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靠在倒塌的泥墙边,枪侠放下了手中的双枪。
骷髅中煌煌燃烧的火已经变得无比微弱,稍大些的风就能将其吹熄。他的大衣上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布料,星光已经将穆坦摧残殆尽,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而另一边,失去了保护的土匪们在这可怕的轰炸下无一幸免。流动的鲜血濡湿了大地,将其染成刺眼的深红色。这刺眼的色彩蔓延开来,一直来到极恶教徒的脚边。
艾希和阿德拉是站场上最后的幸存者,然而光是应付降下的星光就已经耗尽了两人的力气。看着近在眼前的占星术士,她们眼中的的憎恶伤不到敌人分毫。
“今天真是来了一场不错的余兴节目。”
占星术士的声音中透出征服者的残忍与傲慢。
“放心吧穆坦,我现在还不会杀你。我会把你带回亚瑟面前,他会亲手送你上路。”
也许是看够了弱小者的苦苦挣扎,抑或是不满于满怀恶意刺向自己的视线。占星术士轻轻叹了口气,朝着阿德拉二人所在的方向一挥手,比起先前更加密集与刺眼的光芒马上降下,砂石构筑的防御顷刻间便土崩瓦解,极恶教徒的身体被星光穿透,随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不过这些老鼠就不需要了。阿德拉·牙龙,你也继承了王器吧?那么就和穆坦一起随我去见亚瑟吧。”
看着举剑试图反抗的阿德拉,占星术士摇摇头再次抬起了手。这次星光精准地穿透追悼圣骑士的双手双脚,黑色的剑士顺势倒在地上。当阿德拉回到肉身状态时,本就虚弱的她已经无法控制地昏了过去。
占星术士从无首忏悔者的体内抽出了剑,后者便毫无反抗地仰面倒下。穆坦看见变回肉身的艾希,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而手执长剑的占星术士正步步朝着她走去。
女儿正身受重伤任人宰割,自己却无能为力。
如此的怨恨与痛苦让穆坦的心快要拧出血来。
“我发誓!阿穆,我发誓你敢动手的话我会杀了你!”
“是吗,我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占星术士伸出修长的手随意地摆了摆,但就在他继续先前跨步时,一种可怕的预感毫无征兆地出现了。阿穆·占星定在了原地,保持着右脚在半空中的状态。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警钟大作,仿佛赤身**行走在午夜的森林,稍不注意就会被野兽咬得粉身碎骨。
他似乎有些太过自以为是了,以至于忘记了这里是战场,而不是供人消遣的游戏。
轰!
等到阿穆回过神来,一场可怕的爆炸已经发生了。将枪口抵在占星术士的胸口,枪侠扣下了扳机,惊人的轰鸣伴着火花四射。
凭借着荒原之影留下的痕迹,穆坦瞬移到了占星术士的面前。他的动作变得迟钝而笨拙,但射出的每一发子弹依旧威力惊人。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倾泻的子弹引起了一连串爆炸,让占星术士连连后退。
但在枪侠开火的同时,天空中再度降下星光。千万颗闪耀的星统一瞄准枪侠站立的位置,细小的光束汇聚成柱,瞬间便笼罩了他那单薄的身影。
枪侠仍然不停地扣下扳机,将绝望的弹雨打在占星术士的长袍上。
“停下!父亲!”
“穆坦!你疯了吗!?”
艾希撕心裂肺的哀嚎与阿穆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尽管枪侠的力量已经衰弱到了极点,但在一轮轮以死相博的齐射下,占星术士本就没能完全修复的身体还是遭受了不小的伤害。
“你这混蛋!”
终于,阿穆·占星无法保持他那高傲的态度了。他举起手中的剑,用尽全力砍向光芒中的枪侠。在拼上性命的死斗中,已经没有了优劣之分。参与者每一次攻击都毫不留余地,因为稍不注意死的就会是自己。
占星术士的第一次斩击切断了枪侠的左边三根肋骨,第二次用剑柄砸断了对手的右臂。但与此同时一颗子弹也朝着他的脸飞来,准确无误地打进了右眼的孔洞里。
轰!
又是一声巨响,阿穆只觉得天旋地转。撕裂般的疼痛席卷了他的身体,无论他如何调动星光进行修复这疼痛也没能减轻半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是胜利了。
枪侠已经倒在地面上,用仅存的左手支撑身体。阿穆模糊的视野完全被一双骷髅的眼睛占据,里面塞满了仇恨与憎恶。
藏身于使徒的躯壳下的阿穆·占星突然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反胃感。
“很可惜,穆坦。是我赢了,你和你的孩子都得死。”
占星术士摇晃着站直身子,举起剑对准了枪侠的脖子。
“刚才我就...该...毙了你...”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了。”
月光之剑斩下,枪侠人头落地。
荒原之主陨落,而亚瑟·北风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虽然和计划有点出入,但亚瑟不会在意的吧?
正当阿穆如此思考时,一股巨力从背后袭来,像打棒球似的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
究竟是谁,这里应该不会有其他的使徒才对!?
这是阿穆在遭到攻击时唯一的疑惑,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令他震惊无比。
青色的风暴在巨剑上汇聚,尽管盔甲残破不堪,但银色的骑士仍然站立在地面上。
“不可能!牙龙家的骑士,你应该死了才对!”
事情已经完全出乎了阿穆的预料,他感觉到大脑开始脱离控制,一切都开始向着完全疯狂的方向发展。
“是啊,不过我从地狱一路爬回来了,为了杀你。”
无首忏悔者低下身子作准备冲锋的姿势,他的气势比起全盛时相去甚远,明显是处于苟延残喘的状态。
阿穆甚至感觉到,只要自己熬过了这轮冲锋,对手就会不攻自破。
更何况,这种状态下的无首忏悔者并没有能够杀死不朽者的手段。
这样看来,面对无首忏悔者无异于面对一条失去爪牙的老狼。
想到这里,阿穆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迅速地恢复了冷静。
占星术士再次挥动手臂,将所有的星光都聚焦于自己,用尽所能地修复受伤的身体。
“你不该回来的,可怜的孩子。”
“现在说这话未免太早了吧?”
没有任何预兆,无首忏悔者驱动双腿猛地冲向占星术士。他的右手中紧握巨剑,剑锋与地面摩擦产生火花与刺耳的响声,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
来吧!来吧!
阿穆全神贯注地盯着冲向自己的银色骑士,在一息之间他就已经读透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在举剑的同时,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月光洞穿胸甲的画面。
就这么冲过来,然后毫无办法地迎接死亡吧。
阿穆·占星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藏在使徒之下的他咧嘴大笑。
但世上之事总不确定,变数藏在每一个角落。
例如一声枪响、一发子弹就足以打破占星术士的幻想。
尽管阿穆·占星不愿承认,但事实是他已经失去了沉着与冷静,以至于会得意洋洋地面对敌人,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那枪声来自已经倒地不起的枪侠,他将左手托在半块砖头上,调整角度后瞄准了占星术士的手。
原本应该刺进无首忏悔者胸口的剑与他的身体交错而过,带着青色狂风的巨剑呼啸落下,狠狠地斩在占星术士的侧颈。
“那又如何!你还是无法杀死我!!!!”
仅仅刺入皮肤不过一厘,巨剑便无法再挪动分毫。虽然出了点变故,但和阿穆预料中一样,无首忏悔者现在的力量完全无法破除他的防御。
接下来,只要调动星光,将眼前这个可恶的骑士轰杀至渣就好!
占星术士再次抬起手,但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出了偏差。
阿穆想起先前无首忏悔者袭击自己的时候,他是用双手持剑的。
但现在,这最后的机会下,修恩却只用右手持剑。
是因为左手脱力了吗?
阿穆马上否定了这种猜想,一个人使用武器的习惯是不那么容易改变的。
除非,他有其他的打算。
砍进颈部的巨剑并没有造成太多实质性的伤害,但也确实限制了占星术士的动作。
无首忏悔者的左手亮起了白光,紧接着让阿穆·占星彻底崩溃了。
在杀死瑟罗梅·空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用枪刺穿了苦痛药师的胸膛,但在那之后圣枪却像是着了魔般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就这么被留在了安洛先。
他并非不想取回圣枪,而是毫无对策。苦痛药师所在的王座就算再星光的轰炸下也分毫无损,他也无法折断自己使徒的武器。
一怒之下,阿穆·占星屠杀了安洛先所有的年轻人。人们都说,他把枪丢在那里,是一种警告。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柄枪不是被丢弃了,而是被夺走了。
而现在,无首忏悔者左手中的,无疑就是自己的圣枪。
螺旋状的枪尖,纯白的枪杆...
那是足以刺穿永恒的圣枪——沃坦。
“沃坦!不!”
阿穆丧失了理智,疯狂地咆哮挣扎,却仍旧被大剑压制着身体。曾经属于占星术士,为阿穆·占星征战的武器现在却落入他人之手,即将夺走自己的性命。
“使徒的武器象征着使徒的力量,这种关系比神圣誓约更加紧密。”
爱丽丝·绯翼...温迪戈的声音在修恩耳边回响。
“然而世事无绝对,创造这种力量的家伙显然低估了神祗的力量。我赋予你‘咬毒’的能力,以你的使徒为容器,以武器为媒介来夺取其他使徒的力量。”
修恩的余光瞥见了爱丽丝的身影,她用双手帮助无首忏悔者扶起圣枪,对准了占星术士的右眼。
“来吧,杀死他。这样的话,圣枪的力量便永远属于你了。”
和爱丽丝一起,无首忏悔者刺出了手中的枪,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面具的右眼。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又将如何呢?
占星术士开始发出惨叫,在一瞬间他的力量大得惊人,挣开了大剑的压制,将无首忏悔者甩飞。
细密的裂痕出现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占星术士的体内响起了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他高大的身躯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着面具,但裂纹依然肆意蔓延,直到遍布他每一寸裸露的皮肤。白色的光芒从裂缝之下渗出,只有离得最近的修恩能够看见,他那银色的面具开始剧烈地颤抖,逐渐扭曲变形。
“不!你这混蛋!”
不知曾经的阿穆·占星听见自己这滑稽可笑的遗言会作何感想。在一声惨叫之后,占星术士的身体炸开了。白色的光芒从躯壳的封印之下解放出来,照亮了整片夜空。
修恩呆呆地躺在地上,凝视着占星术士最后存在的地方。活生生的人、使徒在死后却连一粒灰烬也没有留下。
大约两分钟后,他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穆·占星——占星术士死了,死于自己的圣枪,这位受欧顿·无面钦点,最强大的使徒之一,被牙龙家的骑士修恩·辻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