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会如此幼稚可笑？明明事实就在眼前，为什么还会执着于自己的看法。
明明说过不让别人再受伤害，为什么还是做出了这种事情，笨蛋到底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知道了我的事呢？我不知道。但笨蛋这样子……我又伤害了同伴了呢。果然我还是孤独一个人的好吧，偏偏又害怕那孤独。可笑啊，可笑啊。
明明想要对着父亲说话，却发现我的喉头被什么莫名的东西卡着，说不出口。我也不想知道，我怕那答案会是我难以接受的答案。
明明是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完全没有了力气，只能坐在地上，只能保持着看着笨蛋而已。仅此而已。
忽然间，我觉得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单纯地，只是，好想去死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很长的时间。
疼痛的感觉从手掌上传来，我无意识地看向手掌，那里，有一只小手，稚嫩的小手，却是用力得紧，用力得关节都泛出了白色。
“转校生哟，你这样也配成为吾辈的shining finger么？可笑，可笑，别人可没有这么脆弱的心理啊，你别忘了，人总不可能是孤身一人的，你有我这个兄弟不是么？！你把我当成死的了吗？！既然是想死的话，那你有觉悟把我拉下水吗？”
不会孤身一人。兄弟？把你伤害的我也配吗？朋友可是都远离了我，把我恨到底啊。
这样的我也配吗？
但是，我不想把你拉下水，至少不想是你。不管如何，绝对不能再让你受伤了。
不知怎的，刚才还没有的力气恢复了过来，全身的力量都流到了手上，我运用出治愈术。而笨蛋……只见他呆呆地看着别处，心思已经神游天外。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是父亲，还有她。她飘在空中，一副笑意盎然的样子，他站在地面上，充满了愤怒与颓唐，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虽然是站着，但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很艰难了，艰难地再也站立不住，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转变？
笨蛋却突然间开口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是怎样？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怎么样？
一股内心的不安在心底里泛起。我问了出来。
笨蛋一愣，继而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大叫：“啊，我好累，好痛，不要再问我。”
“你，怎么会是这样？”他在隐瞒什么吗？“明明是个笨蛋，却装得很聪明。”
笨蛋听了我的话，笑了起来：“呵，转校生，你难道不知道，有的时候，聪明的人活得很累么，装作傻子倒也是不错的决定。”
也就是说你是聪明人了？不，别乱说，在打岔，我感觉得到，笨蛋在隐瞒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那件事情导致了笨蛋在装聪明。正想开口，她大笑起来：“人类啊，总是这样的啊，没有觉悟就做一件事情，到了最后才后悔啊。搭档哟，看来我们也就只能这样了。”她没有再笑，说到最后的时候没有再笑，因为那时我已看不清她的表情，听不清她说的话。
那个时候，我感受到轻盈的空气陡然间变得沉重起来，空气在迅速减少，适宜的温度瞬间变成了刺骨的寒冷。昏暗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起来。也是那个时候之后我全身都战栗不止。
那是水里面的感受。
和刚才在潭水一样的感受。
“成为了神的机会没有了，却会遇到入侵神之境界之后的管理人啊。”
我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之后，我发现手里面的笨蛋消失了，消失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四处寻找，却只看到了两个如同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一样的人拿着我不知道的武器冲了过来。我以前看那些在水里面还能打架的人的时候总觉得是那么可笑，在水里面的浮力还能打得很厉害么？别说是自由行动了，连呼吸都不顺畅的人还能怎的。
但我现在才知道，或许人类是难以办到的，但非人类、也并非不可。没错，就像那两位一样，在水里面穿行，他们手中的武器像传言的神器一样破开水波斩断水浪，奔驰而来，行动丝毫不会受阻，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他们竟然能那么快呢，他们拿着的武器居然还能释放出光辉呢。
“笨蛋，还不闪开？！”
笨蛋的话在耳边传来，我感受一个人急急忙忙向我撞了过来，我一歪，身子往一边倒去，牛头人拿着的长戟似的武器立刻扎向了来人。
“扑哧”……
我清晰地听到了铁器入肉的声音。
在那光亮的水中，我看到红色的血液慢慢散开，那红色又是多么鲜艳夺目。
“笨蛋！”我冲了过去。手一挥，那牛头人立刻跳开去了，连我也没能想到，在水里我还能自由行动，居然还这么有用，说不出话来却能奔过去。
“笨蛋？转校生才是真正的笨蛋呢。居然没有成功。也枉费了我的期待啊。”
我看着笨蛋一只手捂住自己伤口，那里正在不断喷出鲜血。他艰难地说着话，显然是费力的样子。
我当时也没去想为什么单单只有他能说话，而我自己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这个时候，我只知道，笨蛋受伤了，血液正在扩散，伤口正在冰冷的刺激下恶化，笨蛋已经昏倒过去。
会死……
会死……
“既然不想死，就快点给我滚开。”
冰冷的低吼声在耳边传来，我浑身一颤。忽然，我见着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站在我和笨蛋的面前，他还是和以前同样高大，但在这水中，是水的作用吗，我觉得他忽然矮小了许多，还不及牛头人和马头人的一半身高。
父亲……
我没说话，我拉着笨蛋立刻往上浮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再这么下去，笨蛋会死，一定会死。既然我是在水里面，只要往上面浮动，一定会没有事情的，一定！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本来不会游泳的我在水里面居然像是慢慢飞起来一样，往上浮动而去。
就快了，我渐渐看到水面上的黑色，那是属于刚才的洞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牛头人和马头人分别用一只手拉住了我。我大惊之下，几乎是毫无意识的，眼睛往那个身影寻去，我看到那个身影飘荡在水中，完全无力的样子，像是死了一般，像是巨石一般往水底缓缓下沉。
父亲！！……
父亲怎么了？！
父亲毕竟是我的父亲，看到父亲那个样子，我的心中如同被千万钢针刺激，也不管牛头人和马头人的拉扯，脚下一使劲儿，顿时甩开了两只怪异的生物，正要往下潜去，却发现手中那沉重的感觉，还有笨蛋在这里啊……
笨蛋。
父亲。
我看了看笨蛋，一咬牙，往上冲去，脚下又是一顿，只见牛头人和马头人孜孜不倦地抓住了我，同时，手中的神器朝着我挥动，我清晰地看到了水波散开，光辉朝我袭来。
我想到当时两人挥动武器的场景，心里一颤，哪里还有心神踢开他们，只知道把手中的人抱紧，连躲避都没能做到。
哗，水波渐渐分开，挥动的光辉中夹带着彻骨的冰寒。我如同被冻住一样，呆立不动，只是看着那神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快上来！”
一声极为熟悉的大吼传来，如同「魔音、穿耳」，那声音立刻让我精神一颤，我的一只手不由伸出。
“噗通”，什么东西破水而下，击打过水发出声响，那是一只手伸了下来。像是黑夜中的旅人看到了光明，我也朝着它伸去。
如果不想死，就快点，快点……我的内心里呼唤着。可惜，我没能碰到，脚被扯住，即使是我用尽了全力也不能挣脱，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神器接近我，朝着我砍过来。可就在那神器接近我的时候，我忽地看到一道月牙形的光芒从我的眼前闪烁而过，牛头人大吃一惊，迅速收手，却还是被光芒射中，他的整只手臂连同手中的长戟断掉，而没能躲避的马头人更惨，整个身子被光芒从半身划过，咔嚓一声，他断成了两截。同时，我感到手上一重，那只大手抓住了我，我整个人顿时从水里面冲了出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水里面正是散发着蓝色星光的潭水里面。当我出来之后，我立刻便看到了一男一女，这两人显然是农民，一身农民打扮，虽然人长得普通，但和笨蛋一样，他们都是那种平淡到不平淡的人，有种让人难以忘怀的感觉。
“这笨蛋小子，想不到把妹还得我们来帮忙。”那女人把我从水里面拉出来之后，立刻翻过了我手中的笨蛋，细细查看起他的伤口来。
“孩子的终身大事难道不应该我们过问么，老婆也真是的。”
那男人呵呵笑道，但看到笨蛋头上被磕出的伤口还有肚子上的大洞，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人也迅速奔了上来。口中还不断说道：“这笨蛋也真是太笨了点。”
忽然，那女人撑起了身子，道：“你也别看了，还有东西在啊。”
我猛然察觉，这难道就是笨蛋的父母吗？
和笨蛋一样的说话口气呢。
在第一次和笨蛋遇到的时候，我就听到过女人的声音，这么一想起来，他们的确有些不简单。
而女人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立刻便从他们的话里回过神来。
——还有东西在？！
哗啦哗啦，水剧烈地动了起来，滚动着波浪。如同沸腾了一般。黑暗的空间里也好像一下子多了很多东西，黑暗之中闪烁着红色的亮光，如同睁开了眼睛的蝙蝠一般，响彻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冰冷……
真是冰冷的感觉……
在我的眼睛还在反应着到底是什么东西出现了的时候，下一刻，我就发现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倒在了地上，全身上下像是被人乱刀砍死一样流满了鲜血，皮肉绽开比鲜花还要鲜艳。而我的身边，已经不知不觉站着很多很多的牛头马头人，黑压压的，模样虽然不是完全相同，但那红色的眼睛都是狠狠地盯着我，看着地面上的笨蛋还要他的父母。
他们没有说话。
他们没有动。
他们只是这么看着我，看着我旁边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动？
“你在吧，搭档！”我喊了出来。
“是哟，我在。”她在黑暗之中回答道，牛头人马头人一阵窸窣的响动，然后，他们分开了来，露出了一条道路。
“既然你问了，我只好回答你了。你是来成为神的吧，但是，到了关头，你却选择了不成为神，而这个时候，入侵者，包括你的父亲，薛吒他们入侵到神之境界，触动了神之境界的管理人，他们自然会把一切不属于神的异常排除。而你，你有作为神资质，当然是不会出事的。但是，他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我的声音颤抖了起来：“那……他们，父亲……死，死……”
她道：“当然会死。虽然现在不会死，不过离死已经不远了吧。搭档啊，我劝你不要想怎么去救，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凭你身为人的力量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已经不可能了吗？也对啊，在你们的面前，我们还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啊。
不过……人是不可能的吗？那神就是可以的吗？
她忽地笑起来：“当然可以。只是可惜，你已经没有那个机会当神了。因为你最初已经拒绝了，虽然我还想等你，但那也必须到下一次你来了。”
为什么？
下一次。那就是说现在的人都要去死吗？
我自怨自艾起来，要是我早知道这样该多好，如今只能按照她说的话后悔了吧。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做对过啊。
她没在笑了：“搭档哟，没有人会一直都是错的。既然你这么想救这几个人的话，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也不是不可能的吗？
本来我已经觉得没有希望了。
你还能给我希望吗？神？
“你没有听他说过吗？你不会是孤独一个人的，绝不会有人是孤单一人的。一个人的力量还算有穷尽，但两个人或许就完全不同了。如果，你成为半个神的话，想要救下他们几个人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吧。怎么，你想做么。”
只要能救他……他们的话。
“那好，你不要后悔了啊。”
“后悔？我现在还有时间来后悔吗？”我道。
“是啊，没有时间了。毕竟有他……他们在啊。”
她的话刚落下，我就发现我浑身一轻，虽然表面上并没有多或者少了什么东西，但我能明显得感觉到我产生变化了。
所有的牛头人和马头人都半跪下来，低下头，不敢看我。如此大的阵仗，我却不觉得任何好笑和自满。
我一个决定，导致了多少变化呢？
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我有么？
想要救别人，改变现状，我有么？
到头来，我还是……一样的。
或许是成为了半个死神，我发现我已经不再哭泣，心里面甚至连焦急的心情都没有了。看着笨蛋，看着他的父亲母亲，我甚至已经知道了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我站了起来，看着她：“搭档？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会成为代理人，成为半个神是不是。”
她道：“谁知道呢。我只能告诉你，不管你是死神还是死神的代理人——半个死神。你都是没有权利去改变一个人生命的，死亡是存在的，生命是有限而珍贵的，就算是神，也是一样的。死了就是死了，因果是不可能改变的。”
我知道。
这我都知道。
所以，你在催促我，要我快点把他们弄出去，是吧？
你也是在警告我，不要再去看父亲怎么样是吧。
因为……他已经死了。
还是说，你在指其他的什么事呢？
