惯。
“恩……”
思考着恩里克的话，总督挪步在屋内走了几个来回后回头说道
“你说的是对。这的确是个进一步压缩热那亚人生存空间的绝好机会，那么你说我们派谁去联系罗杰国王（西西里国王）和冕下（教皇）？”
“对于西西里和教皇国不用特别派人去，让我们的外交官们动起来就可以，他们知道该说什么。”
热那亚人和西西里王国的海上恩怨由来已久，而威尼斯共和国因为每次十字军东征都和教皇坚定的站在一起（当然是收钱的）为基督世界作战和教皇国关系一向紧密，与很少为十字军出力的热那亚不同（谁让耶路撒冷在东地中海，威尼斯人势力范围呢？~）拉拢这两个国家对威尼斯来说轻车熟路。
“倒是联系法兰西王国的人选需要斟酌一下。那个国家对我们来说还有些陌生难以捉摸。”
在恩里克和法里奥罗年轻的时候……不对，即使在十年前，还没有哪个意大利的外交官会去关注远在西北方雪山对面的法兰西王国的事情。
这非常正常，西地中海地区本来就是热那亚人的传统势力范围，而法兰西在十年前还只是一个羸弱的分裂的没有强力大脑和支配者的国度，除了图卢兹伯国一代并没有什么地方和地中海的商人有什么联系。
谁会去关注这样一个没有前途、没有经济利益和领袖的遥远国家？
但是现在不同了。
“法兰西王国的军队已经将普罗旺斯伯国基本占领了，相信用不了几个月伯国就会被彻底吞并，到时候法兰西王国就成为名副其实的地中海国家中的一员了。”
威尼斯人可以不去关注一个弱小的、分裂的、不靠近地中海的没有商业利益和市场的混乱国家。却不能不关注一个强大、统一、蒸蒸日上，已经在地中海站稳脚跟的法兰西王国。
因为法兰西崛起的太快，而最近意大利人都太忙，大家之前谁都没工夫和精力去关注他们，但随着战事的结束，威尼斯人有精力了。
“法兰西人与热那亚人应该还没有签订任何既定条约，此时的法兰西王国就是一个美丽单纯身价百万的处女，等待着我们将她拉入怀抱。”
所以这个人选尤其重要，这个建立威尼斯和法兰西友好关系桥梁的人十分重要，这并不仅仅是为了打击热那亚人，更是为了威尼斯共和国的商业利益，为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