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最后还是自己站起来了,尽管身躯几乎被混浊烈火灼烧殆尽,他也没有后退过哪怕一步。
他没有过畏缩,他执意与暴君对峙,他的决意令人费解,当我看见那副墨镜后的双眼时,我陷入了不安。
ACE,用他的死,他的身,阻挡了暴君的利刃。
塔露拉看了眼阻挡在她面前的战士,尽管已经死去,但那份坚毅不可磨灭地寄存在了这个大地上。
他的初衷是什么,恐怕以后才能知道了。
暴君收起了剑,带领着她的同胞们退下了这个舞台,愚者还在思索着,先驱站立在ACE的身前,如果这时有人盯着他的双眼,就可以发现。
他那双只有疯狂的眼睛里,什么都不剩了。
沉默,直到天空下起了雨,菲利普斯才发觉他还没有回来,暗骂着这痴疯的人又去哪了时,才发现他一直都在原地。
不曾走动过,就像一尊雕塑,手中还拿着一副墨镜,落珠似的雨声掩盖了菲利普斯的脚步,也掩埋了她心中最后一丝气愤。
她仿佛又看见了阿丽娜坟前没有生气的人。
没有情感的怪物。
“你怎么了?”菲利普斯才发觉自己已经有几年没有跟先驱有过正常的交流了,她已经忘记了当初和先驱交流时的那种坎坷,那种自卑。
火红的发丝即使有雨衣的遮挡,也难免被打湿,乌萨斯本就寒冷的天又为身体发来了警告,在这么待下去是会发高烧的。
“算了,先去避雨。”她看着那个背影没有想说话的表现,便拉着他躲到了一处最近的酒吧里,只是连菲利普斯自己都没有发觉。
先驱最讨厌有人命令他做事,却对拉着他躲雨的手连最基本的下意识反抗都没有。
等到菲利普斯甩干了自己的头发,脱下了雨衣后,她发现在自己印象里没喝过酒的人,正在酒架前发着呆。
她看着他的手四处乱逛,像是寻找着自己记忆中的那瓶酒一样,可惜,这里只是一处小小的酒吧,更令人悲愤的是,这里是乌萨斯。
除了烈酒还是烈酒,先驱拿下了一瓶度数算比较低的酒,好吧这里的酒都可以拿去医院当酒精了。
菲利普斯见他还拿了两个小杯子,便选了个远离破碎玻璃窗和寒风的位置,将略微难受的蓬松尾巴搁置在大腿上。
“*嘭”先驱用大拇指直接打掉了瓶塞,将杯子放在座位的对面,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在对方惊讶和不安的脸色下被夺过了酒瓶。
“我、我自己来就行了。”她面露胆怯地为自己倒上了一点,把酒瓶放回了桌上。
他正看着自己,那股不明的压迫感迫使自己直视他的双眼,长久的沉默下,先驱将视线挪到了酒杯中,大直径的杯口足矣让烈酒倒映他的眼睛。
“我是你们口中的古老者,是你们不了解的人,我有着故事,有着秘密,你们未曾听闻见识过的光景,我都经历过。”他叹了口气,面露疲惫,他的眼中第一次有了'累了'的表现。
菲利普斯惊讶地看着先驱,在她的记忆里,先驱的背影是盾卫们不得不承认最坚实的后盾,他不合表面的心态与振奋士气的言语,是雪怪们的榜样。
“可是我为什么被称作古老者?你就没有想过吗?”先驱的眼睛看向了菲利普斯,使她略显慌乱,这是他第一次询问自己。
在自己的印象里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能在饥寒交迫的夜晚从霜雪的土地里带来食物,他能在陷入困境时作为一名战士带领着队伍冲出重重包围,甚至独自与六位「皇帝的利刃」交战。
可他为什么被称为先驱,为什么被父亲与爱国者叫作古老者,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发问。
她确实没想过,因为她只是从那几份绝密的档案中窥探见了先驱的影子,她也没想过,只是因为记住了里面那短短的几行字,父亲便负荆请罪地迈向墓地,像个正直的傻子。
看着她那着急答不上来又想在交稿时间截止前拼命写上几个字般的表情,先驱将整杯的酒一饮而尽,释怀地向后靠去,陷入沙发中。
“因为我经历过无数次轮回,泰拉的历史,泰拉这个名字的诞生,我都在场,我或许也是其中的一员,可我在数次的结局后,面对的却是泰拉的毁灭,海翻涌着盖住了生灵的声音。”
“我厌倦了,于是开始寻找故事的突破口。”
“我崩溃过,哭过,懊恼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我就像是一个被奥数难题撞倒的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可根本那没有用!当海包裹住我时,一切又重头开始了,这该死的世界,就是一个漩涡,循环往复,循环往复!”
他的言语散发着愤恨,可他的身体早已死沉。
“我只是想要解脱,我受够了长生,受够了朋友从身边死去,又活过来。”
“我受够了让我作为结尾的悲剧!”
菲利普斯听着,她的疑惑正在被慢慢解开,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还站着霜星,先驱也没注意到。
一直以来的误解正在先驱的话语下被调解。
“可有一些人,不可磨灭地都会和我遇上,即使世界在我眼前已经毁灭了一次,在下一次里,他们没有了我的记忆,但却还是能对上我的目光。”先驱看向菲利普斯,她的酒杯已经空了,脸色泛红。
“就像是小说家对自己的角色抱有情感,他们仍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救。”先驱又喝下了一杯酒,靠在了沙发上。
“他们一次又一次给予我绝望和希望,我就像垃圾车里的可回收垃圾,一次次的重复,不断重蹈覆辙。”
“妈的。”
似乎觉得思绪卡住了,他索性开始灌酒。
一边喝一边说着,门旁的霜星有些担心地往里望去,那个度数,他究竟怎么了。
“你爸还活着,小野柳,就在那个什么罗德岛上,做着搬运工,嗝,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话,乌萨斯就放开了自己御用的科学家,嗝,真是搞笑。”
“别那样看着我,如果椒阳还活着该多好,你说她怎么偏偏在生下你的时候感染上了矿石病呢?”
“你那脸色就像你爸给你做了胡萝卜套餐似的,让我想想你的初恋,啊对对对,波娃,一个长得跟陶瓷娃娃似的女孩子。”
“她怎么了?她当然是死了,她那畜牲父亲是个施虐狂,你也知道?怪了,我怎么在跟你说这个……”
菲利普斯听着,当小野柳出现在先驱口中时,就相信了他并不是在发酒疯,只不过后面的事应该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错误。
母亲的死父亲也有告诉过自己,的确踏上了感染者的末路,但更多的是对父亲的不作为,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能够看见父亲的无力,和父亲一起承担。
菲利普斯背起已经睡着的先驱,想象中的重量并没有如约而至,相反,轻的像是毯子一样,走到门口,才发现霜星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
“没事了,走吧,雨停了。”
“嗯。”霜星跟在菲利普斯的身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向后看去,刚刚那种一闪而过的感觉,令她疑惑,只不过只是迟疑了会,便迈步走向了她的结局。
有些美好的诞生就是为了被毁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