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意识在无尽的虚空与混沌中躁动，他尝试着挣扎了一下。
这是哪里……
我怎么了……
回忆涌了出来，像灭世的大洪水席卷了一切，连不见底深渊都被一同淹没。记忆的碎片填补了无尽的虚无，碎片拼接成完整的画面，铸成记忆的回廊。往日的记忆历历在目。
我已经死了。
是这样吗……
不，我不能……。
没有人会轻易接受死亡，他也不例外。在一番无用的挣扎过后，随着外部因素的干涉他再次陷入了沉眠。
远离城郊的的荒漠，上午的大太阳大的吓人，炎热的气温把这里变成了沙黄色的煎锅。如果把一只鸡蛋摔在地上，大概很快就可以吃到煎蛋。两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他们一男一女雇佣兵的扮相。元气十足的女孩背着一只旅行包，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像是在郊游。男人跟在后面背上挂着货架，上面装着一只黑黝黝的大箱子。女孩的背包和它比起了简直是儿童包的尺寸。他们今天是末世的拾荒者。
女孩望着广袤的大漠兴奋不已，陌莹总是一副活力无限的状态，好奇心让她对世界保持着强烈的探知欲。
“喂，泽若，听说前天晚上你在酒吧一个人干翻了30个人，酒吧都被砸坏了一半。”陌莹一脸坏笑的挖苦泽若，“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呀。”
男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尴尬的偏了偏头，他的表情难以言喻。回想起那个微醺的夜晚，其他人都躺在脏乱的地板上，只有他站着。破败的酒吧中央他手中捏着半瓶酒酣畅的痛饮，大约十分钟前这里还是完好的样子。酒吧老板面色如土，他牢牢抓住泽若的肩膀递上了一张三倍长度的账单，账单末尾的价格令人惊掉下巴。如今要在荒漠里“捡垃圾”正是拜那张账单所赐。
“别那些不该问的，”泽若的回应略带了些气愤，“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陌莹没有多说，她只是在偷笑，捂着嘴不停地笑。
“要是今天捞不到银子，”泽若额头上暴起了青筋，“你今天晚上就别想吃饭。”
陌莹的笑声戛然而止，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她抬手指向左边，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比了一个“点赞”的动作。大致意思是“我负责搜索左边，相信我搞得定”。随后她就闪现消失在原地留下了转瞬即逝的淡紫色尘埃。
“真羡慕她瞬移的异能。”泽若走向右边，默默地感慨。
在这个被毁灭过的世界里留不下什么，一个地方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它就拥有埋藏一切的可能性。这片荒漠就是这种地方，荒地上可以找到什么，沙土下又埋藏着什么。
随着二人的脚步深入荒漠，植被变得稀少基本呈现出枯黄的颜色，不远处零星的出现了几株翠绿的仙人掌。二人停下了脚步，他们发现了“惊喜”。一架喷气式军用运输机迫降在这里，漆黑色的涂装被岁月剐蹭成现在斑驳的模样，机首高傲的抬起，好像百年间它从未不愿接受迫降的事实。飞机的四周是处在待机状态的机械哨兵，它们个个都手持突击步枪，随时可以把来犯者射成筛子。
泽若拉着陌莹躲入岩石后，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确认自己没有被哨兵发现。地上没有枯骨和尸骸，机舱闭锁，这说明还没有人捷足先登。
“先民的东西好厉害，”陌莹也探出头，“都这么久了竟然还能用。”
“正因如此，它们才值钱。”泽若卸下货架，从箱子里拿出武器。
泽若递给陌莹一把弩，自己拿上了一把滑轮复合弓。他为了对付那些铁皮人把压箱底的破甲箭拿了出来。泽若制定作战计划既简单又粗暴，用偷袭方式干掉前两个敌人，剩下的两个由泽若吸引火力，陌莹完成收割。战斗要尽快结束，不能让那些哨兵消耗太多弹药，因为枪膛里的子弹价值连城。
两人开始行动，泽若使用异能向着哨兵高速移动，他搭箭拉弓上弦零距离发射。哨兵还没有完全启动，一支箭矢已经钉入了头部。已瘫痪一台哨兵。陌莹瞬移到哨兵后方使用弩箭来了一招正义的背刺。已瘫痪两台哨兵。
另外的两台哨兵完全进入了警戒状态，陌莹瞬移消失在它们的视野里，于是它们将枪口对准了泽若。枪口喷吐火舌，子弹从高速移动的泽若身后略过。
泽若灵活规避着来袭的子弹，同时放箭还击。陌莹再次完成了华丽的背刺，已瘫痪哨兵三台。三支箭接连刺入了最后一个哨兵的躯干，箭矢破坏了它蓄电池，它停止倾泻火力，动作变得迟缓。最后它跪在地上没了动静。
两人收起武器，绕着运输机巡视了一周也没有找到可以进去的地方。陌莹将手贴在飞机外壁上，她闭上眼睛发动探知能力。运输机的内部空间很大，单论宽度就是可以并排坐下四个人，里面没有人或是尸体，也没有烦人的机械哨兵。内部很安全。
“老大，里面安全的很。”陌莹操着戏谑的口吻对泽若汇报，“我可以带你闪进去。”
“那行动吧，我得力的下属。”泽若顺着她的语气回应。
陌莹握住泽若的手，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在脑海中测算着方位。机舱内浮现出紫色尘埃，两人凭空出现在半空中。陌莹平稳地着陆，泽若则是单膝跪地的姿态落在机舱里，他第一次体验瞬移的感觉，这感觉像被塞进洗衣机里做了一次甩干一样。
阳光从驾驶舱的玻璃里透了进来，虽然勉强可以让人看清东西，但还是有些暗。机舱内巨大的封闭空间让泽若感到沉闷和压抑。他走到机尾一拳敲在了紧急开关上，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噪声机尾打开了，现在里面亮堂多了。
一只银灰色的长方形金属盒嵌在机舱内，大小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躺进去。陌莹蹲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盒子，泽若走进驾驶舱检查起电子货运清单。这架战略运输机上运载的物资主要是弹药和那只金属“棺材”，运输单上写着实验性医疗用设备。
“泽若，这口棺材是干嘛的？”陌莹向泽若询问。
“先民用来治病救人的东西，”泽若草草的回复，“别管它了，去搜刮一下物资该回去了。”
泽若翻开了一只收纳箱，里面装满了弹药，他在心中暗想发财了。一枪鸣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可以听到急速旋转的弹头超越音速而发出的音爆。子弹飞向毫无防备的陌莹。泽若的心跳加快，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慢。他抽出腰间的匕首，移动速度宛若闪电，他挡在陌莹身前。刀锋与弹头相碰擦出火花，弹头沿着刀身的方向翻滚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泽若挥舞双刃的速度丝毫不亚于子弹，迎面而来的子弹被他如数拦下。躯干中了三箭的哨兵放下弹匣打空的突击步枪，匍匐在地，头部的侦查摄像头闪烁了两下便彻底熄灭。最后一台哨兵已瘫痪。
匕首从泽若手中滑落，他踉跄了几步依靠在身侧的舱壁上无力的坐在地上，点点红色浸染了他的衣衫。右胸和左下胸处各种中了一枪，子弹伤到了肺部。
泽若感到呼吸困难，即使他张开嘴巴大口呼气也无济于事。疼痛感刺激着他不堪重负的神经，呼吸越来越微弱，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
“你流了好多血，”大惊失色的陌莹跪在泽若身旁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撑着点，我马上给你包扎！”
泽若看着正在为自己止血的陌莹，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鲜红的血抢先一步涌上了喉咙。伴随着几声咳嗽，他的血溅在了脚下的钢板上和陌莹的裙摆上。温热的液体不断流出体外，彻骨的寒冷爬上脊梁。
泽若生命垂危，陌莹发抖的手弄掉了绷带卷，她看到自己染红的双手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陌莹想起了身后的金属“棺材”，她起身冲到了驾驶室，慌乱的双手在操作台上一通乱按。她想着一定要启动那台医疗装置，只有这样才能救泽若。机舱内的灯光亮起，操作台上方投影出屏幕。
“8号运输机AI拉斐尔重启完成，距上次启动已过94900天。能源剩余8%，检测到多处损坏……”机舱内响起厚重的机械音。
“谁？谁在说话？”陌莹环顾四周。
“8号运输机搭载AI——拉斐尔”AI重复了一边自己的身份，“检测到机舱内人员生命垂危，建议立即进行急救。”
“求求你，救救他！”陌莹指向奄奄一息的泽若。
机舱中央的生命维护装置解除了闭锁，白色的雾气从缝隙中喷出，顶盖从中打开收纳至两侧。
“请将伤患放入容器，按步骤……”AI热心的讲解操作流程。
陌莹拖拽着已经失血昏迷的泽若，她费了些力气才把伤员放进仪器内。她按照AI的讲解为泽若带上呼吸面罩，将外衣解开把伤口暴露出了。仪器内的机械臂进行了简单的手术取出了弹头，仪器的顶盖开始闭合，仪器内的四角冒出澄清的溶液将泽若浸没。
“生命维护装置已启动，病患状态稳定，医疗进程0.5%，预计完成时间40小时。”AI机械化的汇报流程。
陌莹跪在冰凉的钢板上，身体挺得笔直双手十指相扣放在胸前，她微微低头口中低声念着祷告词为泽若祈祷。
“我祈求上帝，您的恩典。
愿主与你同在。
愿主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阿门。”
夜幕降下，夜晚的荒漠里寒冷刺骨。机舱内陌莹裹着一条单薄的毯子守在泽若身边，时不时吹进机舱的冷风冻得她瑟瑟发抖。突然响起警报驱散了她渐浓的睡意。
“警报！病患出现反抗意识。已注射微量镇定剂。”AI给予了解决方案。
“别怕，我在呢。”陌莹抚摸着冰凉凉的装置外壳，她将脸贴在顶盖上，“我会等你好起来，然后一起回去。”
泽若在慢慢苏醒，他感觉不到身体就好像身体已经不存在了一样。他感到自己置身一片平静的海洋中，心中一片祥和。那种从未有过的祥和感让他陶醉。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了光，细微的光从水面折射而来，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近。
水面的上方是另一片海，水中也悬浮着一个身影，她与泽若一同浮向水面。那是个身材娇小女孩子，她白色的短发在水中飘散开，湛蓝色的眼睛如同四周的水一样清澈。
两人同时触碰到水面，他们本能的彼此相拥，相濡以沫。
泽若猛然睁开眼睛，此时他还躺在狭窄的生命维护装置内。全身被水浸泡的感觉使他惊慌，他无力的敲打在装置的铁壁上。生命维护装置的顶盖打开，泽若迅速起身好似一只跃出水面的鱼。他扯下了脸上的呼吸面罩，重新呼吸到正常空气的感觉让他无比安心。
“我还活着……”泽若喃喃自语。
他注意到自己身体有了些变换，自己的手变小了不少，连长期握刀磨出来的茧子都不见了。他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这手就像个小姑娘的一样。泽若感到一阵不安，他低头看向浸泡着下半身子的水，胸前凸起的东西强行挤进了他的视野。从前健硕的胸肌变大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前那么结实。水面渐渐趋于平稳，如同一面镜子，水中的倒影是一个白发蓝眼的女孩子。
泽若记得这张脸，那是在梦境中与他相拥的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倒影中的女孩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我变成女的了？！”泽若得出了惊人的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