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塔里会有什么呢?
这座拔地而起的建筑坐落在城镇中央已经有个十来年,体宽四十六米,纵向高度六十四米。据说当初的主负责人维森·安度因是根据名字来决定宽高的,即是『时钟之时间流逝』。所以采用**这两个数字。
不过因为这所建筑过高,导致在平地另一侧的那有名的瞭望塔彻底宣告下岗。也因为有钟塔后Mechanical angel机械天使也不再受到外族的侵扰,所以根本也不会有人去纪念那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高塔。唯一用于纪念的措施,就是把机械场也给一起建那了吧!
诺顿找到钟塔的入口,平时这里是只有维修工会来。但也只在因为天气影响而带来的短暂短路这种情况下,预计十年不用来第二次这种状况。这精美的机械可以说其实根本没有缺陷,甚至有人说即使没有人维修那座钟塔也会自己修复。
在已经过去七八年无人开过的大门前,诺顿上前一步准备开门。只见诺顿敲响大门,此起彼伏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大厅之内,然后从另一个出口隐隐传出。
“嗯?”
诺顿听觉比一般人灵敏,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哦!
此刻的诺顿终于记起来了之前维森说过的话。
“顺时针……一,二,三……”
随着最后一圈的结束,钟塔的正后方轰鸣声阵阵响起。诺顿没有注意到背包里发出微光的东西,只是小心翼翼的靠近着那突然出现的路口。
这条道路看起来是由随处可见的纹路石砌的台阶,再往下看去,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抱着应该没问题的心态,诺顿还是决定走下去。
随着一步步的声音在通道中回响,诺顿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靠近着本不应该靠近的东西。
是什么足够让那个拥有武皇之名的女孩信誓旦旦的为自己有能力解决S悬赏这件事打上包票?
她说过来这里就可以了。诺顿没多想,就按照故事的脚步来了。
隐隐约约之间,诺顿有意发现这些都是之前铺垫好的。
那么为什么明知道这样,诺顿依然跟着某人的安排走了进来?
当然是因为并没有抵触。没错,诺顿对跟着别人安排着走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抵触。因为他一无所有,不可能有人会从他身上取得什么。他拥有这样卑微的自信。
倘若自己真的被谁看上了,决定利用自己做些什么事。诺顿也根本无所谓,因为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毕业那时候就决定跟着天禄去做些什么。
可谁知道刚准备好明天上任,结果第一天就被老板“发配边疆”。理由就是自己迷迷糊糊的签了不应该签的合同。
据说那个盗贼几年前就开始横行在各个航道上,到处袭击空中的客人。其中中奖概率最大的就是人族,甚至有人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因为只要袭击人族,当今的国王在发配士兵的时候就会拖上一会,在人类辛辛苦苦在前线斗争的时候,后方永远都是——“支援马上就快到了,再等等”之类的话。然而每次都是来走最后的一个场面。其实根本就没他们什么事情。
面对这样的敌人,智力和武力都高,还有可以飞行的这一特点。诺顿尴尬的笑着,因为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可以获得什么然后打败对方。
身上的武器有限,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等等。
天禄说过他不会直接或者间接支援。但没有阻止我去找外援啊!……还是算了。没钱没势,别人凭什么帮我走这一遭。
摸黑前进的路程并没有维持很久。在下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开始有灯光在前面点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诺顿总觉得这条路的台阶的隔距貌似发生了一点的变化,这条路也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陡峭,稍微平稳了许多。并且前方的路也一直往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前行,原来地下有那么长的吗?
即使抱着疑问,其实也并没有第二条路给诺顿选择。于是他选择遵从,如此这般,诺顿一直在塔里逛了接近两个小时。
钟声在正午敲响。
悠扬的钟声在警局附近也可以清楚的听到。
“原来都是这个点了啊!”
疲惫的警官伸着懒腰,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
他是这个警局的第二把手,在老大不在的情况下他负责局里的一切。本来他并不需要为案件发愁,但他自己却非要坚持接下这个任务。
“冲杯咖啡再接着做吧!”
这名警官叫做科尔思·尼曼,是搜查组的队长,负责反恐,暴力袭击等事件。这次的任务是发生在冒险者身上的案件,一名镰鼬与牛人的纷争。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罕见,以往科尔思都是丢给下面的兄弟们处理,而这次他打算亲自动手完全是因为这次案件有一个人他特别在意的点。
首先牛人并不是喜欢挑起战争的族群,即使他们被誉为“天生的战争种族”也不至于因为看不惯对方而大打出手。
他们发怒暴走的时候,一般都是对方侵占了自己的领域等一些侵犯事件。虽然有人说在冒险途中遇到牛人是一件非常应该注意躲避的事情,不过就科尔思办案多年的经历来说,牛人挑起的事件是少之又少。
科尔思翻找曾经的文件,根据整理出来的资料跳到了三年前的一起案件。——《特密·0912》
翻开里面的照片和一些零碎的证据碎片,对着整理成仿佛几年前才有的腐朽感的黄褐色报纸。照片和附文一面一面的看。
在看着这些陈述过去的文字时,科尔思的心也沉浸了进去,事实仿佛重新在自己眼前发生,一遍遍、一遍遍的重复着悲剧。
“哈呼……”
科尔思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抬头望着**的天花板。
“非法品……酶活**剂。”
曾经的场景重现在眼前,一帧帧的画面都在提醒科尔思遗忘了多少。
资料被窗外的风吹散,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回。他先背过身把窗户关上,再回过头来捡拾档案。
“科尔思队长!武器部那里发来消息,说今天的货物可能到不了了。要后天物流的通行才……”带着低帽的年轻警察急匆匆的进来准备汇报工作,然而他却撞见了不堪入目的场面。
“队长……你哭了?”
“…………”
科尔思背过身,仔细思考一下后又觉得气不过来。快步走到年轻警官的面前,重重的在对方脑袋上锤了一下。
“哇,痛诶!队长。”
“让你不敲门进来!让你不敲门进来!让你不敲门进来!”
随后科尔思还补了三下。
“什么事,重新汇报!”
“是~”警官即使感到憋屈,还是一五一十的摆好态度准备汇报。
“武器部发来信息,表明今天的货物得延迟发货。因为平常的路线上最近有新的犯罪组织出现,防止武器被劫走,我们选择换西边的那条那条路……”
“他爷爷的,搜查组的东西他也敢截?给我标好这个组织,改天收拾他!”
“是~”
警官毫不在意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要接着说下去了。
“第二件事,是之前那次争执事件中从名为菲尔斯德的牛人个体中,确实有提取到酶活**剂中特有的成分。”
“那个牛人怎么样了?”
“抢救无效,死了。您应该知道这种药剂虽然能从不同程度上提升生物的能力,但同时也会干扰体内的新陈代谢,在打入镇定剂时就已经在逐渐衰弱了……顺便一提,在那场战斗的录影中菲尔斯德明显有多次停顿。这就表示他有意在克制自己,让自己冷静。多亏如此,我们才有机会救下那名镰鼬。”
“……那他应该没有摄取太多。有查到他哪里摄取的药物吗?”
“没有。特搜组的犬人队甚至绕了整个城镇都没有查到一丝线索。”
“嗯。还有什么事吗?”
科尔思想差不多也该去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
“最后一件……”
看到年轻警官有点犹豫的抿嘴时,科尔思疑惑的发出了疑问。
“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特别行动组,代号皮斯的那个人在东边的一座小屋那边与他人发生了争执,附近二十米左右的建筑受到了波及……堪比一场小型灾害……但上头为了隐藏那名特工,利用电磁塔干扰了周围人的海马体,这可以有效针对最近看到刺激场面的人进行记忆删除。”
“皮斯?又是他!早该把他除名了!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疯子!”
很明显,科尔思不喜欢这个代号为皮斯的家伙。
“他已经走了……”
“啊,哦……”
得知对方意外识趣的时候,科尔思心生一个猜测。
“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据说是往北面走的,但也不排除去那边搭车什么的。”
“他那种人不会搭车,他讨厌交通工具。”
“那就是去奈齐喽?”
“也可能是去闽萘……”
两人对话未果,也都觉得有那么些许无趣便就此打住。
“受灾最大的那家是谁,我要亲自去探访一下。”
即使科尔思讨厌这样装模作样的事情,但考虑这对他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害,而且也是自己业务的情况下依然会不情不愿的过去。实际上他口才也非常好,总可以顺利的安慰到对方。这貌似是个人的天赋,他也挺自豪。
“呃……是安里斯·诺顿。”
“是法曼非常在意的那个?!”
科尔思非常激动的说着。
“嗯。是。”
警官内心琢磨不透,他虽然对法曼这号人物并不清楚,但只是让法曼笑一下的诺顿也不至于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
年纪与诺顿差不多的警官有点不满。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边听,一边点头。等上司说完了话,他就和对方一起出去。就是这样的一个步骤。
没有确切时间计数的诺顿不知道在这个通道里到底走了多少。根据自己走的路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到了城外。
诺顿一边大口的喘气,一边擦着脑门上的热汗。
道路的终点有一个明显的拱门形体,看来这就是出口。诺顿努努力,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靠近出口。
时钟滴嗒嘀嗒的在耳边响着。诺顿没有如此清楚的听到过这个钟声。他仿佛瞬间清醒了过来,疲惫也一扫而空般挺直了身体。
他瞪大眼睛,一个夸张到不可能的想法在脑海里掠过——
“我该不会,还在钟塔里吧……”
诺顿清楚的记得自己有往下走,而钟塔的时钟应该是在最顶上,如果和自己猜想的不差,自己应该是经过某种设计又倒了回来。
只是诺顿没有想到的是,他其实根本没有离开过钟塔的范围。更别说出城镇这种事情了。
伴随秒针的运行,独自敲打下摆的时钟孤零零的暴露在外。诺顿所能看到的是时钟的背部,这里有一个极大的场地。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契合齿轮在相互咬合下驱使时钟,这里只有一名少女的雕像摆在这里。诺顿环视四周,发现这里比想象中的空旷后决定先打量一番这凸露的雕像。
雕像的少女双手弯曲的在腹部处重叠,她颔首低眉,静闭的双眸下各有一处画有水珠,貌似是想代表眼泪。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哭妆。
视线下移,可以发现女孩的头饰其实与穿的衣服是一致的。红蓝白三色交叠,华丽的边袖和优雅从容的泡泡袖都是装饰的一点。这看起来像是一件艺术品。但摆在这里的意义不明。若真的要说可能有什么关联,那也只有女孩胸口上的那幅时钟的图案。
“做工真细致啊……”
连外行的诺顿都看得出来。这雕像……不,现在看应该可以称作人偶,甚至对之前描述成雕像感到那么一丝歉意。
哪有这么活灵活现的雕像?!
所以这少女的人偶从皮肤的边角,发丝上的处理以及服饰、妆容以及外貌的设计都从中透露出一股静谧的视觉传达。
只是诺顿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她附近貌似缠绕着一层薄雾,导致自己并不是真的可以看的非常仔细。或许是一种脑部神经的自我阻碍。
在制作机械时诺顿也偶尔会有这种感觉。
一种被某种东西阻止的感觉……
咔哒——
某种东西被打开的声音。
嗯?
诺顿端正姿势,以半蹲的状态平视着人偶。由于背包的重量实在太大,一直牵扯着诺顿身体后仰,所以诺顿决定先放下背包,再来端详这具人偶。
表面呈现褐色的机械球从背包的开口暴露出来——
这是与维森第一次见面时,给诺顿的一个“礼物”。但对方却说这本来就是属于诺顿的东西。那之后诺顿也有仔细思索一番,最终还是得出自己脑海里并没有类似的东西这一结论。
毕竟这实在是太细致了!从顶部开口的纹路一直延伸到四周,不规则的行驶轨迹让人摸不清这条线究竟会蔓延到何处。它貌似没有过断痕……
咔嚓——
又一声脆响。
视线落回人偶身上,诺顿独自一个人坐在地面上。冰冷的触感从不厚的裤底下传来。他盘腿坐着,摇晃着身体仔细打量着人偶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这个,该不会……”
在诺顿即将做出大胆的猜想时,楼道口又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从步伐的间隔和落脚声听起来,诺顿判断上来的人应该是一位身强体壮的人,但如果是这样速度却又过于缓慢了。
一段时间,诺顿都在等对方上来。等到对方终于上来的时候,两人都惊讶的改变了表情——
“哎呀!这不是小伙子吗?”基斯开心的露出他因抽烟而泛黄的牙齿。说道。“你也来这里……看风景?”
“啊?不……”诺顿虽然很想吐槽,不过他现在更在意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在问之前——
“棋盘还你——”诺顿熟悉的从背后拿出棋盘,递给了基斯。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东西先还你。等我做完这个任务,我会回来陪您一起接着下的!到时候我会赢哦!”
“嘿!小伙子自信是好事。但别把老爷子给看扁了啊!”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嗯……你去冒险者公会了吗?我给你的推荐信是不是引发了很大的轰动?”
基斯眉飞色舞的在诺顿旁边摆着脸谱。但很可惜的是,诺顿根本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推荐信拿出去。
“不……”
“啊?难道我其实不是很有名气?……”基斯自己一个人嘀咕着。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诺顿辩解。“是我根本没有把推荐信拿出去。”
“哦……”基斯若有所思的看着诺顿。眼中浮着一层云雾一般的远隔感,然后他就收起了笑容。一个人呢喃着。
“原来是这样啊。”“还是更想当商人吗?”
“啊,不过我打算离开这里之后就去的!我想一边当商人一边当冒险者。”
“哦!”基斯的眼眸恢复神采。精神的说到。“啊!就是要这样才行啊!我告诉你,冒险者的好处可多啦!不仅可以一个人拿到大把的报酬!还可以见识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异国的美女!矮人宛如神工的元素暴武!或者鱼人国的独特建筑——你都不知道我们人类有多馋这些!”
看到基斯还可以像这样滔滔不绝的说着,诺顿就松了一口气。他笑着听基斯说完他的陈坛老事,同时,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在那名人偶身上。
“啊——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诺顿。”
基斯用这句话结尾。
“我也很高兴可以遇到你!让我对冒险者也不再过于害怕了。”
“诶——又在说客套话了。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学会那些油头粉面的那些菜花子才会的东西。别别别,我最受不得这种东西了……”
被对方狠狠的嫌弃一番后,诺顿笑了。
“我看你很在意这东西?果然机械师都会在意这铁皮杆子吗?”
基斯顺着诺顿的视线指去。
“铁皮杆子……在你们眼中她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吗?”
“可不是嘛!”基斯砸吧砸吧的叼起烟斗。点着火,又开始抽了起来。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烟鬼。
“这种东西和恶魔一样拥有人类的外表却没有人类的内心,给她一个命令她就可以只身入团灭掉一个连的东西!在我们那时候看来,就是恶魔!”
听到这里的诺顿并没有太大心情上的涟漪。他清楚的知道机械就是在战争上屠戮他人的武器——
“不过后来看看嘛——这东西其实也不错。不会抱怨,不会恐惧,他们仿佛什么都不惧怕一样。这也是当然的!毕竟真正意义上说他们并没有『生命』。”
最后基斯还补了一句。
“能对这东西产生感情的都有一定程度上的恋物癖吧!”
“爷爷你也讨厌机械吗?”
“不讨厌也不喜欢。”基斯在回忆中想起。“人类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才会让我讨厌。”
“人是孤独的。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几乎没有可以谈论的对象。所有种族都看不起人类智慧的狡黠。我们被认为只会借助外物来保护自己的弱小种族。然而在现在的世界排行上人类却在中上游,这点让他们心生嫉妒了吧!真是丑陋……”
听着老一辈人的观点,总会让诺顿产生别一样的感情。那语句之间的重量是诺顿想象不到的。但他可以确信,现在的人类并不孤独。
我们拥有朋友——
“如果你想要这个人偶就拿去吧!你不是还没有艾莎吗?这个就不错,稍微修修应该也还能用。”
基斯看穿了诺顿的所思所想。他指着那人偶,对诺顿这么说着。
“归属权我可以给你,这东西也算是我的东西——”
“真的吗?我可以直接带走吗?!”
“嗯。”基斯点点头,他最后看向人偶的眼神中带有着某种深意。但他却马上移开了视线,继续往烟斗里添加着烟草。
“喜欢就拿走吧!如果在外面受到了危险,丢下她逃跑我也不会怪你的。毕竟生命很贵重,没必要为了这种东西丢掉性命。”
“嗯……”
诺顿想说不会的。可他没有说出来。
他并不敢保证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自己会怎么做,也许会比这个老爷子想象的更加卑劣的感觉。不过诺顿依然答应了下来。
他轻抚着人偶。这个瞬间他惊觉这可能就是天禄想要让自己找的东西。
不过他没有想明白。天禄可能并不清楚艾莎的作用,只是和外界那些人一样听说艾莎是最强的武器而错估了其威力。
要对付那样的敌人……还是不行的。
“唉……”想到这里的诺顿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一旁的基斯抽着烟,却可以清楚的看出诺顿的想法。一个人对自己的自卑是藏不住的,因实力不足的叹息或许也是这个老爷子曾经最熟悉的一幕。
“我那个已经死去的笨蛋搭档最喜欢她了。在人偶到来的第一天他就喜欢上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发现他病态的感情,以为他只是喜欢这种铁皮玩意。直到上战场的时候,他告诉我——“我喜欢上了她,这次战斗之后我会和上级请示把她让给我,你可不准和我抢哈!”我当即就不屑的嗤了他一声。很蠢吧!大家都知道这个是一件武器,用来染上鲜血的存在……”
“——”
“在敌人的炮火下,我们部队被打的体无完肤。武器上的差别和敌方火力的预估失误都是我们注定失败的原因。我当时觉得自己要死了,就偷偷拿出我藏起来的棋盘。我最喜欢下棋了,我提议在最后和自己唯一的战友来上一盘。结果他看到的时候当场就愣住了,随后笑我怎么这么大神经,现在还想着下棋。我就催促他不要那么多废话,先陪自己下一把。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死的快乐一点……”
基斯说到这里,他捂住了眼眶,低着头,嘴巴像是在低呜。一颤一颤的,烟斗都开始掉灰下来。
诺顿沉默了。
随后他接着说。
“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多没军人的样子,但我本来就是冒险者兼军人啊!顺便一提我还兼圣骑士……”
就这样贫了一段嘴后,苦笑的他重新点燃烟斗,又抽了起来。
还是那句话,真是一个老烟鬼!
“他面对即使这样的我也没有说什么。他对我说“你必须活下来!”的时候我楞住了。我说这个情况怎么可能活的下来,他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我还在纠结自己的棋,喊着叫他赶紧过来下,说不定阎王爷看我们没下完还会先让我们下完,说不定他也会想来一把!”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前方的战场。”
“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被炮弹声淹没了。我没有听清楚,不过我在他孤身一人冲进战场的时候就已经猜的差不多了。最后我真的活下来了,在敌方都撤退完毕的时候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甚至棋盘都没有任何损坏,这简直是奇迹!——这句是谎言。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奇迹,所谓的奇迹,都是别人用自己的生命给我们换来的。我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就明白了……”
基斯的眼眶已经红到极致,他再也没有忍住的哭了出来。他瘦弱的身躯依旧在颤抖。这时候诺顿就知道了,基斯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兵,但他一定是合格的朋友。
“他替我挡住了炮弹啊!!!”他用全身力气,歇斯底里的对诺顿陈述着。
诺顿抬起头,不经意间他也被那个气氛感染。眼眶红的出奇,眼泪止不住的往外翻涌。他低呜着,却努力地不发出声音。
两个男人在一个人偶面前哭泣了许久。他们没有去刻意注意对方的存在,他们只是大哭特哭一场。把内心深处的那处苦涩给发泄出来!
只是基斯不清楚诺顿为什么也跟着哭了。他那女孩一样的脸哭起来是一副很柔和的模样,他擦拭着自己的泪水,明明都哭的已经不成体统。却还是刻意的隐住声音,只发出哽咽。
真是为人着想的孩子。
故事的结尾是基斯爬出了死人堆。他并没有清楚的看到自己那个队友是如何救下自己的,但他的灵魂深处却在告诉他就是那个人救下的自己。
紧抱着棋盘的落魄士兵并不体面。在敌人走后的战场上满是废墟。——这次的战场是一座城镇。
介于敌人的袭击,不得不开战也是基斯回归军队重要条件。他最不喜欢看到有某人落魄无助的模样,这会让他想到自己。
血肉横飞的战场上都是死人的断肢,走在尸体上的基斯并没有精神到会为此大惊小怪。他能维持着意识就已经竭尽全力。
而能让他拖着已经负债累累的身体前行的理由只有一个——他要把自己队友的遗嘱完成。
““替我带走她的机体!””
“莫……古!——”基斯在战场上呐喊。
嘶吼的声音传递在尸体之间。
“莫古啊!出来……咳!出来……啊。”意识逐渐模糊的基斯已经不可能再发出声音。他甚至不太可能继续维持着意识。
即使自己的战友已经替他承担了许多伤害,但他依然被流弹威胁到生命。此刻他才知道人类所能做的极限到底有多低。
没有健壮的肉体,没有变态的恢复能力。跑不快,跳不远,也飞不起来。一点疼痛就可以从皮肤深入到骨髓般剧痛。
基斯一个人站在成堆的尸体上,仰着头,张大着嘴唇。眼神迷离的盯着天空,他已经看不见什么了。——他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一般嘀咕着没人可以听见的话。
“莫古……莫古……”
“呜……”
在废墟里还有一个声音。
“是谁?…………”
基斯苦楚的扭转着脑袋,盯着远方的那一抹粉红而感到恐惧。
一个——人类女孩!
为什么活下来了?是幸存者吗?——
基斯的内心愈发发毛。他开始害怕了,他怕如果花时间在女孩身上会找不到莫古。他的想法很强烈!甚至他还坚信着莫古活着,他还等着他去救!
那这样就更不能……
被压在废墟底下的女孩被淤泥染脏了脸。她旁边还躺着一个男孩,看上去比她要矮小。应该是她的弟弟之类的吧!
基斯拖着如丧尸一般的身体靠近女孩,尽可能温柔的说着。
“没事,没事……我救你出来……”
“呜——”女孩摇摇头,从她哭花的脸中可以看到她的恐惧。这让基斯对战争的仇恨愈发加深。他在这一瞬间决定一定要把女孩救出来!
“别怕,我马上……就可以。”
基斯愣住了。他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事实。
女孩的左手已经被碎石压到缺失血色,后腿的状况虽然看不见,但基斯从这些石头的堆积上可以一眼看出来。
——救不出来!
就算将女孩从废墟底下拉出,也会因为医疗设备的缺失而被压力反杀。这是一个被死神勾住颈脖的生命,基斯哭笑不得。他开始胡思乱想。
“迟迟不动手,是因为死神也有怜悯之心吗?”
他用舌头湿润已经干裂的嘴唇,要怎么说才可以不伤害孩子的内心呢?基斯已经放弃思考,他有点害怕看向女孩绝望的眼睛——这一定会让他大受打击从而崩溃!
结果并没有。女孩费力的开口,她已经不再哭泣了。
“把我弟弟……救出去……好吗?”
“好……我先救你弟弟,你再坚持一会……我……”
女孩摇摇头,她趴下了。这时候基斯才看到女孩的另一条胳膊是护在弟弟的额头边的。手掌被旁边的钢筋扎穿,血液已经凝固在了混凝土之上。
她像是想要睡觉一样躺着,闭上了双眸,再也没有醒来。
“呜!——”基斯死去的内心重新跳动起来,他双手微微颤抖,抚摸着女孩的脸颊。
“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喉咙里发出,基斯却没有任何感觉。
她已经死了。基斯将她脸上的污渍抹去,细致的将这坚强的女孩打理干净。这没有任何作用,女孩也不会为此高兴。只是基斯找不到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男孩早就死去了。死于咽喉感染——女孩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呢?只是为基斯的懦弱一个台阶而已……
“啊哈哈哈哈哈哈——”
眼泪夺眶而出,基斯跪坐在地。他仰着头对着天空长啸——
莫古他找到了。就在他面前死去的……那被炮弹炸穿,英俊的面容炸的如同死泥烂水一般的家伙就是和自己同穿一条裤子的战友。
他不是没有认出,而是没有相信。
他早该知道的。从他最后将自己打昏放入死人堆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战友要对自己做什么,他没有反抗,而是像不经意一样接受了自己战友的施舍——
基斯开始反胃。他被自己的懦弱和卑劣所恶心。为自己和那如同明星战友同放在一起而感到不值!他吐出来了许多,他觉得自己在吐的不是食物的残渣和胃液。而是他所啃下去的人类的鲜血和骨肉!
莫古在最后一定对自己失望了。
基斯一直都这么觉得。
到此时为止,瓦尔·基斯从未离开过那名为『时间』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