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全

作者:浪人桥 更新时间:2021/5/16 13:06:04 字数:7763

(1)客从东来萨尔贡的黄沙依旧在黑夜中肆虐着,在城镇边缘的一处小房屋中,妇人和她的孩子坐在灯旁看着窗外的黑色风暴。

“妈妈,今晚的天气好糟糕啊。”

“嗯,这么糟糕的晚上,希望所有人都好好待在了家里。”

“妈妈,你说等会儿会不会有一个身披斗篷,头戴斗笠的人来拜访我们啊?”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

“医疗站的姐姐跟我说过,如果能在这种天气遇到这样的人,生活就会出现巨大的改变哦。”

什么鬼?

妇人一脸问号。

“医疗站?就是那个叫罗德岛的医疗组织?唉,虽然他们对我们挺好的,但是也别总给你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啊。”

“才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呢,姐姐说这是东边的一个大国流传的一个故事,只不过那边是在大雪纷飞的夜里,这里没有雪,那改成沙尘暴的夜里,没多大差别吧。”

“笨小子,沙尘暴在这里很常见,雪夜在这里可没有啊。故事里的人也只会出现在东方,不会出现在萨尔贡的。”

“咚咚咚。”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妈妈,你听,有人来了。”

小男孩兴奋得跳了起来,刚想跑到门边就被母亲拉住了手。

“别去,可能是风沙卷着什么东西拍在了门上。”

然而,咚咚的敲门声却又一次响了起来。

“妈妈,你听!”

“别去,我们甚至不知道外面敲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但这回外面传来了声音:“女士,我不是什么强盗怪物,只是一位迷路的手艺人,我请求你们收留我这位倒霉的旅人一晚。”

声音十分低沉模糊,就像隔了一层布传过来的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真实感。

“妈妈,我们开门让他进来吧。”

“不行,我们根本不知道外面那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在这种连佣兵强盗都会缩在洞穴里不出来的天气里,居然会有一个自称是手艺人的家伙在外面敲门,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吧。

“啊,妈妈,你看,窗户!”

“噫!”

只见一个黑影盖住了窗口,正咚咚地敲着脆弱的玻璃。妇人被这突兀的情况吓得缩在了角落里,但她身边的小男孩则站起身兴奋地指着窗户。

“妈妈,你看,是位先生!”

“咦?”

妇人疑惑地看向窗户,这才看见她之前所认为的黑影只是黑色的布和斗笠——那是一个头戴斗笠,脸上围着黑布,只露出了双眼的人。看到那轻敲着玻璃的粗糙大手,可以初步判断来者是一个男人。

“妈妈,我们给他开门吧。”

“……”

妇人还在迟疑。

“妈妈,医疗站的姐姐教过我,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唉,净是教给你一些麻烦的道理。我去开门,你离门远一点,外面的风沙很大。”

妇人站起身来靠近门口,抓住了门把手,一下子打开了房门。

先是狂风卷着沙粒冲入了房间,但紧接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席卷而来的风沙。

男人的个头比妇人预想的还要高上不少,算上头顶的黑色斗笠,他已经比门还要高了。他的身体隐藏在黑色的斗篷之下,遮住半边脸的黑布面罩更是让妇人无法判断对方的表情。

男人从斗篷下伸出手并抓住了门框,这一举动让夫人内心一惊。

“女士,在我进门前,我觉得有必要给您看一样东西。”

男子举起了手,摘下了缠在手上的绷带,只见少许黑色的结晶分布在他的手背上。

源石病。

这片大地上最糟糕的东西。

“若你们介意的话,我现在就离开。”

面罩后传来的声音十分沉稳,像是无论妇人对他说出什么令人生厌的诅咒,他都会尽数接受下来,然后再次步入黑夜之中。

然而妇人则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介意,毕竟我们跟你一样。”

男子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难怪会住在城镇的边缘啊……”

男子喃喃自语了一下,便再次看向了眼前的妇女。

“那么感谢你们的恩情,女士,请你先进去,我来把门关上。”

“好的。”

出乎妇人的意料,因为风沙很大的原因,她原本以为男人会费很大劲才能把门关上,结果他只是很轻松地抓住门,一下子就关上了。

锁紧大门后,在妇人和小男孩好奇的目光下,男人摘下了斗笠,取下了面罩。

那是一张柔和而年轻的脸,虽然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隐藏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与热情,但他眉宇间却有几分不合年龄的老成和稳重。

直到刚才为止男人都还戴着斗笠,可这依旧挡不住肆虐的风沙,他的黑发里满是肉眼可见的金色沙粒。

拍掉了斗篷上和衣服上的沙粒,男子理了理耳旁的棕色羽毛,对两人拱手道:“在下乃一介傀儡师,从东方的大炎而来。女士,小先生,感谢你们肯收留我一晚,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羽,虽然不是我的真名,但这是我用得最多的名字,还请多多包涵。”

(2)游子,路在脚下自称羽的男子坐在一旁,吃着自带的干粮。

妇人和小男孩好奇地看着来客,肚子里藏着一堆问题。

最先提出问题的是小男孩。

“羽哥哥,你是阿达克利斯族吗?”

阿达克利斯族的人也有着将羽毛别在头上的习惯,也许他的大尾巴就藏在他那完全包裹住身体的黑色斗篷下面呢。

“阿达克利斯?啊,雨林里面的那群笨蛋啊。不是哦,我是黎博利,只不过,在大炎那边大家都称呼我们为飞羽。”

“大炎?大炎是一个国家吗?”

“是的哦,那是一个在东方,和萨尔贡一样大的国家。”

“哇,那里真的会有跟沙尘暴一样大的飞雪吗?”

“暴雪天吗?嘛,有些地区很常见呢,尤其是在冬天。只不过这种天气在乌萨斯更常见吧。”

“乌萨斯?那个帝国吗?”

“嗯。”

……

羽似乎去过了很多地方,哥伦比亚,乌萨斯,维多利亚,阿尔戈……他对这些地区的民生和城市都十分了解,对各个国家间的关系也有着自己的见解。

这很令人惊讶,就算是天灾信使,也不会有机会游历这么多个国家吧,更何况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和镇里的小伙子一样年轻,妇人不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羽先生,你什么时候离开的炎国?”

“唔……18岁的时候,那时候我的家族刚给我行完戴冠之礼。”

“戴冠之礼?”

“啊,那是我们家族的成人仪式,从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了。”

“原来如此。能告诉我你游历了多少年吗?”

“唔,六年了吧,应该是的。”

妇人皱了皱眉头。

“你回过家吗?”

“完全没有呢。”

“啊,羽哥哥不想家吗?”

小男孩插入了对话。

羽沉默了,他看向了飞沙走石的窗外,似乎在看向自己遥不可及的故乡。正当妇人想要教训他的孩子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时,羽突然苦笑了起来。

“想啊,但我很久以前就回不去了。”

他伸出了手,黑色的结晶在油灯下反射出了诡异的光芒。

“有了这个,我连龙门都过不了,无论我的病情有多轻。”

这下子,就连小男孩都明白原因了——正因为他和母亲都在一场事故中患上了源石病,他们被赶到了城镇的边缘,若是没有遇到名为罗德岛的医疗机构,他们估计会过得更惨。

“羽先生,你是什么时候染上矿石病的?”

“大约四年前,我在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当时有几个倒霉蛋被卷入了其中,我在救他们的时候刚好接触到了因为滑坡而滚出山体的源石,很倒霉的,我染上了源石病。我用尽了一切办法才勉强遏制住了源石病的扩散,又通过一些渠道购买了抑制用的药剂,才维持在当下轻度感染的症状,只不过,这依旧不能让我回到大炎。”

游子思念着故乡,但他不能回去。

“羽哥哥,你后悔离开故乡吗?”

面对小男孩的问题,羽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后悔吗?嗯,不能说没有这么想过呢……嘛,不过现在我能肯定地说,我完全不后悔呢。”

“可是,羽哥哥,你不是因为离开了故乡,才染上了这种石头病没法回去吗?你要是没有离开故乡的话,你根本不会染上这种病啊。”

童言无忌。

小男孩没有压住自己的好奇心,不顾母亲的阻止,提出了自己心中疑问。

面对小男孩的疑问,羽笑了起来。

“小先生,你是自身行为的执行者,当你决定踏上旅程时,你就要接受旅途给你带来的一切事物,无论是幸运,还是灾厄。若是做不到这点,你就不应该踏上旅途;若是做到了,那为什么还要后悔呢?”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妇人则是露出了理解的微笑。

“再说了,除了寄信外,我可是还有着自己独有的缅怀故乡的方法。”

“嗯?是什么啊,羽哥哥?”

羽露出了神秘且不失得意的笑容。

“我不是说过我是傀儡师吗?这是我赖以为生的职业,也是我的拿手好戏。”

“傀儡师?”

就连妇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

“就是表演傀儡戏的手艺人。”

“傀儡戏?”

“这个,接下来,你们就知道了。”

羽先是将灯移动到了另一个位置,然后他站在了灯前,掀起了黑色的斗篷,顿时,房间变得暗了下来。

妇人和小男孩同时发出了惊呼声——并不是因为宽敞的斗篷遮住了灯光,变成了合适的幕布;而是因为在那件斗篷下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人偶。

“唔,光线暗了点,但也还将就……那么,女士,小先生,作为你们一宿之恩的回报和我对故乡的缅怀,请允许我免费向你们献上一场傀儡戏。”

(3)傀儡戏羽抖了一下斗篷,像变戏法似的,人偶在一瞬间消失了一大半,只留下了其中几个。

只见他十指一抖,无数根几乎透明的丝线连在了人偶身上,再一动,那些人偶居然像有生命似的跃动了起来。

“大炎初开,东去三千里,有巨兽焉,”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的唱和声,一只手臂那么长的木偶从斗篷的阴影处缓缓飞了出来,那是一只长如蛇,四爪锋利,头生双角,面目狰狞的巨兽。

巨兽在黑暗中缓缓飞行着,身后的斗篷一抖,明亮的灯火从后方照在它的躯体上,一瞬间,原本狰狞异常的巨兽变得威严了起来,仿佛神明一般飞过天空。

“其背覆千里,瞳如烈日,爪若流云,沉东海,则怀山襄陵,盘西山,则地崩山摧。其视,日出东海,其暝,月落西山。”

巨兽在黑夜中盘旋着,身影逐渐变得庞大了起来,脚踏流云,蜿蜒曲折,双眼眨动,光阴变换。

小男孩有点害怕地抓住了他母亲的手,妇人也紧紧回握,安抚着孩子的同时,也平定着自己恐惧的内心。

“其如天灾,所过之处,狂风骤雨,飞沙走石,洪水决堤而涌,山火蔓延如海,百兽逃窜,民不聊生。民畏其威,尊其为神。”

于是,灾厄的巨兽成为了人民眼中的神。

神从黑夜中飞过,流云翻滚,似有狂风暴雨,其发出的低吼声震耳欲聋,响彻天空。小小的人偶在下方发出尖叫与哭泣声,点点光芒如遍布山野的山火一般发出刺耳的劈啪声。

小男孩对眼前看到的景象感到害怕,而妇人则是对另一个现象感到惊奇——羽明明在唱着台词,但那些风声雨声、人民的尖叫声和哭泣声、火焰烧断树枝的劈啪声、神的低吼声……这些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妇人又细细听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这些声音居然都来自眼前这位年轻的傀儡师。她知道东方似乎总会有各种奇人,但却从未听说过能够同时发出多种声音的人。

这片大地真是无奇不有啊。

“然一日,炎王闻有神乱于大炎,怒发冲冠。”

一个穿黄袍的人偶从斗篷里阴影处站了出来,来到了灯光下。他似乎因为暴怒而手舞足蹈,接着,他迅速将一把长剑背在了背上,数个比他矮小很多的人偶跪在一旁。

‘呔,孤之大炎岂可有神乱象,尔等亲卫,随孤出征。’

‘是!’

威严的声音震耳欲聋,小小的人偶不失气势地响应着身穿黄袍的大人偶,黑色的背景一抖,灯光瞬间照在了这几个不算大的人偶身上,顿时,这几个小小的人偶一瞬间变得威风凛凛了起来。

“炎王亲仗剑领兵,奔赴东土,遇河则架桥飞渡,遇山则修道而行,一日千里,前行如风。”

灯光闪烁,晦明变换。先是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几个人偶停了下来,代表炎王的大人偶舞动着身子,似乎是在指挥,剩下的几个人偶迅速移动了起来。

先是从阴影中抬出了几只木条,接下来人偶们围在一起捣鼓了一会儿,一个桥居然就完成了。

木桥搭建在虚空中。随着人偶们的穿越,流水声先是变得越来越急,最后又缓了下来直到消失不见。众人偶度过了“河流”,又遇到了灰色的巨大物体,鸟叫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响起。

看样子,这就是无法绕行的高山了。

众人偶又用原先的方法,搭建出了环绕山体的栈道,一蹦一跳地越过了高山。

“行三日,王见其尾,复行一日,方见其首。”

神的尾部轻轻摆动着,明明作为实体的木偶并不比饰演炎王的人偶大多少,但在羽那灵巧十指的控制下,神变得庞大无比,炎王在它的身前显得如此渺小。

奔走了好一会儿,炎王才从兽尾来到了巨大的兽首,那吞云吐雾的兽首,仅仅是鼻息就能掀起一阵飞沙走石。

‘请留步,汝可为祸乱大炎之神?’

神看都没看炎王一眼,继续往前缓缓飞行,如水蛇般在空中游弋,在它的下方,山火蔓延,百兽奔走。

‘孤乃统领大炎万里国土之王,汝若表示臣服,则归于天际,不落大地,不沉东海,抑或分汝之力,再降于世;若不从,必诛。’

小小的人偶在巨兽之下威严地说着话,看似可笑,却字正腔圆,字字掷地有声。

神怒了,其盘旋着靠近着小小的炎王,巨口含火,怒目圆瞪。灯火被黑袍彻底遮住,顿时四周一片昏暗,狂风袭来,飞沙走石,火焰的热浪扑面而来,神也变得越来越大,似乎即将充斥整个房间。

“噫!”

看到这等景象,妇人连忙将孩子紧紧抱在了怀里。

“然,王本非常人,其手下亦为奇人。”

一阵光芒从人偶处发出,顿时,体型巨大的神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甚至略有颓势,反而是一开始弱小不堪的人偶变得威严了起来。

小男孩从母亲的怀里探出了头,着迷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其一人率众唤风,抵飞沙,驱走石,以护众人;另有人开沟引水,灭山火,熄烈焰,以退攻势;更有人排阵降雷,击神兽,困其身。”

风声,雨声,怒吼声,大喝声顿时响彻屋内,神纵使有千钧之力,也被眼前不起眼的人偶一一化解。火焰声,流水声,落雷声……人偶们逐渐与神纠缠了在了一起,激烈地战斗着。

小男孩开始为人偶呐喊助威,就连妇人都激动得握紧了拳头。

最终,神无力地落下,坠在人偶的身边。

“王不惧狂风烈焰,独与困兽死斗,此战打得天塌地裂,其声传万里,大炎之上,无人不晓。”

穿着黄袍的大人偶冲到神的一旁,再次缠斗了起来,陨石的坠落声,大地的崩塌声,洪水的咆哮声,地火的奔涌声,众多声音为这场千古难遇的一战捶起了战鼓。

“末,王持剑斩其首,挑其骨,沉尸于东海,其首化为高山,其目变为湖泊。”

穿着黄袍的大人偶终于将剑刺入了兽首,小人偶围着大人偶开始欢呼,大人偶举起了剑,宣告着胜利。

‘此乃炎之疆土,非神所戏耍之地;此乃大炎,凡犯此地者,吾等必诛之。’

唱和声戛然而止,余音绕梁;斗篷缓缓落下,人偶藏入阴影。

房间内一片寂静。

下一刻,小男孩和妇人同时激烈地鼓起了掌,而名为羽的傀儡师则微笑着向两人弯下了腰。

(4)走天下者,无等闲“羽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哈哈,谢谢小先生对我傀儡戏的喜爱,这是在下故乡的神话,鄙人将其改成了傀儡戏,在这里献丑了。”

“哪里的话,羽先生真是太谦虚了。”

“羽哥哥,太精彩了,再来一个好吗?”

“哈哈哈哈,好的,好的,小先生,我现在就……”

突然,羽眉头一皱,立刻转身熄了灯,回头对两人小声说道:“安静点,快躲起来。”

不知所云的妇人立刻带着孩子躲在了角落。

“羽先生,发生了什么?”

“嘘,仔细听。”

妇人凝神细听,确实,在门外的沙尘暴中,似乎有一点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声音。

“沙虫,不下十只。”

“怎么会?它们根本不会来到离城镇那么近的地方,更不会在沙尘暴中出现啊。”

“嗯,一般情况下,确实不会,除非……它们饿急了。”

羽戴上了面罩和斗笠,走到门边,解开了门锁。

“羽先生,你要干什么?”

“嗯?啊,做我该做的事,赶走他们。”

“赶走?你要怎么做?你只是个手艺人。”

当羽掀起斗篷的时候,妇人明确看见斗篷下那裹着黑袍的身体略显瘦弱,很明显不是战斗的料。

他出去的话必死无疑。

“羽哥哥,别出去!”

羽只是回头对两人笑了一下。

“放心,行走大地,怎么不会点保命技巧。我去去就来。”

说罢,羽就打开了房门,然后一下子将门紧紧关上。

这时,妇人才想起,那具瘦弱的身躯,到底是哪里来的力量将被沙尘暴拍打着的门给关上的?

将身后的门给关上后,羽顶着风沙站在大地上。眼前,一只又一只一个人那么高的沙虫从地下钻了出来,令人战栗的嘶叫声在风沙中飘向远方。

斗篷在风沙中飘扬着,羽压住自己的斗笠,看了看眼前的沙虫。一只,两只,三只……不算那些藏在地下还没出来的,总共十只。

无所谓,敌人多一点也好。

“那么,你们谁来参与我的傀儡戏呢?”

羽张开了双手,万千丝线在风中飘荡,看似毫无威胁却处处透露出诡异。毫无预兆的,一只沙虫冲向了它的同伴,锋利的前肢刺进了对方的身躯。

紧接着,另一只沙虫也冲向了自己的同类。

然后,还有下一只……

下下只……

羽十指轻轻动着,回想起了故乡对傀儡师的传言:

傀儡师操控着木偶自相残杀,死斗的最后,留下来的那只木偶就会是他最好的木偶。

嘛,只说对了一半。

每个傀儡师的木偶都是他们精心制作的,没有什么优劣之分,更不会有这种类似养蛊的可笑行为。

就算真出现了傀儡师操控人偶自相残杀的情况,结局也会与传言有所不同。

羽拉起了丝线,仿佛扯住了什么,下一刻,他狠狠一拉。

——最后一个木偶只会被傀儡师用丝线勒成碎片。

妇人和小男孩缩在角落里,门外的惨叫声与甲壳碎裂的脆响声甚至盖过了呼啸而过的风沙声,但唯独没有传来人的声音。

就当两人恐惧地猜测着门外的情况时,大门被打开了,羽压着斗笠缓缓走了进来。

关上了门,摘下了面罩和斗笠,羽来到了两人面前。

“已经没事了,早点睡吧,两位,今夜就不要点灯了,我会替二位守夜的,所以安心睡吧。”

风沙呼呼吹过,今夜的战场在第二日便会被风沙掩埋。

(5)炎之外,天之广小男孩一脸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母亲依旧在睡着,而那位年轻的傀儡师则坐在窗前。

“羽哥哥,你没睡吗?”

“中间睡了一会儿,别担心,我在旅行途中已经习惯了。”

“哦。”

小男孩又打了个哈欠,见状,羽从斗篷下掏出了个方方正正的东西,递给了小男孩。

“给,这是炎国的方糖饼,吃点甜的可以让你清醒点。”

“谢谢,啊,好甜。”

小男孩高兴地吃着点心,羽则在一旁微笑着。

“羽哥哥,你为什么离开故乡呢?你故乡有你的家人,有那么好吃的饼,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羽稍微思考了一下,轻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因为天很广啊。”

小男孩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学习傀儡戏,总以为我所学到的,我所看到的,我所听到的就是这世界的一切。”

“直到某一天,我去了一趟龙门。”

似乎是想起了十分令人怀念的景象,羽的神情有点缥缈。

“当时,我正好赶上了龙门躲避天灾,我在移动城市的高处看到了陨石从天而落,坠在了远方。那明明是毁灭一切生命的天灾,但在我的眼里那却像是新的世界。”

“我第一次明白了我对大炎之外的东西一无所知。我所学的一切都被拘束在了名为大炎的土地上,我所出演的傀儡戏永远都是被困在故土的井底之蛙。”

“所以,我决定走出大炎,去见识一下这新世界。”

“在这次远行中,我知晓了乌萨斯的冬雪、拉特兰的教堂、伊比利亚的海、萨尔贡的沙漠和雨林……这些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新奇景色,而我会将它们融入我的傀儡戏中,再带回我的故乡,届时,会有更多人了解,在大炎之外,世界是如此宽广。”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羽第一次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仿佛那一刻,他又变回了最开始雄心壮志的离家少年。

“融入了那么多东西,傀儡戏不会变吗?”

“不会哦,因为啊,”羽对小男孩调皮地眨了眨眼,“虽然天很广,但炎也很大,足够容纳下很多的好东西。”

“哦……”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该走了,路还远着呢。”

“唉,不叫醒妈妈吗?”

“不用了,还是别打扰你妈妈睡觉了,待她醒后,帮我传达一下谢意,还有,把这个交给她。”

羽将一个小小的金色物品放在了小男孩手心。

“小小谢意,希望能帮你们渡过难关。”

“嗯,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小男孩还是认真地向羽道谢。

“那么,就此别过。”

羽戴上了面罩和斗笠,打开门,走入了沙漠中。

“羽哥哥,我还有机会看你的表演吗?”

“会有机会的,小先生,会有机会的。只要我们继续各自的旅途,早晚,我们的路线会再一次交错,到那时,我自会向你献上我最优秀的表演。”

压低了斗笠,羽走向了不远处的城镇。

目的地是一个叫罗德岛的组织,听说那是一个在移动舰船上的制药公司,不知道自己在上面会有什么样的奇遇呢?

嘛,无所谓了。羽笑着停下了幻想。

无论如何,一切都终会回归到一句话,那是一句出自维多利亚童话的话语——家园已在身后,世界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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