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名为方莫的少年躲开喧嚣的车流，钻入了一个被阴影笼罩着的小巷中。
当然，这也并不是他有多受不得噪音，而是单纯的因为这是他回到自己的租房的一条近路。
虽然路绕了点、位置偏偏僻了点，但是最起码离他工作的地方足够近，而且房租低的同时装修还算不错。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离地铁足够的远吧，想要搭个地铁还需要先挤个十多分钟的公交车。
不过这些对于方莫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毕竟绝大部分他要去的地方，基本都能够用十多分钟的步行到达。
小巷中的路灯响起了一阵微弱的电流声，一阵昏黄色的灯光随时铺洒而下，将方莫脚下的道路粉饰成暗淡的昏色。
一如既往的准时啊，不论是我还是路灯。
方莫用力地伸了一下懒腰，继续向前走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巷子里大部分的路灯现在只能够发出极为微弱的光芒，链接在两个路灯间的是三米远的黑暗。
甚至还有一些路灯仿佛穿越进了恐怖片一般，伴随着电流声时不时闪动一下光芒，让原本光线就不充足的小巷显得有些诡异。
不过这些，方莫也早已经习惯了。
成百上千次地走过这条路，方莫对这里的一切已经熟悉得没法再熟悉了。
每天的这个时候，巷口子弥漫着的是各种汽车的尾气与尘土的气味，其中淡淡的水汽会混合在其中，让这些飘散在空气中的颗粒粘合在一起。
在阴暗的角落处，堆放着零零散散的一些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垃圾。
那些塑料袋的正上方闪动着许多黑色的苍蝇，不断地发出惹人心烦的振翅声，昭示着它们的喜悦。
而那绿色的垃圾箱，距离这些垃圾袋的位置不过是十来步而已。
方莫对这周围的一切早已经习惯了，他只是手提着一份打包好的麻辣烫，目视着前方的同时向前走动着。
在医馆工作的方莫自然是很清楚卫不卫生或者健不健康什么的，但是工作一天的他已经十分疲惫了，再加上长久以来他都是这么度过的，差不多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随着步尘的经过，那些围绕着放在地上的垃圾袋废物着的苍蝇瞬间往高处飞了一些。
但这样的现象也不过是短短的几秒而已，待方莫走过之后，那些苍蝇则迅速下降，回到了先前飞行时的高度。
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方莫抽动了一下鼻子，细细地感受着空气中的气味。
尘土、尾气、腐烂发酵的食物残渣……
不、不仅仅是这些，这些气味我都已经早早习惯了才对，混在这里面突兀的气味那是一种铁锈混杂着腥气的东西才对……
是血！
意识到了不对劲的方莫瞬间警惕起来，一颗心脏几乎要被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
他停下脚步，看向了在路灯旁的那一堆杂物所在的位置。
或者说，是那隐藏在杂物后的什么。
路灯依旧昏黄，虽然总是在闪烁着光芒，但方莫还是看见了那淌在了地面上猩红的血液。
只要逆着血液的流向就能够发现，正是那藏秘在杂物后的什么正在流淌着鲜血。
走吗？
走吧！
这里离我的出租屋完全算不上远！
只要我用全力逃跑，用不上几分钟就能回去！还不必让自己惹上这个麻烦！
对！
在这个不干净的世界，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心脏越跳越快，方莫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透过胸膛而传出，就像是在催促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般。
走，对！离开这里！
方莫提稳手中的袋子，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奋力向前跑去，直接略过了那被杂物所隐藏住的身影。
离开！
但那……好像是一个人吧？
方莫忍不住，迅速地回了一下头，看向了那被杂物堆遮挡住身影的什么。
是啊没事一个人，所以我才更要离开吧？
离开……
不知为何，方莫的脚步越放越慢，只是过了几秒钟而已，他便直接停下了脚步，驻足在了原地。
他低着头，两腮因为紧咬着牙而微微鼓起，双拳紧紧地攥住，手臂由于发力而不断地在颤抖着。
“草！你这样还算个屁的医者啊！”
冷不丁的，方莫突然对着面前的空气大骂了一声，而后直接甩手将麻辣烫扔进了最近的一个垃圾桶，转身奔向了那被遮掩住的人影。
“喂！你没事吧？！”方莫单膝跪在了那人影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正检查伤势。
那是一个发及下巴的女子。
似乎是因为疼痛，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双眼也紧紧地闭着，额头上不断地泌出豆大的汗珠，黑色的发丝都被打湿了不少。
虽然她的面色极为苍白，但是这依旧无法掩盖她那姣好迷人的面容。
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外套，内衬则是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则是一件修身的黑色长裤，奇怪的的是这长裤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会影响运动的样子。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方莫直接抓住她上衣的下摆，轻轻地向上掀了起来。
“嘶——”
方莫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她受的伤实在太严重了，小腹处的伤口甚至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她体内的肠子！
不行！这必须立刻带回去处理！
迅速地检查了她的伤口后，方莫直接脱下了自己的上衣，而后直接用力沿着衣袖撕开，直接绑在了她的小腹上。
“喂！别睡！听得见我说话吗？！”方莫一把将她抱起，连忙向自己的租房处跑去，“千万别睡啊！我还等你陪我衣服呢！”
刚刚跑出百米，一个穿着黑色毛呢风衣、头戴黑色黑色礼帽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方莫面前，直接举起了右手对着他。
“哦？原来躲在这里么？”男人冷冷地说道。
我就知道！
不需要多想，方莫就知道男人正拿着什么东西对着自己。
但男人也很明显并不打算让方莫多想什么，便直接扣动了右手的食指，一阵轻微的破风声随之响起。
一道巨大的冲击力直接从方莫的胸口处传来，迫使他整个人直接向后仰去，脱力地倒在了地上。
好凉、好冷……但是又好烫啊……
方莫努力仰起头，看向了自己那不断地传来冷、热、疼痛的左胸处。
被击中了啊，果然变成了这样啊，只是这也太快了吧……
鲜血不断地从他胸口处的空口溢出，将他的上衣染上血色，迅速地向伤口的周围蔓延开。
“咔、咔……”
浓烈的铁锈味自方莫的咽喉涌出，轻微的灼烧感伴着鲜血一并涌出，从他的嘴角滑落至耳根旁。
男人的右手收回，将手枪收入风衣的内袋中，几步走到了步尘以及女子的身旁。
“本来你不用死的，”男人蹲下来，“下辈子记得，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说完，男人从腰部摸出了一并匕首，直接将方莫绑在女子腹部的衣服划开，任由鲜血流淌在粘粘了各种污秽的地面上。
“至于你，叛徒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男人掐住女子的面庞，冷声道，“我不会直接杀死你，我要你好好地感受每一毫升的鲜血离开自己的身体，直至死亡。”
方莫努力地想要看清对方的面貌，但是失血虚弱的感觉在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这种虚弱的感觉致使他的眼皮几乎难以提起，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虽然这和那女子压在他身上有一定的关系。
男人起身，拍了拍自己的风衣，抬头望着密布着黑云的天空，“真是个合适的天气。”
话音落下，雷声仿佛是在配合他般适时地响起，照亮了他走向巷口、离开此处的身影。
好累啊……
虚弱的感觉逐渐转为疲惫，让方莫的意识开始不清醒。
正当此时，一滴冰凉的水珠忽然降临，就这么打在了方莫的面庞上，仿佛是一剂肾上腺素般。
下雨了啊，难怪那个家伙说这是个适合的天气。
毕竟雨的到来会，会冲刷掉太多的东西了。
但雨的到来，也恰好躺方莫清醒了不少。
他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简单地将那被划破的布条简单地重新为她绑上，随后便粗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
或许是方莫的运气比较好，在被击中前他稍微扭了一下身子，没有让那颗子弹击碎自己的心脏、也没有直接把他射个对穿，而是让子弹卡在了背部的骨头上。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没有多少时间能活着了吧？
方莫苦笑了笑，但并没有发出笑声，而是气体与血液碰撞的声音。
剩下这些时间，我就尽力去完成我身为医者的责任吧。
鲜血一滴接着一滴跌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混杂在雨声中，是那么得不起眼。
就这么拖动着极为虚弱的身躯，方莫来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前，就差那么几步向前，然后推开门。
然后……他倒下了。
瓢盆大雨掩盖住了方莫倒地的声音，地面上的积水没过了他的鼻嘴，成为了最后送他离开的一切。
一秒、两秒、三秒……
“哈！”倒在地上的方莫迅速抬起头，随后猛地吸了一口气。
他站了起来，一颗黄铜弹头自他胸口处的伤口被挤压而出，而后那伤口在瞬息之间便愈合如初。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我’吗？”方莫低头，看向了平躺在地面上的女子，“我已经感受到了你的执念，放心吧，我会救下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