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是一种难以理解、难以表述的复杂情绪。
我们每个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因为爱。
它仿佛真理一般,指引着我们的选择。它如同规则一样,约束着我们的行动。
爱,被无数诗人赞颂。可它并不是一种正面的感情。或者是,它并不只是一种正面的感情。
爱可以是伟大的、无私的、正义的、甜蜜的、自由的、令人羡慕的、守序的、充满希望的。
也可以是扭曲的、邪恶的、自私的、畸形的、被控制的、见不得光的、违背道德与伦理的、恐怖的、绝望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爱一个人,一定是美好的。
时雨,“我们”爱你。
#42
奔跑。
奔跑、奔跑、用尽全力奔跑。
小腿的肌肉变得好热,肺部和呼吸道随着呼吸发出一阵阵如同被撕裂了的剧痛,那种久违的酸痛感传遍了全身。自从进入高中后,就再也没像这样拼命地奔跑过了。
直到看着不远处,校门口两个熟悉的背影逐渐放大,我才放慢了脚步。
她们俩似乎被我跑来的脚步声吸引,回头看到我后,时雨和安然都露出了惊吓的表情。
“齐让?!”
“齐让?你衣服上怎么全都是泥巴、还有你头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是吗?我头上有血吗?明明刚刚醒来的时候都没有......可能是剧烈运动导致伤口裂开了吧?其实我衣服上也有血,只不过黑色的衣服,看上去不太明显而已。
“齐让你怎么了?”
“你说句话啊、喂!”
她俩关切地问候着我,我却没有力气回答她们。被两个美少女关心.......这辈子...头一次有这么现充的体验啊。
眼睛所能看见的世界摇晃着、就像地震了一样。我的下肢也失去了知觉,整个人都没了重心,摇摇欲坠。
这就是经常不运动的后果吗?哈哈...这个教训也...太深刻了吧......
昏天黑地。在快要瘫倒在地上的前一刻,我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安然。
“欸欸?!齐让...你、你个变态、色狼!你要干嘛!快给我松手!”
“你...就是凶手吧?”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安然耳边轻声说道,随后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43
醒来。
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种平静、虚无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好解释,硬要说的话......类似与男生每次完事之后的贤者时间吧?大概就是这种状态。无欲无求、没有世俗的打扰。
我躺在一张床上,头上绑着绷带,身上的衣服似乎也被换成了......护士装????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从昏迷中醒来后会被换上如此奇怪的衣服?而且这里是哪?好眼熟?
床帘、人体骨架、摆满各种药物的柜子、墙上的视力表......这里,不就是学校的保健室吗?之前送景然来过这里,所以有点印象。
我在晕倒过后,被送到保健室了。
说起来,我好像已经告诉安然了吧?我知道她就是凶手的事。
其实这种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从常谷文说“邮件是时雨发的”开始,我就知道是她了。虽然还是去确认了一下会不会真的是时雨的可能性。
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呢?为什么啊......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的不起眼的友谊,我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不好,脑子又变得乱糟糟的了。
“哟,你醒了。”
保健室的门被人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了进来。
“老太婆......”
“你先什么也别说。”
她把那碟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揉了揉我的头发。居然难得温柔了一回,要是她一直这么温柔,一定不会被家里人催婚。
"头还疼吗?"
“不疼了。”
其实除了安然的那一下,我就没感觉头疼过。
“那就好....”
她叹了口气,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说、啊!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刚打算下班就接到时雨的电话。之前是打架,现在又是突然受伤昏倒,你换着花样来整我是吧?这个且不说,你知道你肚子上那个伤口差一点就刺进肚子里了吗?你知道肚子里是什么吗?是内脏啊!是五脏六腑啊!受伤了知道会死的你知道吗?还有啊!你都受伤了你跑什么跑?不要命了是吧........”
“吵死了,老太婆。”
“小屁孩,你要不是受伤了,我真想给你两巴掌。”
一般说这种话的人,即使是没有“受伤了”这个前提,也不会动手的。真是矫情,明明都一把年纪了。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我该怎么回答她呢?这已经不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这种通常理由能够解决的了。
“不太想说......”
“没关系。”
她似乎看出了什么,语气里有着像是“过来人的经验”之类的东西。
话说回来我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还有,时雨她们呢?
“对了、你的衣服我让坂本老师帮你拿回家洗了,没有衣服给你换所以就暂时把我的给你穿了。我让时雨她们先回去了,你今天就别回家了,待在学校过夜吧。”
哇,好可怕。这个女人是不是有读心术啊?万一哪天被她发现我在心里默默说她坏话......话说,我的衣服被坂本拿走了?啊,那大概是洗不干净了,已经脏了。
还有,不要在当事人不知情的状况下给他换上这种羞耻的衣服啊!而且还是女装!不过这种护士服一般不是都会配上白丝吗?为什么我没有啊?(我并没有在期待什么。真的没有。)
“我也要下班了。钥匙在床头柜里。衣服记得洗干净了还我,拜了个拜。”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啊!!
“你就打算明天让我穿这个回去吗?太丢脸了吧?”
老太婆挠了挠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
“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用那个吧。那个看上去正常一点。”
原来有正常的衣服吗?那你从一开始就给我穿啊。混蛋!
我迫不及待地拉开抽屉,然而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衣服,而是女款假发。
正当我打算吐槽时,却发现老太婆已经溜之大吉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44
夜里,始终无法睡着的我,接着窗外的月光望着保健室的天花板发呆。
白色的三叶电风扇与条状的、熄灭的日光灯。
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简直太不正常了。明明我只想度过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普通的高中生涯,然后考一所离这座城市很远的大学,此生再也不回到这个地方——这样日常的生活就足够了。
可现在,这样的生活绝对得不到了。我知道了她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人生已经回不去了。
“哒嗒嗒......”
门外的走廊里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了,这个点就算是门卫也下班了吧?
会是谁呢?不,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吧?
门没锁,所以很轻松的就被打开了。我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我床边停了下来。
那个人坐在了我的床边,似乎翘起了腿,过了一会传来鞋子被扔在地上的声音。
她慢慢爬上了我的床,隔着单薄的被子骑在了我的腿上。
“齐让,你知道吗?人真的睡着的时候呼吸会平缓很多,这么频繁的呼吸一般都是紧张哦。”
是吗?也是啊,毕竟对方可是影帝级别的人,被发现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没办法啊,你就不能假装以为我真的睡着了然后离开吗?”
我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如平常一般眯着眼睛傻笑的安然。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凶手的啊?”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问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一样。“你吃饭了吗”、“你数学作业写了吗”。
嗯,直到她说出这句话为止,我都还没能相信平时那个傻乎乎的安然、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笨蛋居然真的是连环袭击案的凶手。
“我去问了常谷文和陈澄,从他们那里得到了线索。”
“可是,为什么会怀疑我呢?信是时雨写的,短信也是她发的。”
为什么吗?因为......
“如果是别人的话,说不定早就认定时雨是凶手了。我也一度认为她是凶手,但是,安然。”
“因为我喜欢她,和你一样。为了她,连真相也可以背叛。就算她亲口承认自己是凶手,我也会相信她不是。因为我喜欢她,所谓的喜欢,不就是像你我这样,把自己的理想强加给他人吗?”
“喜欢...喜欢?”
安然冷笑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我的下巴上。
“你他妈懂个屁啊,我那是‘爱’啊。”
居然说脏话了,别让我心目中安然的可爱形象这么快幻灭啊。
“短信的话,理应只有可能是时雨发的,毕竟是她的账号。但是我不相信是她发的,所以除了她,最大的可能就是从小待在她身边的你了。”
“那封信,简直就像是时雨本人写的一样,但是我不相信是她写的。所以除了她,会知道那种细节的人,只有你了。”
只是因为我不相信是她,所以就认定凶手是你了。其实,非得在你们两个人之间选择一个人,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齐让。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呢?”
“收手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会配合你在时雨面前演戏。所以,趁学校还没动真格之前收手吧。”
我伸出手,握住那把匕首的刀刃。
“为什么,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因为喜欢时雨,而不是想害时雨呢?”
"因为我们两个一样啊。如果我是你,说不定也会做这种事。用自己觉得‘守护’的方式‘伤害’时雨.......我的话,或许也会做这种事。"
她把匕首收了回去,放回口袋里。用双手捂住脸,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仔细听,才发现那是“咯吱咯吱”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再遮掩,放肆地、尽情地大声笑道。这样欢快的笑声持续了几十秒。笑出泪花的她,看了一眼我疑惑不解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几声。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个滑稽的笑话一样。
“啊,齐让同学,回答错误。”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你基本上都快全蒙对了,唯独最后的答案错了。”
“守护她?开什么玩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伤害她啊。”
她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道。
“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爱时雨,比任何人都爱她。我想得到她,可是她太受欢迎了。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夺走。所以啊,我想到了一个计划。我要制造一场以她为中心的恶性事件,引起大家的关注,然后再把所有的线索都伪造成指向她。”
“为什么?”
“为什么?你知道的吧?那种被所有人误解的感觉。痛苦无比吧?如果大家怀疑凶手就是她,就会像攻击你一样伤害她。”
“没有人相信她的解释,甚至懒得听她解释,全世界都对她散发着恶意!我就是要让她受伤,然后在她最失落、最绝望、最渴求被爱的时候,我出现在她的身边!我会告诉她,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背叛她!不管怎样都会爱着她!那么无依无靠的她,一定会爱我爱我爱我爱我!!!!!”
听着安然阐述自己对时雨的爱意……这真的算是“爱”吗?如此病态,如此扭曲。伤害他人换来的爱真的算爱吗?
但她说这些话时,我从她脸上看到的——那毫无疑问是幸福的表情。
那一刻,我的内心只感到对安然的怜悯以及……
“你把时雨的感情当成什么了。”
……前所未有的愤怒。
我明白那种感觉,比任何人都明白。我会喜欢时雨,也是因为在所有人都把我当成殉情自杀的疯子时,只有她一个人愿意相信我。
如此单纯的她,怎么可以被你用这种理由伤害。
“呵呵,想不到齐让也有这么生气的时候啊。”
她从床上跳下去,穿起之前脱下的鞋子。那双圆头皮鞋。
“既然你也喜欢她,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敌人了。”
穿好鞋子的她,走到保健室的门口后停住脚步,转身用警告的眼神瞪着我。
“我不会告诉时雨的。”
"我不需要敌人的怜悯。最后她爱的人,一定是我。"
说完,她离开了保健室,走前还帮我带上了门。
笨蛋,你为什么不明白呢?时雨她一直都爱着你啊。
看着安然离去的背影,脑子里想起了时雨的话。
「我喜欢没有人受伤的故事。」
……
于是,我的心中萌生了个贪婪的想法。
既然你不喜欢有人受伤的故事,那我就来为你撰写一个温柔的童话。
身为女巫的她也好,身为公主的你也好,我全都要拯救。
你只需在城堡中静候美好的结局就足够了。
你的痛苦我会替你背负,你的诅咒由我帮你破除,所以,你的幸福就让我来守护吧。
为你披上的盔甲、为你出鞘的利剑。
我想做你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