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跑了没多远,就藏在了一栋六楼公寓的围墙边。
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围墙上的琪露诺,此时正在上气不接下气地捂着胸口,一把热汗不断像瀑布那样滑下,**的手掌下是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调整好呼吸以后她就小声向不远处的露米娅问道。
“……莉格露她们呢?”
“不知道,我们可能已经跟丢了她们。”
坐在围墙边露米娅的体能好像与年幼的外表不相称,她并没有表现出那种颓废的样子,不过也差不多了吧?
可是就在这么一个瞬间,露米娅突然半直起身,那惬意的神情忽然凝固起来,转而变得严肃起来。多年来转化为经验的直觉告诉琪露诺,这次又出事了。
“怎么了,长官?”琪露诺问。
“听。”露米娅回答。
开始时琪露诺是什么都听不到的,可是当她静下心来仔细聆听时,一阵又一阵的巨人踏地声通过微弱声波传来,这里还是这么地风和日丽。
突然一阵振幅较大的声波传来,接下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宛若一个巨人在准备起跳。等等,起跳……
可能是与露米娅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吧?露米娅突然向琪露诺投来目光,脸色变得煞白。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
“妈的……”
轰隆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公寓外好像出现了新的敌人,这貌似是蕾迪所在的部队准备遇上的……机甲。
如果当时蕾迪不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露米娅一把抓着步枪的枪带,没有任何犹豫便大喊了一声。琪露诺此时也已经抓过步枪,慢了半拍才知道露米娅刚刚在说什么。
“快跑!!”
转瞬间,淡蓝色的等离子光柱如海啸般带着杀伐之气奔腾而来,瞬间冲破对它而言是豆腐的围墙,轻而易举地把公寓及其后面不远处的几栋中型建筑给淹没。
在超高温等离子体的作用下,一栋建筑坍塌的时间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甚至比安装在建筑里面的所有炸药拆迁、海啸冲破堤坝还要迅猛。
屹立在这片大地上的,现在只有一个全身黑乎乎的巨型机甲。在月都,它的全称为“驱逐者”机甲,长着人形,两手却都是三联装的等离子机炮,双肩分别扛着四联装等离子导弹发射槽。
攻击结束了,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建筑像老鼠咬剩的苹果那样坚强不屈地站在那里,包括面前的公寓,这就代表着攻击的不彻底。
没过多久,另外一个机甲姗姗来迟地赶到现场,显然它已经错过了这场表演。如果从天空上看的话,就会发现它们相距十多米。
那是“粉碎者”机甲,比驱逐者更加壮硕,原因之一是添加了更加厚的装甲。虽然还保持着人形可是“眼睛”却在胸口的位置,两只手臂的每一个关节都加装了一个厚重的圆形盾牌,两手都被一个圆盾、旋转式激光机枪与双联装等离子炮所替代。
无疑粉碎者比驱逐者更具有杀伤力。
就在它们要离开时,系统好像出现了反应,可是还没有等它们反应过来,整片区域突然变得黑暗起来。
它们都开启了热成像模式,在黑暗中的可以看见一个被映成红色的人影。于是它们便毫不犹豫地朝那两个人影泼洒超高温的等离子体。
又一阵等离子体的狂轰滥炸过去了,又一片建筑群化为了融化的冰淇淋。
露米娅靠在一块断墙上,拼命抑制住急促的呼吸,紧紧握着步枪。
现在露米娅明白了,如果当时蕾迪不走,那么她所处的部队包括她本人,都将会与等离子体融为一体。
现在并不是休息的时候,它们可能会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的。于是她起身,沿着废墟而逃,下一瞬间一束粗壮的等离子束从露米娅刚刚休憩的地方流淌过。
露米娅并没有一味地抱头鼠窜,她举起步枪,明亮的眼睛望向粉碎者,扣下了扳机。
枪榴弹拖曳着白烟在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精准地砸在了机甲的身躯上。可是她惊愕地发现,枪榴弹并不起任何作用,宛若隔着靴子抓痒那样,而且还招致了对方的还击。
这一次的攻击,是激光机枪,可能是认为杀鸡焉用牛刀吧?
一路狂奔的露米娅已经分析完毕了,即使是坦克的穿甲弹也很难击穿它厚重的装甲。如果靠近身战的话,以她那不算太强大的力量也未必能放倒它。
感觉希望不大……
琪露诺呆呆地站在黑暗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目前的情况,好一阵子她才想起要戴上夜视仪。
戴好了夜视仪的冰精少女这才知道了现在的状况。周围都是建筑物的废墟,唯一称得上活物的是两个比她那瘦小的身躯还要大好多倍的机甲,一个似乎在进行着攻击。另一个稍微有些小的好像在往自己同伴走过去。
这时一串闪电闪过了琪露诺的脑海里,它们正在攻击露米娅!
少女跑过去,没跑多远就趴在了一堆废墟之上,她抬起步枪,可是却在这个时候犹豫不决。她不确定手中的武器是否有效,第一次她还是对自己的杀人利器这么地不自信。
在思忖了一会儿之后,琪露诺终于放弃了用步枪与枪榴弹。刻不容缓,少女把身上的战术背心、防弹衣给脱下,放在一旁,把步枪放在它们上面,然后检查了身上剩余的基本自卫武器,再然后就朝一个稍微有些低矮的机甲伸出了手。
大团的寒气集中在自己的手里,她紧紧抓住,仅仅在一瞬间寒气就化为了一支两端都是尖刺的冰矛。
冰矛并不太长,相当于一把武士刀的长度,可是却散发着寒冷与危险的气息。
琪露诺用另外一只手撑着废墟站了起来,粗略地计算好距离以后就直接扔了出去。冰矛在黑暗与空气中穿梭飞行,轨迹是一条优美的、流畅的抛物线,没过几秒矛头就刺中了机甲的后背缝隙。
那个比较小的机甲突然好像中了邪似的抽搐起来,很快机身的每一处缝隙都出现了三棱柱状的冰柱,再过几秒,重要部件被冰柱塞满的机甲发生了一场凄美的殉爆。
远处的露米娅这时才注意到另外一个机甲被打败了,爆炸时飞散的碎片中掺杂着冰渣。知道队友琪露诺还活着,露米娅的心可谓百感交集。
她没有心思脱下右手的战术手套,张开满是尖齿的嘴巴,然后用右手的食指按着一颗牙齿的尖锐部分。当然,她并没有放弃奔跑、寻找隐蔽进行短暂休息、在下一次等离子炮轰击之前再度放开脚步奔跑。
牙齿尖端轻易地刺穿了战术手套,随后轻易地渗入了指尖皮肤。稍微感受到一些刺痛以后,露米娅就拿出手指,同时躲进了一堵还算完整的断墙后面。
鲜血在重力的作用下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可是第一滴血还没有落在废墟上,就突然忽视科学的定律戛然而止,第二滴、第三滴血也一样。当第五滴血刚离开指尖的须臾之间,鲜血的轨迹就在忽然间变成了一条直直的冒泡泡的血河,血河一直随着重力往下流淌,可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血河一直都像一个圆圈那样不断循环着。
露米娅赶紧抓住血河的源头,这时的血河又变了形状,那些血液就好像纸片那样消散于轻风中,只留下一把崭新而完美无瑕的十字剑。
如果不去触碰这把剑的话,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件难得一见的宝物吧?谁都不会相信这把剑象征着黑暗的吧?
当少女握住这把十字剑时,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重量,一股看起来能够撕扯一切的黑暗洪流在剑身上缭绕。想当年,在入伍之前这把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扛起来,更何况想要拿来砍人?
一束等离子炮袭来,不过露米娅早已经冲出了掩体,断墙被等离子洪流淹没。处于等离子炮攻击范围以外的少女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朝着机甲,可是下一瞬间她却发现,圆盾上的激光机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
就在露米娅紧张地咽下唾沫、并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与机甲决一死战之时,就在她已经做好被死神剥夺生命的觉悟之时,那机枪上面突然闪烁着金色的火花,枪管被截断。
在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想到了某位几乎百发百中的队友,此时,她霍然微微一笑。
——谢谢你,莉格露。
露米娅紧握剑柄,黑暗能量从剑尖射出,就好像手机发射电磁波那样,又好像高压水枪喷出水柱那样。转瞬间,黑暗的光束击中了机甲,在机甲后退的时候,露米娅突然发现机甲身后的不远处,是琪露诺!
没错,是她,不会认错的!
只见琪露诺双手握着一把冰质宽刃剑,一下子就砍中了机甲的右脚跟,虽然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可是她手中的剑却没有出现任何哪怕是细微的裂痕。冰精少女并没有待在这里继续攻击,而是踏着坚硬的装甲,往机甲身上飞檐走壁。
这把宽刃剑,肯定不是由常规的冰临时制成的,要不然的话,冰剑在攻击过后就被机甲的装甲一分为二了。
露米娅并没有闲着,她踏着军靴,以S型的跑法往机甲那里飞冲。两手中的十字剑再度发出黑暗的复仇烈焰,延长了剑刃。很快,双方的距离就归零了。
琪露诺满脸灿烂地尽情挥舞着宽刃剑,在打击了机甲的后背两三下之后就翻滚着落到地面上,然后乘胜追击;而露米娅的攻击与她现在的表情一样,每一次的打击都十分沉稳而有相当的分量。是的,之所以说是打击而不是剑术,是因为她们挥剑也仅仅是打击罢了,称不上华丽的剑术。
但是她们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机甲的装甲太厚,即使用这比枪械更具有破坏力的物理攻击,对机甲来说就相当于拿竹竿来挑战秦始皇的长剑罢了。
可是就在这时,黑暗中混进了什么东西,琪露诺与露米娅一不留神,就先后被机甲的圆盾打飞了。
她们的身体,在空中飞行了一段的距离,然后像扔出去的抹布那样随意地摔在地上。露米娅还在地上滚翻了一些距离。此时,黑暗逐渐消失了。
露米娅以十字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将自己搀扶起来了,可是两手在不断打颤,仿佛被风一吹就倒下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冰凉的汗水已经渗进了作战服上;而那边的琪露诺也一样不太乐观,她一把抓着夜视仪,强行把它扯了下来,可是即使如此也没有办法改变她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的事实。
不过机甲那边好像出现了异常,自从第三方的介入以后,它最后的动作凝固了起来——那动作很明显就是准备向露米娅发射等离子束。
现在露米娅才想起第三方就是莉格露的蝗虫!
蝗虫在这个地方很少见到,毕竟这里不是它们比较喜欢待的地方,温和的地方例如东亚才是它们的天堂。可是少并不代表没有,就好像不超过百分之一不代表零——有跟无的差距是很大的,尽管“有”很小。
蝗虫涌进了机甲的缝隙,在重要部件里面肆意妄为,露米娅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下唇,然后拔出陷入地面的剑尖,黑暗的能量又一次地缠绕在剑身之上。
她奋力抬起剑刃,将剑举起来,可是这简单的动作居然还要让她浪费比平常还要多的力气。好不容易吸到了大口大口的空气,呼出来时就好像连同力气都被吐出。
最终她还是砍下去了,剑尖依旧对准机甲,不过是蝗虫们进入的空隙处。渗入的黑暗能量瞬间湮没了里面的蝗虫,然后引爆了里面重要的部件。
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将装甲碎片抛出了十多米远,露米娅被吓得差不多要用十字剑格开飞来的碎片。可是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突如其来的冰墙屹立在自己的面前,好几块装甲碎片刺进了冰墙,上面出现了放射状的裂痕,让少女再次怀疑这面冰墙到底可不可靠,不过事情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糕。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露米娅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尽管屁股要遭受到一些碎瓦砾的反击,甚至蝗虫们集中在她身上,将她抬走时,她也顺其自然,不闻不问。
某公寓里,五楼其中一个房间。
“琪露诺啊,抬走你真的很麻烦呢,你看,我的子民为了你这个移动冰棍,都被冻得……”莉格露指着背靠墙坐在地上的琪露诺,被冻成冰淇淋的一地蝗虫就躺在那里,身为虫子的女王的莉格露无奈地抱怨道。
“算了吧,莉格露,既然都已经死翘翘了,不如给我当口粮如何?”坐在凳子上的米斯蒂娅半开玩笑地笑道,她现在的伤口并没有得到恢复。
“你在逗我吗?!”莉格露回头假装生气。
此时,一直在外面逗留的露米娅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她露出一贯的微笑,可是却还是让人觉得好像遇到死神。
“谢谢你,莉格露,你又救了我一命。”露米娅对莉格露点头轻声说道。
“用得着那么客气么……”莉格露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着回应。
“还有……”
露米娅并没有回应莉格露,而是径直走到琪露诺那边,她无视地上的冻蝗虫,咯咯响的声音代表着可怜的蝗虫在露米娅沉重的步伐下变成了肉酱与冰渣的沙拉。
“那个,长官,你刚刚在战斗的时候使用了耗费灵力惊人的力量,又在外面走了一圈,是不是应该……”
“啪——”
还没有等米斯蒂娅说完“……休息一下时”,一声响亮的巴掌响彻房间,让众人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琪露诺瞪着眼睛,一脸困惑与错愕地抬头看着露米娅,挨了一巴掌的脸颊余温依在,那轻松的灿烂笑容已经从她的脸上褪去了。而露米娅则俯视着琪露诺,她紧抿嘴唇,眼神如利剑般锐利,整张脸都阴暗了一半。
“你这个笨蛋……无可救药的笨蛋……为什么要冲上去?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吗?”露米娅以僵硬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喂,你疯了吗?!”莉格露走向前去,不顾一切地把露米娅拽过去,正好看到这一幕的米斯蒂娅也同样感到难以置信。
“如果……”露米娅一把推开了莉格露,然后默默走向窗前,莉格露看着她的背影,可是不知道这只暗之妖怪在想什么,此时,露米娅开口了,“如果你不是突然出现的话,也许我就不必顾虑那么多,也许接下来就不必浪费那么多的力气的吧?”
“……对不起,长官。”琪露诺这时嚅嗫着,她的声音很小,以至于所有人还以为听错了。
冰之妖精居然道歉了,这一点无论是莉格露与米斯蒂娅都感到有些意外,这也说明了琪露诺确实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露米娅没有回应,她还在俯瞰着眼下的废墟,昔日辉煌的妖精王国——红魔馆,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只能像德国人那样战后按照当时的图纸重建这些中世纪样式的建筑了。
——Sorry,sir……
露米娅的脑袋习惯性地出现了这个词汇,在以前,某冰精几乎每一次失误都会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