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24，周四，天气晴。今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呢。
似乎是白天天气大盛的原因，晚上的月亮十分明亮，天上群星闪耀，与月争辉。就连铺着石子的地面也因为光的反射看起来如同白练一样明亮。
我还以为以笨蛋的为人，晚上定会再次追上我，前来问我一些问题。但今天晚上他并没有出现，就在下课铃响之后，他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生怕落后别人。这样风风火火地冒失性格倒也不错。
我笑了笑，慢慢回家吧。今天的夜晚一点都不黑暗，正适合慢慢欣赏慢慢回家，在晓月的晚上说不定能遇上不错的事情呢。对，就像昨天晚上那样的也不错啊。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好。
家里……
今天，的确很奇怪，我还没有进屋的时候，屋里面的第二层上面有明亮的黄色灯光，如同天上明月一样的黄色灯光，不是平常时候的黑色。
推门，门没有锁。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二楼的灯光，那个位置的灯光，没有锁的门。我知道这些都是为什么。
我转身关门，顺便呼吸了一口新鲜的气息，我实在想不到，想不到父亲大人会回来，会在今天回来。
我转学过来的确没有任何的事情。父亲说过，他已经累了，他在不断和灵异事件和人类打交道的过程中他已经很累了。他不想再介入到那些灵异的事件中去。因此，他辞职了，他不干了，跑到生养自己的小乡镇里面来，跑到这里来隐居。但是，想要退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这些天都在奔波呢。想不到会在今天回来。
我回头的时候，一个阴影站在我的面前，在灯光下的他显得那么高大。
在很多人看来，自己的父亲总是高大的，总是一家人的支柱，他在我心中也一样，没有了母亲之后，他一个人养我，他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在我的心中他就是高大的山岳。情深如海，重如山。
“父亲，我回来了。”
每次对父亲，我都是用敬称，根据他从事的职业，他也是要求我用父亲，用爸爸未免过于随便，他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人。
嗯。他点点头，“你回来了，今天有晚饭，你吃么。”
我点点头。
“水已经放好了，你去洗好下来吃饭。”
我再次点头，上楼去，完成之后，下来，陪父亲一起吃饭。
说实话，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些怕他，不是不好意思，是对父亲那从来没有笑过的脸害怕。
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少展开笑容，严肃的面孔让我多次认为他是面瘫，坚硬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唯一一次的笑，被我看见的笑，是在我转学过来之前。
那天，他叫我回家，他要和母亲一个人说说话。
那天，我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回家，虽然差点被骂了，却远远地看到了父亲真正的表情。
在母亲的坟墓面前，他和母亲交谈，边喝着纯白的酒，边说着话，竟然笑了，不是单纯的笑，他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
又哭又笑。那是一种什么表情？我不好描述。
我只记得，那天，父亲流露出了他从来没有给人展示过面容。笑着的表情是真正的表情，哭着的表情也是真的。泪水仿佛是悔恨，笑容仿佛是欣慰。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理解那泪水所代表的真正意义，那笑容所表示的真正情绪。那个时候，我真是太小了，人类的心情是光用表情就能表现的么，人类的感情是用言语就能描述的么。
“这个学校怎么样？”
父亲问道。
“嗯……”我沉吟了一下。父亲虽然对我很好，但很少过问我的事情。按照他的说法，相信一个人，就要完全让一个人去做一件事情，只有当被相信的人失败之后并认识到自己哪步走错之后，他才会管。
“怎么，不好么？”
“不。”我连忙说道，“很好，很有趣。”
不知怎的，这个时间，我居然想到了他——那个有趣的笨蛋。
晚上追着别人像打劫一样强势地问问题，一惊一乍的中二病，上蹿下跳像个猴子一样，还不问真假随便相信别人的话，这种单纯的中二笨蛋可是很少了呢。
“很好么？”父亲忽然停下了筷子。
父亲到底是怎么了？我感觉今天的父亲和平常有些不像。
父亲说过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然而一开始吃饭他就在问我的问题，还在不久之后就放下筷子，他一定是有事情想要问我的。
果然，父亲没有拿起筷子，动了动嘴唇，“夏晓，你转学之后有遇到什么怪事么。”
怪事……并没有什么啊。依旧像以前那样被众人所远离，只不过这次有一个单纯的笨蛋过来找我玩耍而已。哎，等等，笨蛋找我……今天那莫名的疼痛。
我把今天遇到的莫名的疼痛说了一遍。但并没有提到笨蛋。
“说详细一点。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父亲看起来有些焦急，脸上的脸虽然依旧僵硬，不过有种担忧的表情。
那种感觉怎么了么？
那种感觉我很难说清楚，那种疼痛仿佛是有千万条的虫子在神经之中穿梭不断啃食，我想要阻止却阻止不了，视线模糊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脑子一片模糊，甚至，我差点认为这身体根本就不是我本身所能控制。
我把我能想到的名词全部表达出来，父亲明显是在意了，一手撑着下巴，脸上僵硬，似乎在进行艰难的思考。
我也陷入了沉思当中，今天那一瞬间的疼痛有那么严重么，虽然疼痛的时候的确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但是那时间最多也没有几秒而已。看父亲这么严肃的样子，难道说我……我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遗传病么。据说母亲也是因为一种头痛病死掉。
“父亲……有事么？我……”
“放心吧。”父亲听到我说的话，撑起了头，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你怎么会有事呢？倒是你……”
父亲停顿了一下。
“你最近是不是有认识什么人？和什么人交到朋友了吗？”
“朋友……”
笨蛋也算是朋友么？不是吧，即使是我愿意，人家或许也不愿意吧。
就像他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样，他只是对一个新转来的同学感兴趣想看看我有什么神秘身份和隐藏任务而已。
或许，我没有转校生这个身份他还不会接近我呢。
“没有朋友。”我摇了摇头，“只不过认识了一个人而已，是一个笨蛋。”
“嗯。是这样么。”父亲停顿了一下忽然说道，“那远离他。如果这个人想要接近你，你主动远离他。”
“为……什么？”我被父亲这个答案吓住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命令的语气，父亲虽然严肃，但为人并不刻薄死板，很少用命令的语气和我说话。刚才他居然会这样？这不是我认识的父亲。
“你这样做就好了。”
父亲说道。
“夏晓，记住，有的事情并不是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或许你会怪我限制你的自由，但是……”父亲停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话，他继续说道，不过已经不再提自己说过的话。
“你知道这点就好了，你以后就会明白。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我只好按照以前的方法做了。”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我不禁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父亲僵硬的脸上面部肌肉微微有些抖动，看起来有些不忍。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做，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但他这话提醒了我，让我想起了一些我已经忘记的事情。
由于父亲职业的关系，我经常作为转校生在各个学校里学习，得于此，我也见识到很多不同的学校，不同的人。
在我的右半边脸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我转校生的身份，从事阴阳师的身份同样让不少人感到兴趣。
那个时候，我的身边有几个很好的朋友。
对，很好的朋友。
虽然在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来送我，但之前的那些快乐时光我真的难以忘怀。
不过，父亲一直限制我和别人交往，我这里说的交往不是男女同学之间的交往，那是除开和他以外的人交往。
由于我反抗了他，他把我关在了房间里面，囚禁在不能出去的牢笼之中。
曾经，我违背过他，从封闭的房间里面逃跑出来，然后，却想不到，这任性让友情破裂，半张脸变成了贫瘠的土地。这并不是父亲的错，这并不是父亲所做。这是我，我的任性，我的愚蠢。如果我不违背他所说的话，不从房间这牢笼跑出，「魔物」也不会成功。
我曾经自以为是……
我曾经伤害了别人……
并不害人性命，却比那严重。
“是。”我低下了头。父亲说的是对的，父亲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对的。现在我仍然理解不了他这句话，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做错，永远不会。他是我的父亲，他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的。不管是以前把我锁在房间里面还是现在的警告。
“吃饭吧。”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他重新拿起筷子，无声地吃起晚饭。
嗯。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食毕。我准备收拾碗筷，父亲阻止了我，“去把楼上房间里我的东西拿给我。在床头上。”
我点了点头，因为刚才父亲说的话，顺带想起了一些事情我的脑子有些空白，当我机械地上楼拿完东西下来之后，我发现桌子上已经十分干净了，我把视线转向了厨房……
干净的……
“东西给我吧。”父亲说道。
我递给了他，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手上的东西是一个黄色的包裹，有点像古代人打的包袱那样的包裹。只不过这个包裹有点不同，有一样一米余长的物体用白布包着。
这……这是父亲用的驱魔包袱。里面有降魔剑，一些符咒，一些我不知道或者是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而他拿出这东西也就是说……要出去了？去干什么？祛除魔物？不，父亲已经说过了，他已经厌倦了，他不想在介入那些事情，他应该不会再出去的。为什么？
我疑惑地看向父亲，父亲收拾了一下，把包袱背在背后。他看着我，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说道，“夏晓，记住，有的时候，人类并不能像人类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做。而有的事情你明知道你是不能做的，明知道是危险的，你也必须去做，因为你不得不做。”
语重情长，就像以前教我驱魔时候的语气。
不能做，危险的事情，必须去做？不得不做？
为什么，不想做就不要做了呗。为什么是不得不做。危险的事情为什么要冒险，为了什么？自由么？就像我以前那样错误的做法吗，我不懂，我真的一点都不懂啊。
虽然他说的话一句都不懂，但是我能知道的有一件——父亲要走了，再次拿起自己手上的剑，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是他就要走了。而我……除了和你交流，我还能和谁说话？
“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而这段时间，你千万要小心一点，或许你会遇到一些事件，但不会太严重，你自己好好应付。这里有一张护身符，你拿着吧。”
父亲说完，递给我一张护身符，那和一般的护身符差不多，呈三角形，不过，我知道那并不是一般的护身符，上面画着的笔画是父亲的手笔，不仅可以护身，还具有一定的驱魔能力。我伸手接了过来，看着父亲，父亲看了看我，点了点头，再次用驱魔时候的语气说道：“夏晓，记住今天我说过的话。我会很快回来的。你早早去睡觉吧，不用送我了。”
说完，父亲再没有说话，转身出门了。
砰，门上的锁相互**发出声音。我回过神来，立刻打开了门，冲了出去，外面的月亮依旧高挂，地面光洁如同洗过的一样。
没有一个人。
……父亲走了。
我哭了。
不知怎的，看着外面一派洁白光亮的画面，脸上的泪水掉落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吧嗒吧嗒。
是我的错觉么？
我看到了月光下飘洒出细密的雨丝。
今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