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暗，秦休纵身越过围墙，无声地出了巷子。
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汉拉扯起麻布袋子覆盖起发青的胳膊，走走停停。
秦休拔高脊背走上去。
“老丈，柴火咋卖咧？″。
“哎。二个子儿。”，赶忙转过身。
转地有些急，没站稳。
“好的，我要了。″，伸手托住那胡姓老者，递上两文铜钱。
黄浊的双目紧紧扣在钱眼中，头上总有散乱的发丝在清早寒冷的空气中飘乎。
“你家在哪，我给你送过去吧。″。
“不用了，就几十斤，我自己提回去。″，帮老汉卸下担子取下麻绳，双臂箍住柴火扭头走向一处巷子。
不多想，再回到院中，码好放入柴垛上。
“我出去捡柴了。″，吆喝了一声推门离开。
接连十余日如此往复。
一日日中，天色骤阴有雨将来。
至夜，刚要打烊领钱时，进来了一队男女。
“店家，龙肝凤脑好吃的都端上来。″。
女声，一道熟悉的女声。
马蹄立即迎上去，“上客说笑了，小地方海味不齐但山珍总是爽口。这边请。″，带着几人到厅中分两桌坐下。
秦休刚看过去，似八道目光早就盯住了自己。
“他是干啥的？″。
“店里的短工。”，马蹄儿顺口搭了话。
“就你了，过来。”。
“客官，有何吩咐。”。
倒靠在桌上伸出双腿。
“走了一天山路，给我捶捶腿。"。
“我手笨。″。
“做不做。”。
笑时双眼微眯的缝中露出的眼瞳不带一丝笑意。
“做。″。
“我来吧。″，
“你去提两壶茶，先上凉菜。"，郑南忽然笑着开口，递给马蹄一个茶壶，“凉了。”。
“好。″。
“出来玩了几天很放松啊。”。
蹲下给猎失捶腿，“您说得是。″。
“老娘让你办的事呢？"。
“啥事？"，双手下压扣住猎失脚踝，“别动手。
“你俩算了。″，秋月伸手按在秦休肩上，将秦休提在身边放下。
“还是秋月好。″。
“哼。"。
脸皮也不红，“咳，诸位，有时间出来吃饭呐。″。
“我们是来招人的。"。
“道总传下令来，我八谷道要在该镇招一百人。″。
“这个镇子？″。
“是整个八谷川。过几日再看吧。″。
“我能干点啥？″。
“你好歹也是白祖师一脉的门脸，沁禾圃就靠你招人了。″。
“哦。我去把工钱结了。″。
众人发出一声感叹。
“几两金子？″。
“五文钱。″。
“那是多少？″。
走到柜台前，“掌柜，明天胡老汉在东边巷子口卖柴。这几天多亏各位照顾，多谢了。"，提起酒坛，“这两坛酒算他们的。″。
“行。我知道了。″，老脸上不由挂着笑意。
“说不干就不干了？″。
“老板。″，刚要笑着回话，“秦休，你沁禾圃的人我管不着，但那飱食馆的人在哪，还有灵枢苑的。″。
笑容瞬间僵死在脸上，不由得低头放下酒坛。
“是韩大娘吧，在下郑八。”。
音随身至不察先后。
“罗乐礼呢，死了？″。
“说笑了，罗师叔正和仙岛来的几位商讨招徒和重建宗门的事项。″。
“开仙路了？"。
“是。韩大娘，这是李和风，李祖师的孙子。这位是灵枢苑的猎失，这位是醉仙楼的秋月。″。
“和风，过来。还有，马蹄儿。″，推到身前，“这是马行的孙女，亲孙女。″。
“马老头的孙女？还真有几分像。″，秦休看向老板和马蹄儿，又闭上眼笑道。
沉寂的时间不长却让众人都很难开口。
“是很像。″，猎失看向秦休又看向马蹄儿，“对了，马蹄儿你本名是什么？"。
“马蹄儿？我有块玉佩。”。
从领口提出一块玉锁。芙蓉花开双鱼捧莲;玉莲鎏金，金银双鱼鱼目镶玉。背面平整刻有“和雨”二字。
“就是了，以后叫你‘和雨’。灵枢苑就靠你了。″。
“猎失姑娘快人快语真合我心意，我亲自下厨吧。″。
“尽管这话我不爱听，但你手艺委实高明我便无话可说。”。
“瞧好吧，和风跟我来。″。
“飱食馆的手艺只能跟韩大娘学。″，郑南拉住李和风的手将他推过去。
“韩大娘好。″。
“好，过来吧。″，手腕轻揽将李和风抱在身边，“当我是你老婆就行了。”。
此时，诸人口中顿感干涩。
“吭。童养媳吗？李老头倒是真厉害。”，秦休向猎失身边凑了凑。
“蹄，和雨。你先和他们聊一聊。和风，来。"，丝毫不在意众人诧异的目光，搂着和风走向厨房。
秦休看向郑南，抓过一坛酒递了去过。
郑南抬眼看向秦休转而扫过诸人最后定在马和雨身上，“诸位，坐着聊吧。和雨姑娘请。”。
诸人落坐。
“郑兄。"。
“秦兄。″，二人相视一笑坐在一边。
“别恶心人了。倒酒。″，猎失喝断了二人，“和雨，……。″。
稍时，菜齐，郑南领几人立即赞不绝口，猎失也只好噎下烈酒不再言语。
又是和平宁静的一天。
昱日。
第一缕晨光还未出现，天却明了。
一种温暖和明亮的感觉充满心眼，只因上空那团光氲。
推门站上屋顶，众人差不多都出来了。
“仙岛安乐郡招收弟子百人，速速来此，速速来此，……"，滚滚雷音传遍四方。
光氲散去，罗乐礼从天上落在三岔口中间。
“郑道友没来。″，药材铺前站着一老者，正是那日见的修者。
“无己前辈，郑师伯在郡城与几位前辈商讨建设之事，还托晚辈问候前辈。″。
“劳心了。″，一步走到罗乐礼身后，再一步走到酒店门前，“边吃边说。”。
“是。"，低头背对着无己一拱手，闪身进入酒店。
“前辈。"，韩老板早立在桌边。
“老样子。″。
“是。”。
兰花指翘起右手四指取杯腹左手盖杯底翻起置于茶托，右手提壶左手扶盖倒至七分，双手送上。
笑脸扭到罗乐礼那边，眉角顿展嘴角下拉，双眼想从他身上剜出肉来。“哐！"一声将杯子砸在罗乐礼身前，“咕噜咕噜。″满满到了一杯。
罗乐礼对着韩老板一笑，接过茶杯，呷了一口，放下。
韩老板早扭过脸，嘻嘻笑道:“前辈请先吃茶，片刻就好。”。
“好。”，端起茶杯垂目品了一口。
韩老板点着头取到茶托，抬腚冲着罗乐礼“哼"，起身时又跟看臭虫一样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茶杯挡住罗乐礼下半脸，无法看到表情，但睁开的双目却一动不动地看向韩老板。
另一张桌上坐着的四人默契的低头喝水，秦休擦着桌子对罗乐礼招了招手，表情自然又滑稽。
“咳。”，放下茶杯，“仙岛要招一半的人，你能让多少。″。
“顶多让三十人。″，罗乐礼沉下脸抱着茶杯。
“这都不是问题，只是我要能圆过去。”，无己指尖在桌面虚划一道弧线，“说得过去就行。″。
“我想想。”，看向还是很满的杯中茶水，吹了吹热气。
杯中映出了一张脸，很好看，又很不想看到。
深吸一口气。
站起来指着韩老板，大吼道:“老女人，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腿短脚胖脸黄皮糙，脾气又臭，就是个嫁不出去的，″，好像想到了什么，气势瞬间软了下去。
“的什么？"，放下托案挽起袖口。
下意识接了句，“破草鞋？″。
“猪猡子！我不杀了你！我就不叫韩乐娥！”。
“卧槽，什么鬼！″。
“别在这里打，混蛋！″。
秦休和猎失刚张口，酒店就剩下半间了。
“成何体统！给我下来！″，无己老头喝散灰尘将二人从空中摄到身前。
“无己前辈，我要和他一决雌雄！″。
“老女人，我！″，罗乐礼捂着左耳朵，右边脸肿了一寸高。
“够了，粗鄙之言就在心里骂。修身养性都修到天边去了，真是不堪。”。
“无己前辈，我要和她斗法！"。
“糊闹！你俩莫把山给掀了！"。
“不如这样，我俩选个后辈交手，谁输了便处罚谁。″。
“这个。”，皱着眉头。
“赌上我瓶罗的三十个名额。"。
“好，就这么定了。你呢？"。
“不敢吗？呸。″，一口啐在地上。
“罗乐礼，你等着！老娘不把你踩在地上打。″。
“行，那就都答应了。″。
韩乐娥立即接口，“人我来定，和风、和雨，过来。"，等人走近，“我选和雨。”。
罗乐礼拍了拍和风的肩膀，“别怕。日子我定，明天。″。
“好，就在山里。我先走了。"，无己负手迈步离开了。
“输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行，反之你答应我一件。″。
“不能赢我哦。是吧，小老公。″，蹲下揪着和风的脸蛋，亲了一口，恋恋不舍地走了。
“秦休，这怎回事？″，罗乐礼眼神有些发直，眉毛很跳脱地纠结在一起。
“你让你徒弟绿了。"，秦休从桌子下边钻出来。
“交给你了，我要去寻死。″。
“别慌。”，一把拽住罗乐礼，“烧山的事揭过去了啊。”。
“行。输了你去死。″，扭脱出手臂冲出了屋子。
“好突然。"，猎失拍干净椅上的灰尘，坐下去。
“真的好突然。”，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和雨，你练了几年了。"，刚才和雨好像拉住和风退到墙边了。
“十年了。″。
秦休与和雨双眼对视时，和雨右拳左掌已经推出。
“幸会。”，咽不下去的声音略有愁苦。
早饭后，带着李和风去了斜对面的武馆，要了个大屋。
“你想学武吗？″。
“想。″。
“想当个大侠吧？”。
“嗯。"。
你真开心呐，我还能怎样去说呢。秦休动了动下颔骨，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说:“那少侠，我们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